夕陽沉入了海底,環形島港口的夜色正是一片寧靜,然而遠在兩百海里之外的薯條港卻是熱鬧的不行。
森林中火光閃爍,爆炸聲和槍聲此起彼伏,通信頻道中充斥着嘈雜的呼喊聲,時不時還伴隨着異種的嘶吼與悲鳴。
“哈士奇”履帶車頂部的遙控武器站持續開火掃射,朝着那一片漆黑的叢林持續傾瀉着20mm口徑的彈頭,掛在一側的榴彈發射器時不時發出嘭嘭的聲響,在叢林中炸裂一道道混雜着煙塵的火光。
遭遇圍攻的是深入施隆市遺蹟考察的科考團車隊。
半小時前他們抵達了一座信號接收站的遺址,準備回收儲存在本地服務器硬盤中的天文觀測衛星的座標和識別碼。
如果能夠重新連接上衛星,就能設法回收保存在衛星存儲器上的訪問記錄和歷史IP,從而在地圖上點亮一大片值得探索的高價值目標。
對於整座城市的遺蹟發掘工作而言,這座信號接收站就相當於打開迷宮第一道門的鑰匙。
然而令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當叢林兵團的先遣小隊進入信號接收站之後,等待着他們的竟然是一座巨大的變異螞蟻的巢穴!
其實當看到那直徑一米的通道時,衆人心中便生出了一股不好的預感。而當他們進入數據庫的時候,那股不好的預感很快變成了現實。
一隻只墨綠色的變異蚜蟲將整個通道塞得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這兒已經被變異螞蟻改造成了養殖蚜蟲的牧場!
一隻足有膝蓋高的變異兵蟻很快發現了他們,雙方在狹窄的通道中展開了激烈的廝殺。
三名玩家冒着生命危險衝進了填滿黏糊糊蟲子的數據庫,按照外骨骼頭盔目鏡中的提示拆開了被幾丁質覆蓋的機箱,扯下了插着硬盤的主板。
先遣進入遺蹟的十名玩家只活着回來五個,剩下的四個人裡面還有一個丟了條胳膊。
族羣的牧場被搗毀,憤怒的蟻羣猶如黑色的浪潮涌出蟻穴,朝着履帶車附近的衆人撲了上來。
這些蟲子可要比100號避難所裡的那些小傢伙們強多了。
尤其是族羣中的兵蟻。
它們不但有着鐮刀一般粗大尖銳的齶,更有着身中數槍不死的生命力,以及能一口咬斷樹幹的力量。
在蟻后的命令下,它們踩着倒下同類的屍體,前赴後繼地朝着履帶車的方向衝上去。
即便聯盟的火力足夠兇猛,但這些傢伙的數量也太誇張了些,而且就像是無窮無盡的一樣。
“MMP!這可比錦川行省的綠皮帶勁兒多了!”耳朵被那持續不斷的槍聲震的嗡嗡作響,伏地勞模一邊繃緊了神經壓着持續掃射的輕機槍,一邊扯着嗓子大聲吼道。
“換彈!掩護我!”壓下發燙髮紅的槍管,一旁的皮城傘兵磕掉打空的彈鼓,從背後取下一隻新的匆忙插了上去。
這時一發拖着白煙的RPG從他頭頂躥了出去,掉落的火星子和濃煙糊了他一臉。
“日!你特麼——”咳嗽着的他話音還沒落下,那枚火箭彈便轟在了距離他僅二十多米遠的樹幹上。
瞬爆的溫壓彈盪開一團火光和白煙,震的周圍的樹叢都是一晃,十數只變異螞蟻就像是捱了一記重錘,嘁嘁慘叫着被炙熱的氣浪按倒在了地上。
衆人獲得了片刻喘息的時間,然而還沒等他們歇一會兒,那如潮水一般的蟻羣便再次涌了上來。
“它們的數量太多了!”騰出食指按在頭盔上,一名玩家在通訊頻道中大聲吼着。
就在衆人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那期盼已久的撤退命令總算是出現在了通訊頻道中。
“……硬盤已經回收,各小組按預定路線撤退!”
“收到!”
端着機槍的伏地勞模收攏了支架,踏着笨重的步伐踩過蓬鬆的草叢和枝杈,朝着履帶車的方向撤退。
幾人交替朝着蟻羣開火,三人一組地邊退邊打,總算撤到了“哈士奇”履帶車的附近。
那如同推土機一般高大的車輛已經掉頭,在四支十人小隊提供的火力支援下朝着來時的方向撤退。
看着散落一地的殘骸,一名玩家一臉不捨的表情,伸手想撈一點兒素材帶回去問問,結果差點兒被還沒斷氣的變異螞蟻咬斷了胳膊。
好在一旁的小隊長見狀,直接突突突地一梭子將那隻沒斷氣的螞蟻給送走,纔將這倒黴傢伙從死亡邊緣給拉了回來。
“你特麼不要命了!”看着手中抱着一隻變異螞蟻屍體的憨批,那隊長忍不住罵了一句,“都什麼時候了還摸屍!”
那玩家嘿嘿笑着摸了摸頭盔。
“我這不是想帶一隻回去研究研究麼……”
懶得和這傢伙廢話,那隊長朝着履帶車的方向推了這傢伙的肩膀一把,催着吼道。
“趕緊的!放車上去,要走了!”
聯盟在這一帶沒有部署飛機,沒法提供空中支援,不過所幸白天的時候燃燒兵團的弟兄在營地附近修築了臨時的炮擊陣地,而這次從曙光城運來的支援武器中就有155mm火炮。
借用了履帶車的電臺,午夜殺雞很快與後方友軍取得了聯繫,並報告了這裡的情況。
“這裡是叢林兵團,我們遭到密集蟻羣圍攻,座標1091,1222……請求向北延伸火力支援!”
耳機中傳來沙沙的電流音,很快傳來友軍的回答。
“收到!155火炮陣地已經就位,給我們一分鐘時間!”
“搞快點!!”
朝着通訊頻道大吼了一聲,掛斷通訊的午夜殺雞緊接着便揮舞着焊在左臂義體上的鏈鋸,朝着一旁撲上來的變異螞蟻砍了過去。
伴隨着咯吱的刮擦聲,裹着薑黃色的粘液的甲殼在鏈鋸的重擊下四散飛濺,一隻足有半人高的變異兵蟻被從中間硬生生斬成了兩截!
手上的動作沒有停下,看着從側面咬上來的變異兵蟻,午夜殺雞擡起焊在右臂的爆彈槍管便是一發噴子打了出去。
只見粗長的火舌閃爍,19mm的霰彈結結實實地轟在了那變異兵蟻的腦門上,將那碩大的腦袋和口器一併射成了篩子。
站在蟻羣之中的他猶如一尊殺神一般,大開大合的攻擊已經拿下了無數個“人頭”。
看着已經與異種展開短兵相接戰鬥的各小隊,他扯開嗓門大聲吼道。
“堅持住!火力支援馬上就到!”
在那吼聲的鼓舞下,一衆叢林兵團的猛男紛紛爆發出了當初砍殺變種人的氣勢,拔出掛在外骨骼上的工兵鏟和伐木斧,與衝到近處變異兵蟻展開了短兵相接的廝殺。
一名力量系玩家將壞掉的伐木斧扔到了一邊,隨手撿起地上的鵝卵石,靠着蠻力將騎在自己身上的變異兵蟻砸成了肉泥。
還有一名剛進團不久的萌新更是生猛,在被變異螞蟻的口器剪斷了雙腿之後,直接抄起連經帶肉掉在地上的半條小腿,一頓猛擊硬生生砸爛了一隻半人高螞蟻的半邊腦袋。
戰鬥終於進入了叢林兵團最擅長的混戰環節。
在那鮮血的刺激下,衆人都殺紅了眼。
一時間竟是分不清哪邊是人,哪邊是野獸。
“瘋狂!徹底瘋狂!”
伏地勞模嗷嗷地叫着,直接扔掉了打空彈夾的機槍,掄起砍柴刀衝上去便是一頓剁肉餡似的亂砍。
短短一分鐘的時間,五十人的小隊總傷亡便接近了三成!
雖然蟻羣同樣蒙受了慘重的損失,但這些傢伙畢竟是不知死亡爲何物的蟲子,字典裡更不存在撤退這兩個字。
就在衆人的狀況岌岌可危的時候,午夜殺雞一分鐘前呼叫的炮擊總算是抵達了戰場。
幾乎是踩着準點。
一道道閃爍的火光在炸雷般轟鳴聲中飛向了天空,片刻後又嗖嗖如雨點般地砸向了叢林兵團前方的那片密林。
一團團炸裂的火光與濃煙就像雨林中盛開的食人花,一隻只張牙舞爪的變異螞蟻瞬間如割麥子似的成片倒下,在那爆炸的破片與炙熱的氣浪中被撕扯成了碎片。
第一輪的炮擊只是前奏。
不等變異螞蟻從爆炸中緩過勁兒來,緊接着第二輪炮擊便接踵而來。
怒吼的炮火朝着正北方向延伸了足足五百米,將整片雨林炸得一片狼藉,滿地都是斷裂的樹枝和藤條,黢黑的泥巴從地表翻到了樹冠上。
“嗚呼!”
“幹得漂亮!”
解決了幾隻僥倖存活下來的變異螞蟻,衆人收起了沾滿粘液的伐木斧和熱得發紅的槍管,發出了劫後餘生的歡呼。
履帶車上的科研人員也鬆了口氣。
除了孟亮跟着楚光上過戰場之外,這兒的大多數人都是頭一回到如此接近前線的地方。
聽着那鐺鐺鐺掉落在車頂的彈殼,不少人的心臟都提到了嗓子眼。
抹了把臉上的汗,孟亮故作輕鬆地看向一旁的屬下們,向那些研究人員們擠出一個安慰的笑容。
“看吧,我和你們說了……其實也沒那麼嚇人。”說着的時候他還嘚瑟地抖了抖腿,掩飾住了腿肚子的酥軟。
衆人看向這位孟哥的眼神頓時一陣佩服,心中暗道不愧是跟着管理者大人見過世面的人。
只不過他們並不知道。
這位老兄雖說確實跟着管理者上過前線,但所謂的前線也僅僅只是侷限於飛艇的艦橋。
像這樣眼瞅着彈頭亂飛的狀況,他也是頭一回遇到。
不慌那纔不正常。
外面的戰鬥已經結束。
變異蟻羣在155火炮的轟擊下遭遇重創,已經徹底偃旗息鼓。
這片夜色瀰漫的雨林中,滿地都是缺胳膊少腿站不起來的變異螞蟻,在刺鼻的硝煙味兒中撲騰着僅剩下的幾條腿。
似乎意識到了追擊獵物已經成爲不可能,一些口器稍小的變異工蟻開始從巢穴中涌出,將受傷的變異兵蟻拖回巢穴。
不過此時的它們,儼然已經成爲了森林中其他捕食者眼中的香餑餑,不少嗅到食物芬芳的異種察覺到了飽餐一頓的機會,已經蠢蠢欲動地看向了這邊。
顯然,這片雨林的嗜血和殘忍並不只是針對外來者,冷酷的叢林法則平等地眷顧着踏上這片土地的每一個生靈。
對於盤踞在信號接收站遺址地下的變異螞蟻部落而言,今夜或許會格外的漫長且難熬。
不過這對於那些無意闖入這裡的玩家們而言,已經無關緊要就是了……
“靠……老子居然活下來了。”
推開壓在自己身上的半截屍體,伏地勞模用力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腦袋,從地上爬了起來。
撿起先前扔下的機槍,他隊友的攙扶下一瘸一拐地朝着後方撤退,跟着履帶車的轍痕離開了戰場。
向西南方向行進了兩公里之後,各小隊清點並彙報了傷亡情況。
算上重傷之後把自己給補了的倒黴蛋,一共有二十名玩家在行動中陣亡,其餘三十人也都多半帶傷。
這場戰鬥可以用慘烈來形容了。
不過與此相對的,他們取得成果同樣是驚人的。
儲存在硬盤上的數據基本完整,現在只等科考團和101號營地那邊的專家破譯硬盤上的內容,然後調取數萬公里外衛星上的數據。
這花不了多少時間。
當一切完成之後,他們便可以將方圓數十公里內所有與那顆衛星存在數據關聯的研究設施同步在地圖上。
……
夜色深沉,黑暗籠罩了雨林,寂靜的海岸線上只剩下港口零星的營火和浮在浪花上的斑駁月光。
踩着營火的邊緣,在樹林裡鬧騰了一整天的叢林兵團猛男們,勾肩搭背地回到了坐落在海岸邊上的薯條港。
那一件件外骨骼上掛滿了劃痕、凹坑以及異種的唾液和血,還有幾件被咬的坑坑窪窪的殘骸已經失去了它的主人。
看着這羣傷痕累累的戰士和那輛完好無損的履帶車,正在聚居地門口整理樣品的科考團研究員紛紛向他們投去了詫異的視線,接着一雙雙眼睛都或多或少地印上了感動的光芒。
多虧了那些可敬的人們,他們才能專注於自己擅長的工作,而不必擔心隨時可能到來的死亡。
死亡一直存在於這片廢土上,從未從他們的身邊離去。
只是有人代替他們去承受了這一切……
被那悲壯的氣氛所感染,站在回收點附近的幾名研究員默默地擡起右拳擱在左胸,朝着那一道道步履闌珊的背影行了個聯盟的軍禮。
真是一羣可敬的傢伙!
……
同一時間,薯條港的南邊,緊鄰着沙灘不遠的地方坐落着這座港口唯一一間酒館。
酒館的名字相當別緻,叫“一人酒館”,顧名思義從吧檯到後廚都只有老闆一個人,因此有時候還得客人自己給自己倒酒,甚至去旁邊洗臉池洗杯子。
不過玩家們大多都不在意,畢竟就算在意也沒得選,整個聚居地就這麼一間小酒館。
哪怕它是間敞篷的。
這兒的老闆名字叫【醉臥笑伊人】,是個B測拿到頭盔的生活職業玩家,拿手菜是油炸各種魚和薯條。
用他本人的說法是,這兩道菜有手就行,甚至沒手都行,比較適合他這種料理技能約等於0的手殘選手。
至於味道嘛……
都來這兒喝酒了,還計較什麼味道?
喝醉的人是隻會和掉線作鬥爭,至於吃到嘴裡的東西是什麼味兒,其實是不太在意的。
一羣玩家坐在海灘邊上,一邊喝着啤酒吃着炸魚和薯條,一邊交流着白天冒險得到的情報。
“媽的,西北邊的高地上住着一羣變異蜥蜴,乍一看老子特麼還以爲是恐龍!得虧老子感知系先發現了它,差點兒機票沒賺回來就翻車了!”
“你接了那個探索任務?”
“是啊!任務難度寫的是E,推薦等級LV10,老子信了它的邪!”
“哈哈哈哈!”
“你這運氣簡直了!”
“我聽說提交戰鬥錄像好像可以重新定級,遭遇三個A級或者一個S級威脅等級的異種好像可以定級A來着,任務獎勵的銀幣和貢獻點都會上浮不少。”
“真的假的?我回頭試試!”
“話說該把垃圾君找來的,這兒可是他的主場。”
“好主意啊,說不定還能幫咱垃圾兄解決下對象的問題。”
“哈哈!你想笑死你爹。”
“說起來那傢伙最近在忙啥呢?曙光城也沒看到他人。”
“那傢伙就沒從錦川行省回來,好像和強人所難倆個在錦川行省當神棍兒當上癮了。”
“好傢伙。”
“當神棍兒可還行。”
衆人正驚訝地議論着,這時一羣卸下裝備的叢林兵團猛男們,鬧哄哄地朝這邊走了過來。
和剛剛回到營地時的狀態完全不同,這些傢伙一個二個壓根兒不像是死了隊友的樣子,一張張臉上寫着酣暢淋漓的痛快,反倒像是剛打贏了一場勢均力敵的球賽。
科考團發佈的任務,裝備的損失會由科考團報銷70%,如果個人還給自己的裝備購買了額外的保險,賠付率甚至能達到90%。
他們可以放開手腳的浪,反正最後全場的消費有人買單。
任務的獎勵會根據實際難度、戰損收益比以及支線完成情況等等參數進行綜合計算。
遭遇蟻羣算是情報之外的突發狀況,而他們在意外發生的情況下成功帶回了硬盤。
這次任務高低也是個A+評價,扣去報銷額度之外的裝備、彈藥損耗,一人分個四位數獎金一點兒不成問題!
“MMP!今天這任務真特麼刺激!”
“爽爆了好嗎!”
“希望再多來幾次!”
“哈哈,你倒是爽了,光哥可虧麻了!”
“不重要!爽就完事兒了!”
看着和燃燒兵團幾個弟兄坐在一起喝酒的老白,午夜殺雞走上前去笑着伸出了拳頭。
“老白,你們這炮打的可以啊!”
咧嘴笑了笑,老白擡起拳頭和他碰了下。
“那必須的!打炮的那幾個傢伙可都是專業的。”
扯來一隻凳子坐在了旁邊,午夜殺雞笑着問道。
“你們呢?今天收成如何?”
老白還沒說話,坐在一旁的道具帶師,便嬉皮笑臉地插嘴說道。
“還行吧,就那樣,今天的任務主要是當電燈泡和陪陳女士賞花。”
伏地勞模:“哈哈哈,當電燈泡還行!”
“別聽這傢伙瞎扯,正兒八經的採樣任務,收拾完樣品我們就往回走了。”
對上一雙雙戲謔和八卦的眼神,老白乾咳了一聲繼續說道。
“……途中我們也遇上了幾波襲擊,不過強度就一般水平,我們還弄了幾隻野味回來,那邊正烤着呢。”
說着他用下巴指了指不遠處的沙灘。
只見殺人之匕帶着幾個玩家在那兒用鵝卵石圍着火堆,旁邊放着剛扒完皮的變異獵豹。
那隻獵豹比白天堆在貨堆上的要大上不少,估計又是這片雨林中進化出來的什麼特殊品種。
坐在旁邊凳子上的伊蕾娜嚥了口唾沫,滿眼寫着渴望。
“好傢伙,看着不錯啊。”
雖然火都還沒升起來,但光是看着那刷滿醃料的生肉,盤子裡的薯條和炸魚就已經不香了……
見一雙雙眼睛都朝這邊看了過來,老白爽朗地笑了笑,大手一揮爽快地說道。
“想吃的隨意自取,刀叉和啤酒自備哈!”
一馬當先衝到了吧檯前,伏地勞模闊氣地掏出幾張鈔票拍在桌上。
“老闆,來兩箱啤酒!再來……十碟炸薯條!”
“酒在倉庫裡,幫我去拿下。”忙着炸薯條的伊人頭也不擡,緊張地盯着油鍋裡的東西。
就好像盯着一顆顆拔掉引信的手榴彈。
“靠!我叼你!”
瞧他那敷衍的樣子,伏地勞模狠狠比了箇中指,但還是麻溜地跑進倉庫裡搬酒去了。
走到吧檯邊上給自己倒了杯柃檬水,皮城傘兵看着忙不過來的伊人兄調侃了一句說道。
“我說兄弟,你還是請幾個服務員吧,讓顧客自己端茶倒水洗盤子,我就沒見過你這麼吊的老闆。”
伊人哭笑不得地擡頭說道。
“你以爲我不想啊!”
這營地裡就沒幾個NPC。
至於玩家,那更不用想了。
這幫傢伙連600銀幣的機票錢都掏得起,顯然不可能來他這兒幹打下手的活兒。
而那些肯幹打下手活兒的萌新,大多都是連VM都沒解鎖的十成新人,別說湊不齊600銀幣的機票錢,連坐飛艇去新地圖的等級門檻都沒夠着!
伏地勞模前後忙活了兩趟,可算將兩箱啤酒搬到了沙灘邊上,分給了等着火升起來的大夥兒們。
沒多久的時間,殺人之匕和腎鬥士倆個總算將火堆點燃。
幾個叢林兵團的猛男們上去幫忙搭了把手,架着那隻足有兩三百公斤的變異獵豹放上了臨時搭起的支架。
衆人紛紛把凳子搬到了火堆旁邊坐着,吹着海風喝着啤酒,一邊烤肉一邊切着帶血的肉。
聞着那醉人的烤肉香味兒,看着那火堆上油滋滋的焦黃,老白不禁愜意地眯起了眼睛。
沙灘,啤酒,烤肉……
果然這纔是冒險啊!
相比之下,曙光城的生活有些愜意過頭了。雖然也挺有趣,不管是那裡的人還是東西,但總感覺比起開服那會兒少了些什麼。
不過在來到了薯條港之後,他便忽然地意識到了,那少了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他們是以404號避難所居民的身份踏上這片土地,誓言要終結廢土紀元、光復文明。
如今清泉市的廢土已經結束了,原本充斥着死亡的廢棄都市已經成了萌新們練習操作的訓練場……那兒已經沒有可以給他們這些高等級玩家提供更多遊戲體驗的任務了。
雖然這當然是好的,但偶爾還是會感到寂寞。
或許……
只有一直在路上的生活,纔是最適合他們這些玩家的。
不知是否在想着同樣的心事兒,坐在一旁的精靈王富貴擡頭望着澄澈的夜空和漫天燦爛的星河,忽然惆悵地說道。
“話說……照這個趨勢發展下去,早晚有一天所有的廢土都會結束的吧?到時候你們準備去做什麼?”
啃了一口酥脆焦黃的腿肉,伊蕾娜一臉滑稽地說道。
“想那麼遠的事情幹啥?況且不是還有5光年外的大餅嗎?”
精靈王富貴看向他問道。
“5光年外的廢土也終結了呢?”
“那就去更遠的地方瞧瞧唄!”擡頭望着那漫天璀璨的星河,老娜呵呵笑了笑說道,“到時候買艘飛船出去浪,瞧瞧這遊戲的地圖到底有多大!”
伏地勞模打趣了句說道。
“說不定飛過去都是貼圖。”
伊蕾娜笑着說道。
“哈哈!搞不好真有可能!”
衆人有說有笑地吃吃喝喝着,半小時前點的炸薯條總算是端上了桌,伊人拍了拍手正打算回去繼續炸魚,不過卻被已經吃了個七八分飽的大夥兒們拉下來坐着一起喝了。
伏地勞模打了個飽嗝,起身伸了個懶腰,忽然瞧見海灘上好像多了一隻漆黑色的油桶。
準確的來說,是形似油桶的玩意兒,大小估摸着有一人高,三四個人平躺着那麼長。
“岸邊是不是衝上來什麼東西?”
聽到他的聲音,衆人不約而同地朝着海岸線邊上看去,也都紛紛看見了那個造型怪異的傢伙。
只就在這時,那圓筒的側面揭開了一道弧形的門,似乎有一個人從裡面滾了出來。
他踉踉蹌蹌地從沙灘上爬起,似乎是想從海灘邊上離開,然而還沒等他站穩,一座半人高的浪頭便拍了上來,將剛剛起身的他又按倒在了地上。
命運似乎和他開了個玩笑。
一起被衝上岸的除了他之外,還有一隻搖頭晃腦的變異海螃蟹。
那螃蟹抖了抖碩大的蟹殼,正準備挪騰回海里,忽然瞧見趴在海灘上撲騰着的那傢伙,頓時挪不動蟹腿兒了。
遠遠的瞧見了這一幕,老白微微眯了眯眼睛,放下了手中的酒瓶。
嗅到了支線的味道,坐一旁的殺人之匕頓時來了興趣,二話不說放下啃到一半的腿肉。
“我去幫他!”
不顧老腎的反對,他在好兄弟的衣服上揩了下滿手的油,接着便抄起擱旁邊的突擊步槍上前幾步,突突兩槍打在沙灘上,將那隻改變方向的變異海螃蟹逼退了幾步。
趁着那隻變異海螃蟹愣神的一會兒功夫,他一邊開火吸引着它的注意,一邊快步衝上去,將那隻倒黴的落湯雞從沙灘上拽了回來。
一名叢林兵團的弟兄熟練地抄起了一把大到離譜的爆彈槍,抵在肩膀上扣下了扳機。
後坐力撞的他肩膀一晃,不過那枚破膛而出的19mm爆矢彈卻是毫不含糊,準確無誤地命中了那海螃蟹的腦殼。
炙熱的金屬射流頓時從那畜生的後腦勺噴了出來,那傢伙一聲不吭地撲街在了海灘上。
“進貨了兄弟們!一會兒烤螃蟹!”那玩家嘿嘿一笑,甩着快被震脫臼的肩膀,撿起一張漁網便跑了上去。
與此同時,那個渾身被海水打溼的男人,也被殺人之匕架着肩膀擡了回來。後者一鬆手,他便全身脫力似的癱坐在了地上。
“嘿,你慢點兒。”
“謝謝……謝謝……”
癱在地上的男人模樣瘦削,嘴脣發青,蜷縮在地上,哆嗦着不斷重複着感謝的話,也不管其他人說什麼。
被海水打溼的頭髮黏在額頭上,他一臉驚魂未定的表情喘着粗氣,那副狼狽的樣子像是遇上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面對衆人帶着困惑的視線,他像是看不見一樣,那雙渾濁的瞳孔自顧自地四處遊弋,最終定格在了火堆上那塊油汪汪的烤肉。
他的喉結上下滾動着,像是在吞嚥着所剩不多的唾沫,絕望的眼神也漸漸寫上了對食物的渴望。
老白走到他的面前蹲下來,遞來一塊伊老闆還沒來得及炸的饅頭以及一杯熱的柃檬水。
“先吃點東西墊墊。”
男人拼命地點頭,然而纔將饅頭搶到手中,便將剛答應的事情拋在了腦後,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
等到他將饅頭啃完,就着水嚥下去,老白才盯着他的眼睛問道。
“我叫老白,你呢?叫什麼名字?”
男人喘着粗氣,顫顫巍巍地說道。
“黃……黃光偉。”
老白繼續問道。
“你是從哪兒來的?”
一瞬間,男人警覺地看着老白,又迅速地看了一眼周圍,緊緊地閉着嘴巴,一個字的下文也沒有了。
看出了那人眼中的警覺,老白淡淡笑了笑,用輕鬆的口吻繼續說道。
“不必害怕,我們是聯盟的人,如果你沒聽說過聯盟……也許聽說過404號避難所。”
說着,他將VM亮了出來,點了兩下啓動了屏幕。
看着VM上浮現的淡藍色啓動畫面,那男人明顯鬆了口氣,眼神中的戒心也消除了大半。
瞧見他這副反應,老白心中已經猜到了個大概,掏出隨身帶着的耳麥掛在耳朵上,食指按了下說道。
“方長,來一下一人酒館這兒,有個NPC可能是70號避難所的人。”
片刻等待,方長的聲音很快傳來。
“馬上到。”
也正如老白所預料的那樣,眼前這個失魂落魄的傢伙緩緩開口說道。
“我……來自70號避難所……”
說完,他一把抓住了老白的胳膊,滿眼懇求地看着他。
“幫幫我……拜託了,看在我們都是避難所居民的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