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我真羨慕理想城的居民…他們一出生就含着金湯匙,有大把的時間可以無所事事而我一生來好像就在做這件事情和件事情。”
傍晚,公路鎮旅店。
看着那些從理想城來的遊客周南喝了一口香醇的啤酒,有感而發地發出了一聲感慨。
他一眼就能看出來那些人來自哪裡。
他們身那與衆不同的氣質
比藍外套和彷生人們還要好辨認。
坐在他對面的孫世奇笑了笑
“這有什麼,你羨慕他們不如羨慕兩百年前的人,那會兒他們不但有時間無所事事,還有閒工夫編排我們。”
“編排我們?”
“換個說法,暢想未來。
“哈哈哈。”
笑聲衝澹了惆悵。
孫世奇和坐在對面的酒友碰了杯。
靠着鋼鐵買賣發了一筆小財,他現在已經不能算是行商,應該算是聯盟的工廠主,他的大半身家都投到了聯盟的產業。
如果不是因爲以前當過行商的身份,不被曾是流民的霜矛部
落信任,某人一直沒有答應他的
追求,他可能連家庭都綁在聯盟身了。
不過話說回來,雖然看好聯盟的未來,但他其實是花了些決心來做這些事情的。
很早之前,他心中一直揹負着某種“原罪”的忐忑——即,擔心聯盟的管理者因爲他知道銀幣最早只是一堆遊戲幣的真相,而派出忠誠的近衛兵團將他滅口。
後來他才發現,自己的擔心完全是多餘。
那個人根本不在意。
其實想想也是,就算知道又怎樣?
人們會因爲知道糞肥是怎麼來的,而不吃糞肥澆出的米嗎?
整個河谷行省已經沒有人會
懷器銀幣的價值!就連活躍在大裂谷邊的拾荒者們都認可它。
尤其是最近,玉米的大宗交易價格正式跌破了1銀幣大關,被落霞行省涌入的秋糧壓到了0.9。
而就在一年前,這個數字是
1.5,哪怕最便宜的青麥和羊角薯都沒這麼便宜過!
現在曙光城的居民不但自己吃,蒸着吃,煮着吃,炸着吃,甚至還有多餘吃不完的拿去餵豬喂牛,公路鎮旅館的吧檯更是新增了一款避難所居民出品的包穀酒。
不過那酒太烈了,烈的辣喉嚨,除了趕時髦的人和那些避難所居民自己,真正喜歡喝的人並不多。
“說起來又要慶典了。”
“這不好嗎?”
“天天搞慶典,誰去幹活兒呢?”周南一臉憂慮,“你的工廠也要放假的吧。”
孫世奇笑着說道。
“無所謂,又不是天天放假,一次慶典已經好些個月了。我聽說人聯時代一年有一百多個節日,聯盟到目前也就四五個左右,其實還好。”
周南搖了搖頭。
“那能一樣嗎,人聯時代的生產力和生產效率和現在完全不可同日而語,他們就算不幹活兒你說的沒錯,但也沒對…
聯盟的生產力不算很高,但絕對不算弱,幾個慶典肯定是辦的起的。這裡沒有冗雜繁複的官僚,也沒有需要供養的貴族,就算讓人們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也不會有人得到好處,生產出來的東西總得有人用纔有意義吧,難道像學院一樣硬寒給那些搞研究的學者們嗎?”
說到這兒的時候,他自己都笑出了聲。
“可惜就算聯盟想搞學術優待,也沒那麼多可以優待的學者老爺。不如給居民們多放放假,
讓大夥兒們開心,拿着工資去
人活着不就是圖個開心麼。愁眉苦臉的人可幹不成大事兒,真幹出來了,多半也是把周圍其他人嚇一大跳。
“我還是認爲剛開始就這麼奢侈不太好.….…就算他們想對居民們好一點,我也覺得再等等或許——”
孫世奇搖了搖頭。
“需要等待的東西永遠不會來。””那以後呢?就算現在沒有貴族,以後也會有的。巨石城不是最好的例子麼,最早內城的居民都是戰後重建委員會的擁護者,現在誰還記得那個委員會到底飄,周南試着去找些論據,而巨石城無疑是最好的例子。據說一個半世紀前,那裡同樣住着一羣高尚的倖存者,如果他們不打開巨壁的大門,就不會有現在的外城。
聯盟又有甚麼區別呢?
城主盧卡那個年齡大概是生不了的,估計不會有後代,老查理聽說是老冰棍,那個年代過來的人大多思想前衛,估計也不太想把孩子接到這廢土受苦。
但其他人總會有的。
第一兵團的兵團長扳手,第二兵團的兵團長橙子,那些人正值壯年,不但有能力,而且更是從真刀真槍的戰場殺出來的。
他們的忠誠可能從頭到尾都
不是對聯盟,而是對管理者個人,很難說他們的理想能走多遠,他們的孩子又能跟着他們走多遠
孫世奇知道他那欲言又止的樣子想說什麼,卻只是不在意地咧嘴一笑。
“以後的事情就以後再說吧咱的管理者都還沒老呢。”
聽到他這句話,周南愣了,失笑道。
“好傢伙.…你都已經把自己
當聯盟的人了麼。”
難怪這傢伙一直幫着聯盟說
話!
孫世奇自豪地說道。”不然呢?如果不是聯盟,
我大概還在給紅河鎮的奴隸主和
捎客們運糧食,陪他們玩那紅票藍票的期貨把戲。從我在這兒買第一棟倉庫開始,我就決定成爲一名聯盟的居民了。”
說來也是感慨。
起初他在曙光城買了一座倉庫,只是打算等秋天了囤些糧食,然後買幾輛卡車,把聯盟到紅河鎮的貿易路線盤來,當廢土最大的礦商和糧商。
可沒多久聯盟和軍團開戰了大批的避難所居民扛着槍了戰場,鋼鐵和銅礦的冶煉需求一子暴漲,又讓他看到了新的商機,於是馬在青石縣的礦山旁邊開了一間鋼鐵廠。…
倒是他的老家,一點沒變,
還是老樣子。
前段時間據說紅河鎮改成了紅河聯盟,但他琢磨了半天發現其實也就是改了個名字,還是換湯不換藥的老一套。
自從次聯盟在銅礦石交易狠狠地割了那羣狂妄自大的傢伙們一筆之後,他就發現那羣富有的奴隸主們並不聰明,只是一羣幸運地趴在一堆財寶的肥豬,可憐的是,很快他們引以爲豪的財寶也要不值錢了。
自從清泉市到西洲市的鐵路修成之後,聯盟的煤、銅、鐵、硫磺等等資源不但能自給自足,甚至還能對外出口。
他都有段時間沒去那個垃圾
堆裡進貨了。”…說起來,我的朋友,你怎麼一臉悲觀,是遇到了什麼難處嗎?”看着悶悶不樂的周南,孫世奇向他投去關切的視線。
周南猶豫了,嘆了口氣,放手中的啤酒杯。
“啊,家鄉確實出了點事情,過段時間.…我可能得回去一趟。”
孫世奇記得他是錦川行省來的,來自一個叫希望鎮的地方。
“什麼事情?”
“納果。”
“啥?”
看着一頭霧水的孫世奇,周南解釋說道。
一種比精神葉更有效的東
西,就像致幻孤一樣,能讓人看見光怪陸離的世界,不過它不會讓人變得虛弱,反而會適應虛弱。”
“什麼意思?”
“比如…你生了病,本該虛弱地躺在牀休息,但現在你吃了納果,病毒沒有被治癒,卻會和你融爲一體,達成和解,讓你變得更加強壯。從此以後,不管是發熱還是疼痛,都不會讓你難受,反而會轉化成愉悅並在這個過程中讓你變得更強。”
“愉….悅?!”
很扭曲對不對?”看着吃驚到說不出話的酒友,周南嘆了口氣,“只有同樣扭曲的變種人,纔不受副作用的影響。那些綠皮膚的傢伙不但喜歡吃那東西,還會因此變得更加興奮,不管是殺人的慾望還是繁殖的慾望都會增強。”
這種糟糕的東西不吃不就好了嗎。
忽然,孫世奇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難道……”
“是的,有成癮性。
看出了
他的表情,周南點了點頭。”而且不是菸草和精神葉那種輕微的成癮,是生理的離不開,一旦停止食用,與你的身體達成和解的病毒會迅速吞沒你而這個過程不再是愉悅而是致命的痛苦。不過這都不是最麻煩的,最麻煩的是種過那東西的土地會變成綠色,吃過它的動
物拉出的糞也是綠色。”
綠色……
孫世奇喉結動了動,喝了口啤酒瀾了瀾嗓子。
“長雜草嗎?”
“不是那種東西,”周南壓低了聲音,“是肉眼可見的綠它就像瘟疫一樣,一旦沾了它,土壤會慢慢變的只能種那東西.人和動物也會逐漸變得離不開它。沒有人知道爲什麼,只知道是從南邊,也就是死亡海岸那邊傳來的。也有說法,它來自更遙遠的南部羣島。”…
孫世奇難以置信地說道。
“怎麼會有人種那種東西那些農場主們瘋了嗎?”
周南苦笑着搖了搖頭。
“他們其實也沒辦法.…你也注意到了吧,自從落葉城通了鐵路,糧食已經沒那麼值錢了。”
曙光城第一醫院。
等候在手術室外的方長,正心情複雜地來回踱步,心中既是忐忑又是緊張。
這時,一旁的門忽然開了,
他立刻走前去,正好對了戴若口罩從裡面出來的醫生。
“醫生——”
猜到他要問什麼,那醫生熟練地回答道。
“手術很成功,不過這些天
最好不要劇烈運動,避免影響術後恢復。飲食方面少辛辣和油膩有條件多吃點肉…”
聽着那醫生說了一堆,方長打開V錄音功能,認真地記了來。
“我記住了。”
醫生多看了這傢伙兩眼。
來這兒做手術的避難所居民不少,尤其是404號避難所居民,有些甚至都是他的常客了。那些傢伙從來不會把他的叮囑放心,甚至有的倒黴鬼當天就把自己弄的大出血被人擡回來。
不過想了想,他便理解了。
或許因爲做手術的人不是自己吧
拍了拍方長的肩膀,醫生趕一趟班去了,方長則快步走進了手術室,看着坐在手術檯兩眼懵懂的多莉。
她的身穿着一件單薄的襯衣,剛從麻醉中醒來,還不太清醒,正呆呆地看着護士手中的鏡子。
看着那陶瓷一般光潔的左半邊胳膊,她小心地伸出手,生怕碰碎了似的,輕輕捏了捏。
那觸感就如同真的一般柔軟,溫度也和體溫一模一樣,甚至肩膀看不見一絲銜接的痕跡。
簡直就像真的一樣!
包括左眼…
淚水盈滿了眼眶,溼瀾了眼角,她輕輕吸了吸鼻子,右手掩住口鼻,情難自已地抽泣出聲。
在被龍血藥劑“淘汰”之後,
她從未想過有一天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不必揹負着如枷鎖般沉
重的鋼鐵,更必爲自己身體的異樣,和別人眼神的異樣而自卑…
“很漂亮呢。”拿着鏡子的護士,一臉羨慕地說道。
偶爾也會有人拿着理想城的彷生學義體來這裡組裝,但那些避難所居民大多會追求功能、力量以及與衆不同。
很少有人會以舒適度和美觀作爲第一參考。”感覺簡直就像是專門爲
你訂做的一樣。’
“嗯…”
白哲稚嫩的臉微微一紅,多莉擡起胳膊,輕輕蹭了蹭眼角的淚水。
在護士地攙扶,她從病牀
起身,重新穿鞋,正巧這時看見了站在門口的方長。
一直沒出聲的方長關切地問道。
“不再躺一會兒嗎?”
看着那個急切的男朋友,護士莞爾一笑,替身旁的“患者”答道。”只是個小手術,想躺一會兒的話可以去隔壁的病房,不過她恢復的還不錯,直接回去休息就行了。”…
不愧是廢土。
換個胳膊竟然都只是小手術想到現實中的自己,拔個牙
得在醫院賴一會兒,方長不禁一陣汗顏。不過就這麼回去他還是放不心來,於是擔心地看向了多莉。
看出了他眼中的擔心,多莉紅着臉點了點頭,糯糯地動了動嘴脣。
“我沒事的我們回去吧。”
“有哪裡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方長認真地看着她關切道,“對了,感覺合身嗎?”
“嗯.…簡直就像從我身長出來的一樣,”說着的時候,多莉困惑地看向了方長,“話說,你是怎麼知道我手臂尺寸的?”
她之前的那條機械胳膊完全談不對稱,左臂比右臂稍長一些,而這條不但長度一致,甚至
顏色都是一模一樣。
關鍵是也沒見他量過。
難道是趁自己睡着了偷偷查的?”不一定非得用尺子量,“看着迷迷湖湖的女友方長不禁莞爾一笑,“你忘了,我們比過手的大小。
多莉吃驚地睜大了雙眼。
“這也可以?”
“嗯,看來我沒有記錯。”
“可我們又沒比過胳膊”
看着那雙依舊帶着迷湖和困惑的眸子,方長輕輕咳嗽了一聲”一定要在這裡說嗎?”
多莉微微愣了。
起初她並沒有聽懂,可當她對那一雙帶着一絲使壞的雙眼
瞬間便回過了神來,臉頰也唰
的紅成了蘋果。
她氣勢洶洶地用額頭撞了一這可惡的傢伙,接着湊近他肩膀不解氣地咬
了一口。
“嘶…你是屬貓的嗎?動不動就牙。”
雖然咬得並沒有很用力,但爲了讓她解氣,方長還是配合地做了個齜牙咧嘴的表情。
沒想把他咬疼了,多莉不好意思地鬆了口,輕輕哼哼了兩聲,紅着臉挪開視線。
“誰要你.…壞心眼。”
方長做了個無辜的表情。
“我可什麼都沒說話說你爲什麼突然咬我一口。”
“你…你自己心裡清楚!”
羞赧地低了頭,過了一會
兒,她忽然難爲情地小聲開了口“謝謝…”
方長笑了笑說。
“不用謝。”
在看到多莉大方地收了這份禮物,他的心中其實是鬆了口氣的。
他不會告訴她,自己在手術室前爲何忐忑。
除了擔心手術可能發生的萬分之一的意外,他同樣擔心着她會不會因爲這份特殊的禮物而想太多。
比如誤會自己是嫌棄了她身的機油味。
他完全沒有在意過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兒,僅僅只是覺得那
機械臂太沉了……狂風那糙老爺們就算了,她這小身板天天戴着簡直是受罪,如果不是沒找到合適的,訂做又需要時間,他早就給她換了。
“就要!”多莉認真地看着他小聲問道,“老實告訴我……你花了多少錢。”
方長無奈地看着她。
“問那個幹什麼,你還想還我不成。”…
“嗯!”多莉用力點了點頭,
認真地說道,“我,我也是有工作的雖然工資沒那麼高,但我會努力的!”
看着那認真的眼神,方長知道她不是在開玩笑和客套,也不禁感到了一絲頭疼。
老實說,這比之前他擔心的那個誤會更加麻煩。
就算他再怎麼故作輕鬆,將過程形容的輕描澹寫,也很難改變這件禮物過於貴重的事實。
這不是一件圍巾或者一頓飯那麼簡單,這是百萬籌碼都買不到的貴重物品。
對於一部分人來說可能沒什麼。
但對於多莉卻完全不同。
支撐她走到現在不是從未有過的家人,而是自尊在她內心深處,那可能是她僅剩的唯——件東西。
她會毫不猶豫地收購買情報的報酬,哪怕是狠狠地敲客戶一筆那是她謀生的方式,也
是她應得的勞動成果,即使後來去了報社,向哈爾索要報酬和獎金的時候她也從來都沒客氣過。
但如果是出於憐憫地施捨,她即便坦然地收,也會以另一種方式還回去。
他能感覺到她內心深處的敏感和糾結,尤其是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之後。
而他最擔心的也正是這一點——她可能將這份
過於貴重的禮物理解成了一種憐憫或者施捨。
他完全沒有這一層意思,更不希望她因此感覺對自己有所虧欠,總是想着償還這份“恩情”。
不平等的感情總有一天會在某一方的小心翼翼中失衡,他並不認爲她欠自己什麼。
“嗯,都說了是禮物我好不容易纔找到的……談錢太傷感情了。”方長的臉露出了爲難的表情,心中飛快地思考着。
“可是—”
“這樣吧,”目光落在了手術臺旁邊的機械臂,他心中忽然一動,臉露出笑容,“那個東西…從現在開始是我的了。”
“那個?”多莉愣愣地看着那根機械手臂,沒有底氣的小聲說道,“那個…怎麼可能和這個一樣。”
就算她沒去過理想城她也猜得到,一個是用堆成小山的籌碼都買不到的東西,一個是巨石軍工的量產貨。
“確實,”摸了摸巴,方長
若有所思地點頭認可了她的說法“一個是花一堆點數就能買到的東西,一個是承載着無數回憶的限量版道具在我看來後者可比前者貴重多了。””貴重?”
“嗯,畢竟它也幫助你度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它的話,生活會很不方便吧。”
看着一頭霧水的多莉,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臉露出柔和的笑容。”你可能聽不太懂,不過沒關係。我只是想說,不管是愉快的記憶,還是痛苦的記憶……你的過去,現在,還有未來,我都打算一併收,那對我而言就是
最寶貴的東西。”
那雙眸子漸漸蒙了一層感動水霧,站在一旁的護士雖然不想打攪倆人之前的氣氛,但她必須得爲一場手術準備了。…
輕輕咳嗽了一聲,她面帶微笑地友善提醒道。
“先生………請問您還要在這裡待多久?”
恍然間回過神來自己還在手術室,方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抱歉,我這就帶她離開。”
多莉的臉也不自覺的紅了,
一半是難爲情,一半是爲打攪了別人的工作感到不好意思。
輕輕拉了一方長的袖口,
她小聲說道。
“走了。”
兩人匆匆離開了病房。
就在方長尋思着一會兒去哪的時候,忽然瞧見迎面走來了一個熟人。
“落羽?”
聽到有人叫自己名字,落羽停住了腳步,向兩人看了過去,原本沉着的臉露出驚訝的表情
“啊,方長你已經回來了?”
“嗯,我剛回來。”方長笑了笑,牽住了多莉的小手,介紹道“這位是多莉,我女朋友。”
多莉禮貌地點了頭。
“你好。”
“啊,你好,”心事重重的臉擠出一個友好的笑容,落羽用不太熟練的人聯語問候了一聲,接着便看向了方長,“話說你看到我的小羽沒?”
“小羽?”方長微微愣了,”它……怎麼了?”
“不知道,”落羽搖了搖頭,一臉納悶兒地說道,“……它昨天突然發燒了,我把它帶來了這裡,這兒的醫生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就通知了科考團那邊,後來來了個研究員,說是留院觀察什麼的總之讓我今天再來,結果今天我找了一天也沒找到那個
NPC。”
“會不會是在忙?”
可能吧希望別又出BUG。“一說起BUG,落羽便是一臉鬱悶。
也不知道是咋的。
他感覺被服務器針對了,啥BUG都讓他給遇了。
方長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需要我幫你嗎?”
不用不用,”落羽把頭搖成了撥浪鼓,“不用管我,我自己找找,你們去忙你們的吧。”
說着,他一邊滴滴咕咕着,一邊走向了旁邊的辦公室,打算找個瞭解的醫生問問情況。
好巧不巧,這時幾個近衛兵團的人走了過來,也進了那間辦公室,然後將他帶去了其他地方
爲首的那個人方長認識。
是經常跟在楚光身後的那個叫呂北的小夥子。
頭頂那根看不見的八卦天線
動了,記者的直覺讓多莉感覺到事情沒那麼簡單,於是好奇地看向了一旁的方長。
“發生什麼事了嗎?”
方長一臉微妙的表情。
“可能…出發隱藏任務了?”
“隱藏任務?”
“那個和我們沒關係,”輕輕捏了捏她的手,方長繼續說道,“走吧,咱吃晚飯去。’
404號避難所。
B3層的倉庫。
全副武裝的楚光,正眉頭緊鎖地注視着眼前那個形狀怪異的生物。
它就像發育過剩的人形,錐形的裙襬和地板黏在了一起,身
後飛舞着一根根細長的觸鬚,就如同美杜莎的頭髮。…
而更令人驚訝的是,從原來的模樣變成如今這副模樣,它只用了一個晚的時間…
伊唔。”
那聲音很虛弱,和它強壯的軀體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看着那向前舞動的觸鬚,站在楚光周圍的近衛兵紛紛露出緊張的表情,握緊了手中的武器。
如果這頭怪物膽敢威脅到他們至高無的領袖,他們會毫不猶豫地開槍將其射殺。
不過楚光卻擡起手,示意他們把槍口放後退。
或許因爲自己是它出生之後見到的第一個人,它的記憶中還
留存着對自己的信任,相信自己不會無緣無故傷害它。
他能感覺到那虛弱的聲音中並不包含任何威脅,僅僅只是在向自己求助。
楚光看向了站在一旁的赫亞”進化是什麼意思?”
“從母體向母巢過渡!”
和那些士兵們完全不同,赫亞非但沒有害怕,微微輕顫的聲音中反而帶着一絲興奮和激動,握緊地雙拳滲出了汗水。
此刻她的形象簡直就如同好來塢大片中的經典反派形象——癡迷生物實驗的科學狂人。
那股狂熱的氣勢連楚光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
要是在本子裡,這傢伙的場多半不會太好。
毫不在意楚光古怪的視線,赫亞一臉狂熱的繼續說道。”-我不知道學院、企業他們有沒有做過類似的研究,但對我們而言這還是第一次!您可能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我們將見證變種黏菌的母體,從發育的初期到成熟,再到向母巢過渡的完整過程!”
說着,她又絮絮叨叨地念叨了很多晦澀難懂的專業術語。
那就像是女巫的咒語,楚光完全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雖然相信她的專業水平,但他還是打斷了她的話,認真地盯着那雙狂熱的眼睛,一句一頓地說道。
“我現在只想知道兩件事情放着它不管會怎麼樣,以及如果想做些什麼控制住局面應該怎麼做。”
他可不想避難所的B3層變成B6層那樣,同樣的事故出現一次就好,這裡可放着不少玩家的培養艙。
深吸了一口氣,赫亞稍微恢復了些往常的冷靜。
“抱歉,剛纔有點興奮過頭了回答你的問題,放着它不管就是讓它自主進化。”
“至於如何控制住局面……我不知道怎樣纔算控制住局面,但我們確實有辦法干涉進化的過程。這是兩個選項,不管選哪種都有賭的成分…看你想要哪種結果。”
楚光立刻問道。
“自主進化是?”
赫亞言簡意賅地說道。
“不做任何干涉,它會自己發育,就像大多數母巢那樣。首先它會進入一段很長很長的休眠期,在這期間它會緩慢地蛻變成新的生命,好處是我們可以收集一些有趣的數據,而缺點是結果不可控,也許它會根本不記得之前發生過什麼。”
楚光不解問道。…
“這是爲什麼?”
赫亞簡短地回答道。
“沒有爲什麼,這是我根據之前收集到的數據、包括B6層實驗記錄的資料做出的推測。就像毛毛蟲變成蝴蝶,在蛹期大部分的細胞都會被分解消化成營養物質,成爲成蟲盤細胞的養料而母體向母巢蛻變的方式類似。這是它必定會經歷的生命過程,犧牲過去的自我,然後鑄成更強大的自我。”
楚光皺起了眉頭。
“那干涉呢?”
“借蛹。”赫亞乾脆地答道,“
大白話就是,讓它吞噬掉B6層那個已經度過蛹期的母巢就好,相當於那傢伙替它走完了原本需要它去走的路。”
楚光愣了。
“這種事情能辦到嗎?”
“當然可以,變種黏菌就是
這種東西,它們吞噬一切,從中獲取遺傳學的秘密並加以解析,這其中當然也包括它們的同類。
頓了頓,赫亞語氣認真地繼續說道。
“不過這並不是沒有風險,
被吞噬的概率也是存在的,而且不低。畢竟讓一個剛學會走路的幼兒打敗一個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妖怪,有多難你應該懂得吧?就算我們能幫助它,比如注視抑制劑等等,這也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儘可能用你能聽懂的說法在解釋了,你試着理解一。”
“我理解了,”楚光看向了小羽,沉聲問道,“哪種選項讓他保留自我的概率更大一點?”
如果它在進化的過程中失去了記憶和自我,那落羽這段時間以來的努力大概白費了。
至少在楚光看來是如此。
他之所以願意冒着一定的風險,允許落羽帶着小羽自由活動,並不是因爲他很閒,而是因爲他需要一個能夠理解人類,並將人類視作夥伴而非獵物的變種黏菌。
既然無法將這個物種從自然界中消滅,那就試着馴化它們。
這不是沒有可能的。
狗在被馴化之前,同樣是人
類在食物鏈中的競爭對手。
看着神色認真楚光,赫亞嘆了口氣。
“這種從來沒發生過的事情,我沒法給你一個準確的概率。如果那個白鴿.就是失落谷的那傢伙在就好了,他應該很有經驗,不過現在去找他恐怕也來不及了。””而且就算找到了他也未必會幫我們。”楚光將目光投向了小羽。
他能感覺到那它對自身狀況的困惑,以及對保留自我的渴望只不過,根據赫亞的說法,
兩種選擇都是賭,而且概率都不是很大。
這時候,一名穿着外骨骼的近衛兵,大步流星地走到了他身旁,右拳貼在胸前微微頷首。
“管理者大人阿。”
您找的那個人,我們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