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縣北部。
遠離城區的荒郊野嶺,一行百來人,正腳步匆匆地向北趕路。
通往北方的山路異常崎嶇,地形高低起伏,路上到處都是碎石和混凝土,只有一條勉強能辨認出形狀的公路殘骸。
而出了縣城不到兩公里,就連這條坑坑窪窪的混凝土殘骸,都拐去了一旁的山上。
玩家們沒有走公路,而是沿着直線前進。
由於途徑河谷行省的商路,大多是從東部諸省往西部諸省,故而這條山間小徑幾乎沒什麼人走,沿途都是茂盛的植被和穿林而過的鳥獸。
在奔赴任務目的地的時候,一行人還遇上了三隻多足獸。。
那揮舞着觸鬚蠕動的怪物,如同被拼湊縫合的肉塊,滑膩腐爛的皮膚讓它遠看着就像一團爛泥。
若是不張開那長滿尖牙的大嘴,很少有人會想起來,這傢伙是能吃下一整隻雙頭牛的猛獸。
爲了防止槍聲暴露了行蹤,下令全員關閉了保險,在發現了那兩條多足獸之後,授意方長用弓箭將其逐一射殺。
路上耽誤了些時間,當燃燒兵團與白銀兵團抵達任務目標的時候,太陽已經高高掛在了頭頂。
這會兒正是下午一點。
越過正前方的緩坡,便能看見橫在兩坡之間的坡谷。
這裡就是松林峪。
據說繁榮紀元早期,這兒曾是一片荒地。
後來隨着可控核聚變技術的突破,人聯突破了能源的瓶頸,經費多的沒地方花,爲了刺激經濟以及環保,批准了大量地貌改造工程,成片的松林纔出現在了這片土地上。
不過現如今,這裡已經看不到任何有人存在過的痕跡。
“……這兒不好挖啊。”
用手中的工兵鏟戳了戳地面,白銀之劍望着眼前那片草皮,表情有些蛋疼。
這裡的地勢不錯, 不過坡上的矮樹和灌木叢太多了, 往坡下走還有大片的松樹林。
挖戰壕不是挖兩條溝就完事了,深度和寬度都得剛好,甚至就連形狀也有講究。否則挖出來就是給炮兵打靶的活靶子,蹲裡面的人不是被彈片刮死, 就是被衝擊波震死。
走在旁邊的夜十, 沒忍住也插了句嘴說道。
“……在這修陣地,運輸補給恐怕也不容易, 咱一路上碰見的異種感覺比遠溪鎮還多。”
“不管容不容易, 這兒都是最好的位置了,要地勢有地勢, 要視野有視野……”
站在坡上的老白拿着望遠鏡四下望了一眼,確定了挖掘戰壕的起點和終點, 接着看向了一旁帶隊的白銀之劍。
“儘量挖吧, 我們的人也會幫忙的。”
說完, 老白又看向了夜十。
“探視野就拜託你了。”
猜到老白會把自己派出去當眼,夜十已經很自覺地背起了狙擊槍。
“哎, 咱感知系也就能幹這活了……狂風, 你陪我一下, 一個人蹲坑太無聊了。”
“好。”
狂風點了一下頭,沒有廢話, 背上了無人機揹包,跟着夜十一起朝着坡下走去了。
任務分配完畢。
一行人開始吭哧吭哧的幹活兒。
這遊戲就這點硬核, 挖坑不能按着左鍵掛機,得一鏟子一鏟子地刨。
好在這遊戲的疲勞感沒現實裡那麼真實,大家又都是基因強化的克隆體,倒也沒人覺得累。
看着防禦工事在衆人的努力下一點點成型, 還是相當有成就感的。
尤其是想到這戰壕能幫他們多K不少頭, 大傢伙挖的更帶勁了。
白銀兵團只有二十人,爲了加快施工進度, 老白又借了一半的兄弟給他們,其餘的人則散佈在周圍佈防。
走在緩坡的反斜面,方長正蹲在地上,對着VM研究起了地圖。
見方長眉頭緊鎖地盯着地圖看了半天, 老白便走過去問道。
“怎麼樣?看出來什麼沒。”
“嗯, 把陣地修在這兒確實有很大風險,”食指摩擦着下巴,方長順手從地上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畫了張簡筆畫的草圖。
“……我們現在的位置距離西洲市南側市區只有10公里, 正好卡在了西州市和青石縣的中間,牙氏族只要在家裡擺幾門100mm火炮,就能輕鬆打到我們頭頂。”
100mm火炮的最大射距是15公里左右,之前軍團的千人隊曾在榆木區,用同款火炮轟炸過開拓者號的駐地——也就是現如今的長久農莊。
對於那款火炮的威力、射程等各項參數,他們簡直不要太瞭解。
“他們有無線電嗎?”湊過來圍觀的蚊子摸了摸下巴,好奇問道。
間接火力和直接火力不同,沒有前線部隊幫忙修正炮彈落點,打了和沒打沒什麼區別。
方長說道。
“無線電又不是什麼稀罕的技術,數量多少的問題。他們連火炮都有,不至於連一部電臺都湊不出來。現在有個更嚴肅的問題需要我們留意,如果他們前線部隊呼叫火炮支援……只靠幾條壕溝恐怕很難守住,我們得用木頭對戰壕進行加固,以及在戰壕裡挖掘地道和防炮洞。”
同樣意識到了這個問題,老白認真道。
“我會立刻安排兩支10人隊去砍樹。”
方長點了下頭說。
“嗯,儘快吧,10公里的山路……再慢也就一兩個小時的事情。”
正說話間,通訊頻道里傳來夜十的聲音。
“……一隻掠奪者部隊正在向我們陣地的方向直線前進!人數大概有兩三百……不,搞不好得有五六百左右。”
五六百人!
老白神色微微一凌。
“裝備呢?有載具嗎?”
夜十停頓片刻後回道。
“……沒有看見載具,也沒聽到聲音,他們走的是直線,估計是打算從森林橫穿過來!預計最晚一刻鐘就會抵達你們的位置。”
聽到沒有載具之後,衆人鬆了口氣,老白伸手在外骨骼的頭盔上輕點兩下,切入隊長語音頻道。
“各小隊注意,一夥掠奪者正在向我們接近,規模大約五隻百人隊,預計一刻鐘之內到達。”
“我需要你們立刻帶着自己的小隊員,前往地圖上標點區域,我們就在這座山坡上迎擊他們!”
衆小隊長:“收到!”
命令下達的同一時間,老白打開了戰術地圖,沿着等高線放置了各小隊的信標。
雖然他們用的是200年前的地圖,這兒的地貌比起當年有些許變化,但影響不大。
能帶隊的都是老玩家了,大家的應變能力都很強。
燃燒兵團的近百名玩家立刻分成了10只小隊,在小隊長的帶領下,分散在了寬度近1公里的戰線上。
至於垃圾君,他的打法和以前一樣,率先鑽入了前方的松林中潛伏,藏住了那嗜血的瞳孔和鋼爪。
戰壕的挖掘工作暫停。
白銀兵團臨時從陣地上撤下。
看着那些身手敏捷、行動有序的大佬們,白銀之劍一臉羨慕地說道。
“淦,這些傢伙都是退伍的嗎?”
白銀之手錶情微妙。
“你覺得他們和沒退伍的有什麼區別嗎?”
“嘶……你這麼一說也有點道理,感覺這遊戲玩着玩着啥都會了。”
白銀之爹搖頭晃腦地說道:“我發現了,傳統工作室的玩法在這遊戲裡不太好使,咱也得換換思路才行。”
聽到這句話,銀手和銀劍不約而同地翻了個白眼。
這特麼和廢話有什麼區別?
連雲玩家都知道的事情……
坡上的大佬們已經佈置好了防禦,停止了交頭接耳。
此時此刻,心急如焚往回趕的鐵牙還不知道,自己一行人的行蹤,已經暴露在了某個偵察兵的瞄準鏡之下。
不過他也顧不上這些了。
先前那一輪密集的轟鳴聲之後,南邊便再無聲響傳來。
這種情況下,要麼是對面的彈藥打空了,要麼是對面打算衝了。
鐵牙此刻着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
原本在他的計劃中,這20公里的路兩三個小時怎麼也走完了。
結果行軍沒多遠,這500人的隊伍便拉成了一條臘腸,走走停停的愣是拖到下午一點鐘,才走完了一半的路。
剩下的十公里,怕是還得耗上一兩個小時才能到。
見這些傢伙走路還在磨蹭,鐵牙忍不住喊了一嗓子。
“都特麼動作快點!”
“等會兒讓我老子看見是誰在那兒拖大家後腿,老子親自抽他二十鞭子!”
這句話稍微起了點作用。
不過也就一點。
跟在他身後的掠奪者們都不認識這個新指揮官。
在被分配到獅牙的帳下之前,他們有自己的小團體和頭兒。
這夥人雖然看起來是一支隊伍,但更像是一羣聚在一起的大大小小的部落。驅使他們團結在一起的並不是紀律或者信仰,而是個人威望或者說力量。
除非像馴服野獸一樣馴服他們,否則很難指望這些人有多高的組織度。
“確認對方指揮官……應該就是那個嗓門最大的。”
趴在一側山坡的公路廢墟上,夜十已經用瞄準鏡鎖定了隊伍中那個吆喝着催促的男人。
松樹林中障礙物太多,再加上距離太遠,沒有絕對命中的把握,他不會輕易開槍。
“目標已經標記。”
帶着耳機的狂風閉着眼睛。
通過神經接入設備,他的意識已經與漂浮在天上的四旋翼無人機連接,正透過攝像頭俯瞰着下方的森林。
鐵牙的腦袋上被標記了一個紅色的方框。
而同樣的標記框也出現在了隊友的五、六式外骨骼頭盔目鏡上。
對於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一無所知,急着趕路的鐵牙帶着人鑽出了松林。
也就在鑽出松林的一瞬間,他的心臟忽然收縮了一下,隱隱察覺到了一絲不對。
不遠處山坡的草垛上,有什麼東西反光晃了一下他的眼睛。
然而,當他意識到問題的時候已經晚了。
左後方的山上傳來一聲槍響,大腿處傳來的劇痛令他失去平衡當場倒下。
衆掠奪者還沒反應過來,正前方的山坡上忽然竄出一道道火舌。
“開火!”大聲吼着,匍匐在山坡上的老白率先扣下了扳機。
七十多隻自動步槍與二十多挺輕機槍齊齊開火,嗖嗖亂飛的子彈猶如雨點般密集!
沐浴在槍林彈雨之下的掠奪者,就如暴雨中的一葉葉小舟,被那一條條橙黃色的彈道吹得東倒西歪,沒一會兒便死傷一片。
被突如其來的攻擊徹底打蒙了,所有人都沒預料到他們會在這裡遭遇埋伏,更想不明白埋伏他們的人到底是誰。
前面不是青石縣嗎?
那兒不是獅牙氏族的地盤嗎?
怎麼自己人打起了自己人?
他們想不通是誰揍了自己,更猜不到清泉市北郊的那羣倖存者們身上。
畢竟那兒實在太遠了,和這裡少說也隔着近百公里。
況且就算是要打,也應該是自己這些人揍他們纔對,咋還能反過來了?
“停火!媽的停火!我們是金牙大人派來的援軍!艹!這些人不是友軍!”
“開火!開火!”
一掠奪者剛嚎了一嗓子,還來不及還擊,胸口便中了兩槍,一聲不吭地倒在地上。
其餘的人一邊後退一邊開火,但被打的根本擡不起頭。
“別和他們硬拼!先退回林子裡!”
“啊啊啊!我的胳膊!”
“草!”
槍聲響徹山谷。
戰鬥已經變成了一邊倒的屠殺。
山坡下方的掠奪者沒命似的往林子裡鑽,偶爾有兩個朝着山坡上開槍還擊的憨憨,很快便被居高臨下的火力打成了篩子。
逃進森林裡的掠奪者不足三成。
然而,他們的噩夢纔剛剛開始。
早已按捺不住的垃圾君嘴裡發出一聲嗜血的咆哮,肌肉虯結的雙腿驟然發力,如同炮彈一般撞向了奔逃的人羣。
“去死吧!辣雞們!”
兩隻鋼爪快如閃電,只輕輕一揮,便是一雙人頭落地。
被那琥珀色的瞳孔盯着,奔逃的掠奪者們魂都要嚇飛了。
死亡之爪?!
而且爪子上還焊了鋼?
不只是爪子上焊了鋼,它的胸前、大腿以及頭部,全身上下每一處要害都掛着鋼板。
拼命克服着心中的恐懼,一名掠奪者將手中的pu-9對準了那頭大蜥蜴,啊啊喊叫着扣下了扳機。
然而他掃空了一整隻彈夾,也不見一點作用,反倒是被那蜥蜴追上,一爪子下去連人帶槍劈成了兩截。
另一名掠奪者搬出了鐵拳火箭筒,然而纔剛把筒子扛在肩上,就被遠處飛來的子彈爆了頭。
“啊啊啊!”
“怪物!”
“救命!快來幫幫我!”
“滾開,別擋老子的路!”
林中一片慘叫聲。
再也剋制不住心中的恐懼,原本還聚在一起撤退的掠奪者,組織度和士氣瞬間歸零,紛紛沒命似的狂奔逃跑。
“切!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甩了甩爪子上的血,垃圾君桀驁地望了一眼四散逃離的衆掠奪者,嗷了一嗓子,便甩着尾巴追了上去。
見時機差不多了,趴在坡頂上的老白,朝着其他小隊長們做了個握拳的手勢,然後用力向前揮出。
“衝了!兄弟們!”
“別讓這幫鼠輩跑了!”
……
一盆冷水潑在了臉上,鐵牙緩緩睜開了模糊的雙眼。
陰暗溼冷的空氣夾雜着一股下水道的臭味。
直射在臉上的燈光讓他擡不起頭,只能盯着纏着繃帶的大腿,以及被鐐銬固定在椅子扶手上的胳膊。
這兒的環境讓他有些眼熟,但他想不起來這是哪裡了。
這時候,聲音從前方傳來。
“鐵牙,牙氏族嫡系,獅牙帳下百夫長。”
聽到有人念自己的名字,鐵牙下意識地擡起了頭。
迎着那刺目的白光,他看見了一臺湛藍色的動力裝甲。
他的眼縫微微眯了眯。
“……你是誰?不……你們是誰?”
楚光淡淡笑了笑。
“今年年初你們纔來我們這兒打了趟秋風,過去4個月就忘了?”
鐵牙愣了下。
下一秒,他的臉上浮起了難以置信的詫異。
“你……你們是清泉市北郊的倖存者?”
清泉市北郊的倖存者怎麼會出現在西州市和青石縣之間?
難道……
鐵牙終於認出來了這裡是什麼地方——這正是他們關押奴隸的地牢。
那張曝光在探照燈下的臉,漸漸爬上了一絲恐懼。
看來他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現在的處境。
楚光並不打算和一個小嘍囉廢話解釋什麼,也懶得說狠話嚇唬他。
看着眼前那張寫滿恐懼的臉,楚光言簡意賅地說道。
“我們是誰和你沒什麼關係,現在我問一句,你答一句。”
“當然,同樣的問題我也會問別人。”
“如果不想死的話,最好和我說實話。”
……
曙光城北。
五十輛卡車緩緩停在了長久農莊的西北側,一羣衣衫襤褸的人們從車上下來,在近衛士兵的帶領下戰戰兢兢的朝不遠處的帳篷走去。
帳篷的門口擺着幾張桌子,後面坐着穿防護服的醫護人員,中間還支着一口大鍋。
聞着鍋裡飄出來的香味兒,不只是這些倖存者們饞了,就連跟着一起從車上下來的近衛兵也忍不住嚥了口唾沫。
看着走來的近衛兵,尋思着他們肯定也沒吃,煮飯的伙伕掂了一下鍋裡的勺子,笑着說道。
“哥們兒,來一碗不?我剛纔喝了一碗,可香了!”
雖然是救濟流民的青麥粥,但鍋底一般都會放些肥肉渣煉油,熬的時間久了還是挺香的。
呂北搖了搖頭。
“不了,我一會兒路上吃乾糧就行了,這兒有餅嗎?”
“餅倒是有,不過那青麥餅的味道……”
“沒事兒,給我來一個。”
呂北雖然也很餓,不過他並沒有忘記管理者交代給自己的任務。
從伙伕手中接過了包在紙裡的餅,呂北帶着名單穿過了架着大鍋的空地,走到了帳篷前。
老盧卡正站在這兒等他。
行了個軍禮,呂北將手中的名單遞了出去。
“這是倖存者的名單……一共671人,知道自己叫什麼的只有八成,記得自己從哪兒來的只有一半不到。”
從眼前這位少年的手中接過了名單,老盧卡掃了一眼之後,點了下頭。
“剩下的交給我就好了,你快去保護管理者大人吧。”
聽到老盧卡這句話,呂北的表情略微有些不好意思。
保護管理者大人還行。
先前在地牢中捏爆手雷的那一幕,給他留下的印象實在是太深刻了。
以至於他不禁有些懷疑,近衛隊其實是管理者衛隊這件事情,會不會只是他們自己以爲……
從青石縣營救的倖存者暫時交由後勤部管理,而就在赫婭率領的醫護人員對這些人測量體溫,檢查健康狀況的時候,北街的居民們同樣瞧見了這一幕。
看熱鬧的行人們議論紛紛,和周圍的人互相討論。
“早上纔出發的卡車怎麼又回來了?”
“車上下來的這些人是從哪來的?”
“看他們的穿着有點像奴隸……”
“奴隸?!嚼骨部落的?!我們的人把西洲市給打下來了?”
“怎麼可能!”
“應該是青石縣……我記得那兒駐紮了一隻千人隊,八成是把青石縣給打下來了!”
相比起打下了西洲市,打下青石縣這個結果,讓人稍微更容易接受一些。
然而即便如此,衆人的臉上還是露出了詫異——甚至於難以置信的表情。
開旅店的老胡克臉上同樣寫滿了驚訝。
那可是一支千人隊!
這次可沒有大雪幫助他們,甚至還是對方的主場。
短短一個上午的時間,新聯盟的士兵不但在正面戰場上擊潰了嚴陣以待的獅牙部族,甚至連戰利品都從前線拖回來了……
就算他知道那些藍外套的戰鬥力很強,但還是被這速度給震撼到了。
不只是生活在本地的居民,孫世奇這個從外面來的行商也是一樣。
那幾十輛卡車開回來的時候,他正在貿易站和交易人員討價還價,聽到外面的動靜,不少排着隊的人都出去看熱鬧了。
孫世奇也伸着脖子朝外面望了一眼,看清楚發生了什麼之後,臉上頓時浮起了幾絲意外。
“這是……打完了?”
不過卡車拖回來的好像不是士兵,而是一羣不知道什麼身份的人。
看起來像是被解放的奴隸。
站在櫃檯後面的霜河面帶笑容,用悅耳的聲音說道。
“我們的管理者大人說過,他不會停止和掠奪者的戰爭,除非那些蛀蟲從地圖上消失。”
從地圖上消失還行。
哪張地圖?
人聯的地圖還是新聯盟的地圖?
孫世奇心中不以爲然,不過並沒有多說什麼。
他是來做生意的,不是來拆臺的。
“是麼?向他致敬,真是偉大的理想。能夠見證這麼一位集美德與能力於一身的領袖誕生,是鄙人一生之榮幸。老實說,我和你們一樣討厭那些掠奪者,那些人做事總不守規矩……話說子彈能再便宜點嗎?我打算多買點子彈對付那些可惡的掠奪者。”
霜河依舊是笑盈盈的表情。
“不可以哦,這已經是最大的優惠了。”
見自己搜腸刮肚想出來的馬屁一點用都沒有,孫世奇只能肉疼地取出了自己的銀行卡。
“好吧……刷卡。”
……
紅河鎮。
馬蹄鐵商會總部,會長的辦公室。
望着從曙光城北發來的電報,西姆的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他今天清晨纔剛收到一封電報,說是新聯盟對牙氏族開戰。
然而這纔到下午,拖着戰利品的卡車就從前線回來了?
到底是電報出了問題,還是自己的眼睛出問題了。
西姆一時間竟是分不清了。
“新聯盟陸軍疑似攻下青石縣,牙氏族千夫長獅牙被俘,由管理者近衛押送至曙光城監獄,審判將於近期開始……”
太快了!
將手中的電報緩緩放在了桌上,踱步到窗邊的西姆捏了捏眉心。
戰爭如他所預料的打起來,然而進展的速度卻超乎了他的想象。
鄰居把嚼骨部落胖揍了一頓當然是好事兒。
紅河鎮同樣在和嚼骨部落交戰,新聯盟在對牙氏族的戰爭中取得任何優勢,都能讓TS市的蛇氏族菊花一緊。
而馬蹄鐵商行,也能趁機發一筆戰爭財。
然而西姆沒想到的是,他們的鄰居居然強的如此離譜,那個從河谷行省中部一路殺到南部的獅牙,面對他們的進攻居然連一天都沒撐住……
“……半天時間殲滅一隻千人隊,而且還是在攻堅戰中。”
望着窗外行商、旅客絡繹不絕的街道,西姆陷入了沉思。
或許。
他得重新評估一下這個強鄰的實力了……
……
重新評估這位強鄰實力的不只是西姆。
當他的“老朋友”鄧普司,在聽聞新聯盟不到半天時間便攻下青石縣的消息之後,已經默默地在心裡結束了和馬蹄鐵商行的“盟約”。
另一邊,垃圾城的議會緊急召開了會議,討論是否要和這個突然嶄露頭角的強鄰建立外交關係,以及巨石城對此事件的態度。
至於巨石城?
似乎沒什麼動靜。
無論是嚼骨部落還是北郊崛起的新聯盟,那個住在巨壁內的城主都不是很關心的樣子。
也許有更值得他們關注的事情……
不過,雖然巨石城的高層對新聯盟和嚼骨部落的事情漠不關心,但並不妨礙坊間市井的流言。
人們在驚訝於這場史詩大捷的同時,也不禁對這個年輕的新興勢力產生了好奇。
毫無疑問,這場教科書式的勝仗,徹底打出了新聯盟的威名……
同一時間,西洲市四新區。
聽完手下的彙報,碎顱者·金牙起初還以爲是自己聽錯了。
直到他讓手下重新再講了一遍,那張黑的發綠的臉,才漸漸陰沉了下來。
“廢物!”
“一千個人,躲在縣城裡修了四個月的工事,結果連一上午都撐不住!”
拳頭重重的錘在了椅子的扶手上,那暴怒的吼聲令一旁火盆中的火苗劇烈搖晃。
大廳內靜的可怕。
沒有人說話。
穿着外骨骼的火炬教會使徒純粹是懶得評價,而那些大氣不敢喘一口的千夫長們,則是擔心被首領遷怒。
金牙死死的咬着牙關,感覺心中在滴血。
一整隻千人隊啊!
帶隊的獅牙還是他的嫡系。
結果現在,不只是青石縣丟了,他派往青石縣的五百增援也跟着賠了進去。
就算他不心疼那些人的狗命,也心疼那些裝備。
“……我發誓,老子要把這羣藍地鼠的腦殼捏碎,把他們的皮扒下來做成沙發,把他們的骨頭做成馬桶!”
咆哮的聲音在大廳內迴盪。
等這位首領大人發泄夠了,站在一旁的參謀迪隆,這才輕輕咳嗽了一聲。
雖然他很好奇骨頭做的馬桶是個什麼樣子,但現在顯然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青石縣距離我們只有20公里,北郊的藍外套們已經將前線推到了我們的鼻子底下,而且只用了不到半天的時間。”
“無論他們是怎麼做到的,他們的實力已經超出了我們的預期……這絕對不是一兩架飛機能辦到的,他們搞不好有十幾架甚至幾十架,而且還得擁有至少一支摩托化的百人隊與二十門以上火炮,纔有可能在如此短的時間攻下青石縣。”
老實說,即便如此也很難。
迪隆不瞭解獅牙,不過獅牙旁邊的伯尼,之前是他手底下的軍官。
他對那個人的實力還是很瞭解的。
尤其是陣地構築的能力。
以伯尼的水平,不至於連一支臨時湊出來的摩托化部隊都擋不住。
就算在丟掉制空權的情況下,堅守個十天半個月應該也沒什麼問題。
除非……
有人把他們的陣地給摸透了。
想到這裡,迪隆的視線微微閃爍,心中生出了一絲警覺。
那些氾濫在廢土上的舊文明遺產是最大的變數。
而避難所作爲舊文明的親兒子,發生變數的可能性無疑是最大的。
如果對方手中掌握着某種人聯時代遺留下來的偵查技術,這仗恐怕不好打……
金牙看向了自己的參謀。
“你有什麼好的建議嗎?”
迪隆思忖片刻說道。
“我的建議是集中兵力和支援火力,趁着他們還沒在青石縣站穩腳跟,在短時間內對他們發動高密度、高強度的攻勢!”
“他們已經發展出了完整的工業能力,如果這場戰爭變成持久戰,局勢恐怕會對我們不利。”
一直沒說話的烏倫,突然插了句嘴。
“我的想法和這位前軍團軍官一樣。說實話,不是我急着回收黑箱,而是這場仗繼續拖下去,我擔心你們打不贏。”
那聲音中帶着一絲嘲諷。
或者說責怪。
畢竟早在一個半月前,他就在催促這些人出兵了。
然而這些人一拖再拖,拖到現在連門牙都被人錘掉了,纔想起來原來自己也能出拳。
不過說真話總是遭人恨的。
就在烏倫話音落下的瞬間,一雙雙寫滿不善的視線立刻看了過來。
金牙的表情也有些陰沉。
不過這位是火炬教會的貴客,並非自己的手下,他也不好說什麼。
嚼骨部落需要火炬教會提供的心靈干涉裝備,在戰場上橫衝直撞的異種是他們的殺手鐗,他甚至用那些裝備打造了一支特別的部隊。
別人說這句話早被他砍了,但這個人他動不了,也沒法動。
“哪裡用得着那麼多弟兄。”
體型魁梧的熊牙上前一步,掛滿橫肉的臉上寫滿了不以爲然。
雙手一抱拳,他看向了坐在椅子上的金牙,翁聲道。
“鄙人願替首領大人分憂,只需十日,我必提着那羣地鼠的腦袋來見您!”
聽到這句話,烏倫沒忍住笑了一聲。
“你這是帶着你的部下去送命。”
被那聲輕笑給激怒了,熊牙看向他,危險地眯了眯兇惡的雙眼。
“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烏倫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對那兇惡的表情不以爲然,淡定地繼續說道,“別說青石縣了,你能把松林峪這根卡在你們門牙上的魚刺給拔掉,我都對你刮目相看。”
熊牙被氣笑了,正要放狠話,然而卻被坐在椅子上的首領給打斷了。
“夠了,別他媽吵了!”
煩悶地拍了下椅子扶手,金牙按着眉心思索片刻,食指向前揮了揮。
“……給你十日,把那個什麼松林峪打下來,順便抓些藍外套回來。”
見表現的機會來了,熊牙心中一喜,頷首領命道。
“是,首領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