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柳營地內,一片火光。
約莫二十名掠奪者,在兩名十夫長的率領下,趁着清晨林中未散去的濃霧,分成兩個方向殺向了這裡。
沒有任何的預兆。
槍聲突然響起!
守在村門口的老門衛被一槍打死,隨着五支燃燒瓶飛向村子,砸在了木質柵欄和村門口的房屋上,正式拉開了劫掠的序幕。
那些掠奪者穿着鬣狗皮做成的外套,脖子上掛着人骨和獸牙做成的配飾,插着刺刀的開膛者步槍在他們手上就像長矛。
尖叫與慘嚎此起彼伏,粗魯放肆的笑罵與槍聲,讓這裡變成了人間煉獄。
村子的柵欄牆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勢從北向南擴散,煙霧瀰漫中根本不知道來了多少人。
男人女人絕望地向村子外面奔跑,慌亂中時不時有人跌倒,被身後追逐的掠奪者追上。
若是有俘虜的價值,便是一頓毆打,捆住手腳丟在路旁,若是沒有俘虜的價值,便一刀抹了脖子或者戳進後心,就地處決掉。
一開始還有人試圖反抗,拿起獵槍和弓箭勇敢的還擊,甚至抱着同歸於盡的念頭。拎着砍樹的斧子撲了上去。
然而殘酷的現實是,幾乎所有的掙扎都是徒勞。
冷兵器的拼殺,這些倖存者們無論是技巧還是裝備,都根本不是掠奪者的對手。
拿起槍反抗的獵人還沒開幾槍,便被密集射來的子彈壓在了掩體後面動彈不得,最後不是在後撤的時被擊斃在街上,便是被無數把刺刀追上去捅成了篩子。
事實上,冬柳營地的倖存者並不弱。
但無奈的是,他們遇上的是嚼骨……
這些人和他們之前碰到過的掠奪者完全不同!
他們不但裝備精良,而且訓練有素。
推進的時候有人掩護射擊,在衝鋒的時候知道什麼時候該聚在一起,什麼時候該化整爲零。
即使是已經攻入了據點,他們也沒散成一把沙子,而是有計劃地掃蕩消滅村落中的反抗力量,並將逃竄的倖存者分割包圍,趕去村子的西北角。
那裡是一堵泥牆,也是整個村子牆最厚的地方。
旁邊的屋子離得遠,沒有可以墊腳的地方,被趕到那裡的倖存者們就像進了羊圈裡的羔羊,只能引頸待戮,任人宰割。
脖子上掛着一塊拳頭大的顱骨,下顎前突的男人,拎着一把纏着膠帶的自動步槍,朝着天上砰砰開了兩槍,一臉兇狠地朝着驚慌失措的倖存者們喝道。
“雙手抱頭,跪在地上!”
“讓我看見你們有任何小動作,我就用槍托砸爛你們的腦殼!”
他的名字叫羽,是鋼牙麾下的十夫長,奉命與另一名叫“鐵膝”的十夫長一道,率領部衆前去附近一帶搜尋補給。
視線從這些村民們的身上掃過,羽的視線停留在了幾個姿色還算不錯的女人身上。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貪婪,但很快又冷靜下來,嘴裡罵罵咧咧了一句,便轉身招呼着手下搜刮補給。
“動作快點!糧食,值錢的東西帶走,其他的燒掉!”
“別他媽磨磨唧唧!”
“想找樂子的,等回了據點,有的是時間給你們折騰!”
爲大部隊準備的補給被一羣身份不明的倖存者搶走,他們的老大不打算就此罷休,決定就地劫掠,從附近的倖存者聚居地,搜刮他們需要的糧食、棉衣以及燃料等補給。
在出發之前,那個穿着藏藍色大衣的參謀,特別向他們交代過,要求他們速戰速決,切記不得戀戰,更不得浪費時間在取樂上。
若不是懾於參謀的威望,羽說什麼也不會就這麼走了,怎麼也得帶着弟兄們找找樂子。
在嚼骨部落中,那些穿着藏藍色大衣的參謀地位很高。
他們之前根本不會打仗,也從來沒像這樣贏得如此輕鬆。
多虧了那些穿着藏藍色大衣的人,他們現在幾乎戰無不勝,不但解決了仇敵,更是橫掃整個中部地區,幾乎沒有幾個倖存者聚居地能阻攔他們。
掠奪者的文化,即是對強者的崇拜。能夠帶着他們搶到更多的奴隸和財寶,那就是他們的頭狼!
即使是鋼牙大人,對於那位參謀也是尊敬有加,羽可不想被抓了典型,被槍斃了祭旗。
他可是清楚他頭兒是什麼秉性,無論是對敵人還是對自己人,下起狠手來都是毫不手軟。
早上撿到的二十多個受重傷的友軍,全都被他拉出去給痛快了。羽到現在都記得,他們頭兒當時說的話——
累贅,不配活着!
村民們被帶到了村中央的水井旁。
這裡是村子的廣場。
吃的,穿的,用的……一切有點價值的戰利品,都被從房子裡搜出來,扔到了空地上堆着。
兩名掠奪者走上去,用槍口下的刺刀推搡着他們,將這些村民們按照有用、沒用的標準分成兩撥。
他們會殺掉一批走不動路的,作爲儲備糧。
然後讓剩下的人,扛着屬於他們的戰利品,跟着他們一起回據點。
在那裡,等待着他們的將是更殘酷的地獄……
眼看着一名掠奪者從自己家裡扛走了一袋羊角薯,跪在地上的老頭也不知哪裡來的勇氣,連滾帶爬地撲了上去,抱住了那掠奪者的小腿苦苦哀求。
“那是我們家裡最後一點糧食了,求求你們……至少給我們留一點。”
掠奪者先是一愣,隨即臉上獰笑,一槍托將那老頭砸倒在地。
“哪來老東西!”
留一點兒?
先想想怎麼留住自己的命吧!
砰的一聲槍響,老人倒在了雪地中,血從頭上滲出。
掠奪者一手抓住他的衣領,將他從路中間拖到了一邊,剝下衣服丟在了那堆戰利品中。
周圍的倖存者噤若寒蟬。
那些掠奪者的兇殘,令他們手腳冰涼,沒有一個人敢說話,更無人敢反抗。
鮮血從村子的門口,一路鋪到了村子中央的水井,也鋪到了他們的內心深處。
這些人是魔鬼!
看着趟在角落的爺爺,男孩捂着想要尖叫的妹妹,死死地盯着那個殺了他爺爺的人,眼中閃爍着仇恨。
似乎是注意到了男孩的視線。
那個掠奪者繞有興趣地看了他一眼,像是發現了什麼好玩的東西一樣,走到了他的面前。
“那老東西是你爹?”
男孩沒有說話,只是盯着他。
那掠奪者眯了眯眼,忽然注意到他懷中的那個女孩,眼中閃過一絲邪念。
想到了好玩的事情,他從靴子邊上拔出一把生鏽的匕首,丟到了男孩的面前,用逗孩子的語氣說道。
“給你個機會。”
“贏了我,我就放你走。”
“輸了,她歸我。”
跪在旁邊的鄰居拉了一把那個男孩,向那個掠奪者懇求說道。
“他還是個孩子……放過他吧。”
“我問你話了嗎?”
那個掠奪者不耐煩地拉動了槍栓。
然而還沒等他把槍口擡起來,他便像是被什麼東西砸中了一樣,背上爆開了一串血霧。
砰——!
雷霆般的槍聲遠遠傳來,在森林中迴盪。
那掠奪者胸口噴出的血,濺了周圍的倖存者們一臉,人們驚慌失措的趴在了地上,四散着逃進的建築裡,躲在了掩體後面。
周圍的掠奪者們來不及阻止,他們的臉上同樣寫滿了驚慌,視線四處尋覓,朝着村子外面的坡上開火。
然而他們選錯了方向,子彈噠噠噠地落在了距離夜十和狂風大概有一百米遠的雪堆上。
男孩見沒人注意到自己,一把撿起地上生鏽的匕首,如脫兔一般撲到了那胸口中槍的掠奪者身上,瘋了似的往他胸口上捅,這一刀一刀下去,如同剁肉。
那掠奪者一開始還在抽搐,掙扎着試圖躲開,到後面血從口鼻一併涌出,兩眼渙散,不再動彈。
不遠處的掠奪者看見,怒罵着擡起步槍,朝那男孩掃了一梭子。
混亂中子彈嗖嗖飛過,不知道打在了哪兒,那男孩一個翻身滾到了屍體的右側,也不知是死是活。
“媽的,老子忍不了了!”
這遊戲別的都挺好,就是有時候真實的有點多餘!
夜十罵罵咧咧地拉動槍栓,瞄準了那個盯上男孩的掠奪者,再次扣下了扳機。
砰——!
這次是一槍爆頭!
被轟碎腦殼的掠奪者,一聲不吭地倒在了石井旁邊的雪堆裡。
“沒事,方長和戒菸正好也到了……早一秒晚一秒不礙事。”
做了個深呼吸,狂風冷靜地握着望遠鏡,視線在村子裡尋覓了一陣之後,很快鎖定在了那個下顎前傾的男人身上。
“你的2點鐘方向,看見那個掛着紅布的窩棚了嗎?旁邊那個男人,胸口掛着一塊顱骨,疑似掠奪者頭目。”
“看見了。”
“幹掉他——”
正說話間,狂風忽然看見,那個男人目光筆直地向他射來。
視線接觸的一瞬間,那男人忽然像豹子一樣撲向了一旁。
砰——!
槍聲響起,子彈撞在了雪地上,濺起一串雪花。
拉着槍栓的夜十,一臉懵逼地將眼睛從狙擊鏡上挪開,不敢相信這一槍居然被躲掉了。
“臥槽?什麼情況?”
“我們在西側……”狂風擡頭看了一眼東邊升起的朝陽,神色凝重,“大意了。”
西側是高坡。
但此面向陽!
現在太陽已經升起,晨霧散去,八成是狙擊鏡的反光暴露了他們的位置!
不過狂風覺得,事情恐怕沒這麼簡單。
那個男人的洞察力和反應速度,都快到了讓他覺得不可思議的程度。
這時候,狂風忽然想起之前與血手氏族的決戰時,那個被管理者一錘子幹翻的“熊”。
難道……
是覺醒者!?
一槍Miss的夜十沒有停下,立刻調整槍口瞄準下一個目標,將趴在井口旁邊的掠奪者一槍擊斃。
“第三個!”
幹不掉那個頭目,殺傷一些有生力量也不錯。
然而就在時,一梭子子彈忽然從遠處攢射而來,嗖嗖嗖地從兩人的頭頂上飛過。
雖然沒有打中,卻逼的夜十和狂風不得不撤回了背坡。
“淦!這羣掠奪者的火力咋這麼猛!”
“……”
狂風沒有說話,默默從腰間取下一顆木柄手雷,小心地探出掩體,拿起望遠鏡在村子裡尋覓,很快鎖定了向他們傾瀉火力的火力源。
那人手中端着一把自動步槍,槍管下面懸掛着兩腳架,和一隻圓盤狀的彈鼓。
好傢伙。
自動步槍改的班用機槍?
“距離250米,引信時間6秒,投擲初速需要在41米/秒以上……不,還得更快一點。”嘴裡輕輕默唸着,狂風在心中計算。
一般情況下,投擲物是扔不了那麼遠的,更不可能扔出和標槍一樣的初速。
不過……
他的右手可不是一般的右手。
別說是標槍了。
就是炮彈,也不在話下!
掄起的胳膊猛的發力,手榴彈從狂風的手中脫手而出,劃出一道拋物線朝着村子裡砸了過去。
輕機槍的子彈很快攢射而來,將他壓制了回去,然而隨着一聲爆響遠遠傳來,兇猛的火力忽然向上一揚,嗖嗖嗖地掃過樹梢,驟然停了下來。
樹梢上滑落的積雪,砸了兩人一身。
夜十晃了晃腦袋,從雪堆裡鑽了出來,重新架上狙擊槍的同時,興奮地說道。
“牛啊兄弟,兩百多米臥槽,你這特麼簡直是人肉迫擊炮!”
電影都不敢這麼拍!
重新拿起望遠鏡觀察,狂風面無表情地隨口回了一句。
“這右手可以調節力量……習慣了還挺好用的。”
“牛逼!可話說你這裝備要是爆了該咋整?用原來的手會不會不適應——”
“閉嘴。”
位置已經暴露。
按理來說,這時候應該轉移。
然而這附近是一片森林,只有西側的一道緩坡能夠俯瞰村子,就算轉移也沒有更好的狙擊點。
況且方長和戒菸兄弟,已經摸到了村子的東門,正是需要支援的時候!
只見端着鐮刀突擊步槍的戒菸一馬當先,嗷嗷地從大門衝了進去,在方長的弓箭支援下向前推進。
重新架好槍的夜十,乾淨利落地扣下扳機,點掉了一名盯上倆人的步槍兵,掩護倆人繼續前進。
同時從遠處和近處發起的攻擊,讓村子裡的掠奪者措手不及。
短短5分鐘的交戰,二十餘名掠奪者已經減員四成。
剩下的掠奪者只能藏進建築物內,依靠掩體和障礙躲避狙擊槍的收割,與攻入村子內的不速之客僵持。
士氣開始動搖!
“我覺得我們能滅了他們兩隊!”夜十拉動槍栓,語氣興奮地說道,“根本用不着什麼增援!”
“別大意,盯緊你的目標……”
話音未落,狂風忽然看見,一隻紅色的信號彈,從村子裡升上了天空。
一絲不妙的感覺,從他的心底升起。
“我們該轉移了。”
“轉移?”
夜十微微一愣,心想有這個必要嗎,人被按在建築裡動都不敢動,還能拿他們怎麼辦?
然而就在這時,引擎的轟鳴聲從遠處傳來。
狂風心中一驚,立刻擡起望遠鏡,朝着那引擎聲傳來的方向看去。
只見兩輛卡車停在了他們的北側森林邊緣,距離大概五六百米遠。
約莫有四十人從車上跳了下來,分成四隻小隊,從北向南快速推進。而他們現在的位置,正好在最西側那支隊伍的行進路線上!
同樣注意到了北邊的情況,夜十臉色瞬間變了。
“臥槽……這下完犢子了。”
四十人!
一人一口唾沫吐過來,也夠把他們給吐死了!
狂風的臉色同樣不太好看。
“能打到嗎?”
夜十嚥了口,唾沫道。
“打得到……個鬼啊!老子的子彈都沒四十發!”
別說移動中的目標未必能一槍一個,就是槍槍爆頭,他也不可能解決掉四十多個!
聽到夜十的回答之後,狂風只用了一秒鐘,便做出了判斷。
“沒辦法,只能撤了!”
雖然任務的獎勵很誘人,但對手的實力已經超出了他們的業務範圍。
現在撤也就虧點彈藥,再打下去裝備都得丟在這兒。
然而,幾乎是他做出判斷的同一時間,戴在胳膊上的VM便忽然震動了一下。
一行彈窗浮現。
【任務:增援冬柳營地(已完成)】
【任務(新):配合援軍擊潰掠奪者!(正在進行)】
狂風先是一愣,隨即臉上浮起狂喜,猛地擡頭朝南邊望去。
只見那樹林中,數十道身影已然從森林的輪廓中浮現!
趴在地上的夜十,同樣瞧見了遠處的情況,喜出望外地喊了出來。
“是援軍!我們的援軍到了!”
話音未落,隨着衝鋒哨的響起,遠處喊殺聲已然沸騰。
“兄弟們,衝啊!”
“奧利給!”
“殺啊!”
震天動地的呼喊聲,自南向北席捲而來,猶如千軍萬馬在林中奔襲。
人還未到。
但那排山倒海的氣勢,已然嚇的村子裡的掠奪者們肝膽俱裂,渾身熱汗直冒。
一滴汗水從羽的額前滑落。
被狙擊槍壓在木屋子裡的他根本不敢冒頭往外看,也不知道援軍還有多久才能來。
他只知道一件事。
如果再不撤,他和弟兄們會死的很慘!
“撤吧!這聲音至少是一隻百人隊!”藏在另一間木屋裡的鐵膝,朝着他大聲吼道。
和另一名十夫長達成共識,羽當即立斷,大聲吼道。
“撤退!”
“所有人撤退!”
冬柳營地中。
掠奪者們再也堅持不下去,紛紛拋下掩體和傷員,從佔領的木屋和棚子裡逃離,朝着北邊奪路而逃。
槍聲漸漸遠去。
藏在櫃子裡、牀板下、廢墟里的倖存者們,從藏身的地方走了出來。
望着被毀的村子和散落地上的屍體,他們一臉茫然,很快有人開始哭泣,或者默不作聲的跪在了地上。
與其說是絕望。
倒不如說是麻木。
沒人知道該如何面對這一切,更沒人知道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
男孩找到了他的妹妹,拍了拍她的後腦勺,嘟囔地安慰了她兩句。
冬柳營地的村長馬佔丘,在通往北門口的街道上,找到了被掠奪者打成篩子的大兒子。
他的手上握着一隻獵槍,雙目睜大,手上還握着兩顆沒裝進去的子彈。
喉結動了動,老人閉上眼睛,默然不語。
揹着機械複合弓的方長,和端着步槍的戒菸,從街道的一側走了出來。
望着這一地狼藉,還有那如人間煉獄一般的慘狀,戒菸吞了口唾沫。
“這遊戲一直這麼真實嗎……”
“一直都是,而且在你來之前,我們還見過更慘的。好在有情感鈍化的濾鏡,摘下頭盔就像做了一場清醒的夢,夢中令你的大腦感到不適的部分會被模糊處理,所以不用擔心,”方長拍了拍戒菸的肩膀,“習慣就好。”
習慣不了,也有更輕鬆的玩法。
比如釣魚打獵採蘑菇什麼的。
這遊戲並沒有規定,玩家一定得怎麼玩,事實上,運營商也一直在鼓勵玩家,在規則內發現適合自己的玩法。
戒菸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確實……
如果是在現實裡,他這會兒不說被嚇得尿褲子,肯定也被嚇傻了,哪裡還能像這樣和隊友談笑風生?
大家都是普通人,又不是歪嘴戰神。
不過想想也是,遊戲裡的身體和現實裡的本來就不一樣。
真要和現實裡的身體一樣弱雞,那還玩個錘子?
就他那被菸酒掏空的身板,跑個二三十米怕是都得喘一會兒,更別說抱着步槍邊衝邊突突了。
不用懷疑,隨便找個拾荒者來,都能把他按在地上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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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不敢說十一點前了,十一點左右吧……我讀兩遍改改就上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