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爲什麼要把所有勝利的榮光,都歸屬於我的隊友?
咒怨的世界得到了拯救,逃離了毀滅的命運;張傑在正反面者的注視下,成功地瞞天過海,從主神空間功成身退;生化危機二的結局被改寫,所有人的命運都偏離了已知的軌道。
雖然這一切都是我與隊友們共同完成的艱鉅任務,但我扮演的角色至關重要。對於我來說,中洲隊的夥伴們是我一次次戰勝敵人的勇氣,是不可或缺的存在;而從他們的視角看來,我的存在又何嘗不是如此?
沒有我進入了主神空間,中洲隊絕不可能迎來今日的成果,他們將再一次的踏上那條老路,走向原本屬於他們的結局。
謙虛不是錯,但過度謙虛便是錯,認爲戰勝強敵憑藉夥伴的力量毫無問題,但若將所有的勝利原因都歸咎於夥伴的身上,卻也毫無道理。
“……說什麼沒有觸碰到第四階基因鎖,甚至連殺戮意識的影子都沒有見到啊。”
感受着剛剛纔發現的思維矛盾,楊雲暗自苦笑:“現在看來,我這不是早就陷入所謂的心魔之中了嗎?”
心魔並不僅僅是殺戮意識。嗜殺狂暴只是它最顯而易見的表現方式,每個人都有自己破解不了的心理障礙,甚至在他人提醒或是自己發現前還恍然未覺。
直到此刻,楊雲才意識到自己已經陷入了錯誤的思維誤區,卻毫不自知。明明在咒怨當中面對第四階初級的蘆屋道滿也不會有任何懼怕,明明在死神來了與鄭吒戰鬥時,認爲自己可以力壓對方一頭……那麼何時,自己卻又變得如此畏首畏尾?
——我的心魔,是認爲自己的力量不足夠而需要依靠隊友。卻沒有想過即便是最爲看重感情的鄭吒,許多時候也需要一個人去扛起隊伍,一個人去頂在前面戰鬥,一個人去試圖搞定所有的事情。
——如果說鄭吒的心魔是大自在,那麼我的心魔就是不自由。我過於相信隊友,卻在無意識中忽略了自己的力量,我把隊友的力量看得太重,卻把自己的力量看得太輕。
而當楊雲意識到了這一點的瞬間,他進境緩慢的力量就開始迅速上漲,就好像身體內部的開關被打開,細胞開始自發的從外界吸收起了能量;而對於“入微”的理解,也在這一刻踏上了一個新的臺階。
“……我原以爲我自己的心魔,是對於未來的恐懼,以及對於‘未知’的恐懼。”
隨手一擊便將眼前的怪獸打滅身軀,楊雲聽着耳邊傳來的主神提示,自嘲的笑了笑:“沒有想到,我的心魔竟然是這個……不過這一切的緣由,還是要歸咎於我的‘不自信’上,或者說這就是所謂的‘求不得’?”
——我的前方是一片光明,在越過了惡魔隊之後,也不應當有任何的存在能夠成爲攔在我面前的難關。是我自己的心,我自己的固有思維爲我自己設下了所謂的障礙,讓我自己困住了我自己。
——楚軒他給了我理由,一個最好不過的理由,一個讓我不突破極限,不一個人解決掉這裡所有的事情,就無法收場的理由;一個不用顧忌夥伴,大鬧一場的理由。
突破則生,不突破則死,簡單明瞭,直來直去。
既然楚軒要我遵從自己的本心,那麼這一次,我也是時候去選擇放下那些繁雜的準備,放下那些對於隊友與未來的思考,不用考慮別人的感受,自由自在的去做些什麼了。
楊雲邁出腳步,彷彿踩住了無形的臺階,走向了半空之中。他望着從海底衝出,卻茫然無知的找尋着前一頭怪獸的身影,根本不明白自己同伴爲何會突然消失不見的另一頭怪獸,感受着自己每一個瞬間都變得比前一個剎那更加強大,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握拳,鬆開,吐氣,然後將五指張開,手掌朝向下方。
青綠色的光芒,再度在楊雲的手中匯聚。……
在伸出五指對準下方的瞬間,楊雲就將自己的意識沉入了心底的深處,而隨着視野的流轉,下一個瞬間,他便出現在了某株挺拔蒼勁的巨樹面前。
這是一棵難以用語言來形容的巨樹,高聳,巍峨,通天徹地。粗壯的樹幹直插雲霄,樹葉不可計量,遮蔽了整個天際。
每個人的內心深處都有類似的東西,往小了說是他們內心深處潛意識的具現化,往大了說那便是心靈之光的雛形。就像詹嵐的內心是星辰列宿的模擬宇宙,而複製體鄭吒的內心很可能是一片黑炎所組成的火海,而楚軒……誰也不知道這個男人的內心究竟是什麼。
可能,是一間不可名狀的實驗室?
又或者,是兒時父親帶他去看的那片星空?
楊雲仰望着這棵根本望不到頭的巨樹,他將手掌輕輕地貼在樹幹上,頓時無盡的樹葉發出風吹般的喧譁之聲,宛如一曲古老的歌謠。
那是邀請,也是某種考驗。
“攀登吧。”
有聲音響起,這聲音虛無縹緲,似乎來自於內心深處,又彷彿來自於外界之中:“向上,不斷地向上,便能不斷地變強。”
心有多大,心靈的力量就有多大,把心靈之光當做居於心中最高處的一點靈光,凡人若要從地面登天成神,便需攀登。登天之梯就是眼前的巨木,亦代表登臨強大的唯一途徑,突破心魔,便是不斷地向上,再向上。
聲音並非虛假,攀爬,努力,然後便能變強,這是對於自己心靈的試煉,是對於自己走過道路的拷問。堅定自己的道路,將信念百鍛成鋼,最終化作自己的道,自己的心靈之光……這就是每一個到達這一步的強者所必須經歷的過程。
但是,楊雲不同,因爲早在今日之前,他便提前走到了道路的盡頭。
“類似於攀爬卡林塔的試煉……如果是之前的我,肯定會深信不疑的爬上去吧。”
楊雲的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輕聲說道:“不過現在的我,就不用這麼麻煩了。”
如此說着的青年,邁出了自己的右腳。
然後,他便一步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