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名提問:男朋友想去北大青鳥怎麼辦。
高二, 他均分60。
……
晚自習之後,邵湛刷試卷的時候連着兩道題出錯,思路一團亂, 最後乾脆把寫在草稿紙上的解題步驟劃了, 劃開手機低頭打字。
邵湛填完問題之後, 簡明扼要敘述完大致情況, 他並不喜歡長篇大論, 就挑重點寫了寥寥幾句,兩三分鐘過去沒等到回覆,往下翻了翻, 倒是找到一條相似問題。互聯網上的各類提問真是多姿多彩,什麼問題都有, 提問者用戶名是一個大寫字母“X”:夢到男朋友去藍翔開挖掘機怎麼辦。
“…………”
這一時間竟分不出誰更慘一點。
邵湛緩緩闔上眼。
大概半小時之後纔有人對剛纔的問題進行回覆。
謝邀。
這種情況我覺得還是要多給你男朋友做做思想工作, 激發他對學習的興趣, 首先樹立好目標,培養起學習習慣, 您男朋友有什麼其他特長嗎?是否考慮過體育生和藝術生這條道路?
順便介紹一下,“雄鷹”教學機構,是一所向各所學校輸送體育特長人才的教學機構,本教學機構同時開設播音傳媒,聲樂, 舞蹈, 表演等各項全方位課程~歡迎瞭解諮詢哦。
這位熱心網民回覆到最後開始打廣告, 理智告訴邵湛應該立馬關掉這個頁面, 這種不靠譜的回答少看。
然而他所有理智在這一瞬間, 被許盛那句“北大青鳥”給弄塌了。
邵湛不受控制地想:
體育就算了吧,播音……許盛念檢討水平倒確實不錯。
和許盛在一起之後, 難免會去想未來。
這個年紀的少年,前路廣闊,有無數條通往未來的路。
邵湛之前學習是試圖走出來,不想再坐在教室裡混日子、也不想因爲別人的眼光和私語就真的在泥潭裡越陷越深。
南平那個地方、那個教育環境,太容易陷下去了。
把注意力放在學習上之後,也在慢慢思考到底要走哪條路。
但是他很確定,無論是哪一條,他都想和他去同一個地方。
邵湛一晚上都在想這些,最後周遠佈置的數學作業愣是拖到第二天早上纔開始補。
早自習,數學課代表咬着早餐問:“第一組缺一本,還有誰沒交作業?”
邵湛:“我沒交。”
“……”數學課代表嘴裡叼着的餅差點沒掉下來,“湛哥你作業……沒寫?”
邵湛補作業,這在所有人眼裡是比較例外的一件事。
衆所周知,學神作業都是提前做完,甚至你根本察覺不到他到底是什麼時候寫的——這就是神,彷彿短短的課間十分鐘裡,大家並沒有活在同一個時空,有些人就是能把一分鐘當成十分鐘用。
“借一本,”邵湛沒睡好,從數學課代表手裡拿着的一大疊練習簿裡隨手拿了一本,“謝謝。”
數學課代表頓時覺得今天真是令人恍惚。
許盛早上被張峰拽過去聊了會兒,張峰還不肯放棄追問他學習方法,在張峰面前許盛也懶得扯,直接說:“首先你需要有一個同桌。”
張峰:“……這就沒了?”
許盛:“沒了。”
許盛走之前問了句“有吃的嗎”,最後從張峰口袋裡摸了根糖。
等許盛咬着糖晃回七班後門,隔着窗戶敲了兩下,站在窗外看男朋友,眼看着邵湛單手扯了扯衣領,掌心壓着兩本練習簿:“你在寫作業?”
邵湛糾正道:“抄作業。”
“……”
邵湛“抄作業”就是爲了提高效率,別人抄作業是真的照抄,但他抄的同時還能順便幫周遠批一遍,掃兩眼就能看出對方步驟對不對,錯的話問題出在了哪兒。
許盛倚着窗戶看了會兒,心說他男朋友這抄作業的方式跟他們傳統意義上的抄作業完全不一樣。
這就是學霸的世界?
邵湛左右抄到一半側頭去看許盛。
他趁着周圍人不注意,動了動手指,示意許盛靠近點兒,然後等窗外的少年真的俯身湊過來之後,擡手輕輕捏住許盛嘴裡叼着的那根塑料棒。
許盛想起兩人剛認識那會兒,雖然知道不太可能,還是故意問:“你不會又想說不準吃糖吧,現在還沒上課。”
邵湛捏着它,把糖從許盛嘴裡抽出來——這個點大家都在忙着補作業、預習新課,埋頭苦戰,沒人往他們這看,邵湛極其自然地、自然到好像這根糖本來就是他的一樣,叼在嘴裡說:“猜錯了。”
糖是甜的。
橙子味兒。
邵湛把糖叼在嘴裡的樣子比他囂張多了,帶着些平日裡壓不住的、只展現在許盛面前的冷漠氣焰,許盛手搭在着窗沿邊上,回味過來,笑了一聲:“操。”
什麼不準吃糖,明明是想耍流氓。
邵湛咬着糖三兩下把作業抄完,把兩本練習簿一齊給了課代表。
課代表驚訝:“……這麼快?速度啊。”這要是七班所有同學都能有這種抄作業的速度,他每天課前就能把作業交上去了。
課代表說完,又清點一遍,然後直接抱着作業簿去周遠辦公室交作業。
許盛完全猜不到邵湛早上補作業的原因跟他昨天在化學老師辦公室裡胡扯的那句話有關。
上課沒多久,孟國偉照常拿期末考這件事出來激勵大家:“馬上就期末考了啊,不要以爲時間還有很久,高三年級都在進行第三輪總複習了——等他們考完,下一個就是你們,能不能順利考上自己理想當中的學校,就看平時點點滴滴的積累和努力。”
學校的事又被孟國偉毫不留情地點了出來,邵湛試探着問:“你有沒有想考的學校。”
許盛低着頭擺弄手機,沒聽清:“什麼?”
……算了。
邵湛打算迂迴一點,又冷聲說:“其實人生有很多條路可以走。”
這回許盛聽見了,他不僅聽見了,而且還聽得特別清楚,清楚到他深受震撼。
許盛:“……?”
邵湛怕打擊他,不能直接否認一個人的想法,只能循循善誘:“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許盛不太能明白。
只覺得邵湛從這天開始,變得有點不太對勁。
這個不對勁主要表現爲邵湛時不時地“胡言亂語”,甚至還把之前他送給邵湛的幾套題冊還給他:“這些都是基礎題,你比我更適合它們。”
許盛:“我可能不太適合。”
後來邵湛也試圖給他補課,但是效果甚微,之前許盛的數學成績能提升、靠得都是那句“數學天賦”趕鴨子上架和邵湛特殊的獎勵機制,讓他打起精神去補其他幾門課,實在很難有動力。
學習這個東西,真得自己想要才行。
別人說再多,自己不想提高都是白搭。
邵湛帶着“男朋友可能真的要去北大青鳥”的想法,迎來了這學期最後一週的期末考。
期末考當天,萬里無雲,陽光正好。
廣播裡傳來顧閻王氣勢渾厚的聲音:“同學們,期末考試即將開始,請攜帶好考試所需的用具,前往各自考場等待監考老師進班——這是咱們高二上學期最後一場戰役!希望大家都能交出一份滿意的答卷!”
同學們帶着筆盒,三三兩兩往外走。
這次期末考,許盛和邵湛不在一個考場。
兩人隔着長長的走廊,一個在第一考場,一個還在最後考場。
“第一門考試科目,語文,考試時間二十分鐘。”
許盛坐在考場裡,由於數學拉了不少分數,他這次的座位在第三排最後,像往常考試一樣,轉着筆等監考老師髮捲子。
長走廊的另一邊,邵湛座位號還是1號。
這是兩人發生打雷事件之後,唯一一次正常的、回到正軌的考試。
許盛數學考得還行,只有一道大題空着,其他能填的都往上填了。
其他科目還是老樣子。
最後爲期兩天的期末考在一聲清脆的考試結束鈴聲中結束:“考試時間到,請各位考試停止答題。”
考完這天,七班所有同學難得有種“解放”的感覺,侯俊帶着雀躍的心情把課桌拉回去:“咱們學校批試卷大概兩三天吧,我還能在家瀟灑三天,同學們,等會兒把各科作業領了就可以回去了!”
許盛從最後考場走出來,邊走邊看手機,聯繫人列表裡躺着個未讀紅點,備註是“媽”。
-考完了嗎。
-我來學校接你?
許盛正要回,對面看到他的輸入提示,直接打了一通電話過來。
於是許盛沒進班,侯俊正想喊他,他對着侯俊晃晃手機,腳下沒停,直接往沒什麼人的樓道口走,接起電話:“媽。”
許雅萍正在開車,她一手搭在方向盤上,剛從公司出來:“感覺考得怎麼樣?”
許盛:“還行吧。”
許盛平時住宿,一個月纔回家一趟,許雅萍又忙,通着電話才發現母子二人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聯絡過了:“媽來接你?”
“不用,”許雅萍工作的地方離得遠,許盛說,“……學校這邊坐車回去挺方便的。”
許雅萍:“那晚上想吃點什麼?”
只要不提某件事,兩人的對話還算和諧。
許盛嘆口氣,主動緩和關係:“今天工作累嗎,累的話別做飯了,怎麼那麼早下班?”
許盛和許雅萍兩人簡單聊完,這才掛了電話。
回去的時候邵湛已經把留在黑板上的作業記了下來,還記了兩份,一份貼在許盛桌上。
許盛:“幫我記的?”
邵湛:“作業記得寫。”
許盛把那張紙夾在作業本里,“哦”了一聲,倚着牆聽譚凱他們在臺上表演“生離死別”,譚凱抽泣着和侯俊擁抱了一下,猛地拍着侯俊的後背:“兄弟,下學期見。”
侯俊也做悲泣狀:“……下學期見。”
侯俊又問:“假期打遊戲嗎凱子?約一波?”
譚凱:“創世紀?得了吧,我創世紀賬號還在新手村裡沒出來過,哪兒有功夫打遊戲啊。”
袁自強:“我也玩不了,我的創世紀賬號能在畢業前練到六級我就很滿意了……”
許盛在桌子底下拉了拉邵湛的衣袖問:“假期放幾天?”
“半個月。”邵湛說。
“十五天,360個小時見不到你。”
許盛想的也是應該有很長一段時間見不到面,沒想到兩個人的想法撞到一塊兒去了,他聽完非但沒鬆開抓着邵湛衣袖的手指,反而往裡探了探——觸到了邵湛的手。
在心裡暗暗地說,操,半個月好長。
之後孟國偉進班,強調起假期安全問題:“記好返校時間,假期可以適當放鬆,但一定要注意安全……”
孟國偉講完,各科老師進班留假期作業,試卷一套接着一套往後傳。
最後累了厚厚一疊。
發完作業後,住宿生回寢室收拾東西,交鑰匙離校。
許盛東西少,基本上沒什麼好收拾的,日用品家裡都有,唯一舍不下的只有對面寢室的某個人。
他去邵湛寢室的時候,邵湛剛好拉上書包拉鍊,邵湛鬆開手:“過來。”
許盛走過去,邵湛的手搭在他腰上,半個月見不到面這個認知讓兩人失了控。邵湛低頭、深埋下去埋在許盛頸間,幾縷碎髮落在上頭,撓地他發癢,他隔了會兒才擡頭,正要去親許盛發紅的耳尖——
氣氛正好,忽然間耳邊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兩人頓時怔住。
許盛整個人都跟過了電似的。
氣氛瞬間僵住,彷彿是對兩人的反應不滿、要高調昭告自己的到來,那道熟悉的聲音又在兩人耳邊結結實實劈了一下。
“轟隆隆!”
雷聲清晰得像是在狹小寢室裡下了一場沒有人知的時空暴雨,風聲狂嘯,許盛在那一瞬間驚悚地想到,邵湛等會兒可能得替他回家,還得叫許雅萍一聲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