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陣兔肉的香味在山林裡飄蕩,琴心卻是站在不遠處的枯樹下,怔怔的顒望着夜空。
晚風拂動着她的衣裳,月光撫摸着她的臉龐,深邃眼神裡融着落寞。
那枯樹下的女子,今夜是如此的憔悴。
那枯樹下的女子,今夜是這般的纖弱。
坐在篝火旁的片刻,終於讓她想起了竹林裡那道紅色光暈。這竹林裡的藍芒與那邙山密林的藍芒都是聖神尊使。
這次,藍色光暈託夢與她,讓她去幽茗山……
難道,不是他麼?看他像沒有發生什麼事似的?
難道,尊使沒有託夢給他麼?
此時的琴心百感交集,思緒萬千。
天塵翻了一下木棒,讓另一邊兔子肉貼近了火焰。他看了一眼一臉垂涎的幼童,淺淺一笑道:“對了,小傢伙,你叫什麼名字?”
幼童卻是撓了撓頭,小嘴一動道:“我叫什麼名字?這……我好像沒有名字。”
天塵險些栽進火堆,他笑着接着問:“什麼是好像沒有?你有沒有名字難道你自己都不知道麼?”
“我又沒有見過我父母,也沒有見過什麼師父,我怎麼知道他們有沒有給我起名字?”幼童卻是怒着嘴道。
“是這樣啊,對了,你是從什麼地方來的了?似乎你說過是什麼……島來着?”天塵微微蹙額思考。
幼童把胖乎乎的小手伸進火裡,碰了一下兔子肉道:“是釣魚島,我是從萬年灼焰的一口井裡爬出來的。”
聽到幼童這般說,天塵似有所悟的道:“對,對,是釣魚島,我想起來了。你說你是從萬年灼焰下的井裡爬出來的?”
幼童眼睛盯着火堆上的兔子肉,頭也不回的回答天塵:““是啊,釣魚島上全是火焰,唯有那一口井沒有,我便是從那裡爬出來的。”
天塵打了一下幼童伸進火裡的手,道:“也就是說,你也不曾見過父母,也不曾拜師學過法術了?”
幼童憨憨一笑,嚥了一口口水,接着回答:“嗯,是的,我從那井裡睡醒,就沒有見到父母,我爬出古井,看到外面全是火焰,便一口氣跑到了這裡,也不曾拜過師父。本小說手機移動端首發地址:”
天塵看了一眼幼童,微微點了點頭,道:“如你這般說,看來,你並非普通人了,你這身法術,還有你那‘犯罪’的透視眼,都是與生具有的。”
幼童仍舊是盯着火堆上的兔子肉,目不暇視的道:“或許,是吧。”
天塵轉動木棒翻了翻兔子肉,點點頭笑道:“沒有想到你這個小傢伙竟然是天地所生,怪不得這般生性頑劣。只是,你如此調皮,偷盜了天地間諸多奇珍異寶,聖仙竟然沒有責罰於你,你還真是這天地的寵兒了。”
“阿彌陀佛,誰說我是偷盜了,那是我餓了,我找他們化緣果腹。”小幼童見天塵這樣說,便更加的調皮起來,更是學着聖僧的樣子,伸手豎起,唸了一句佛號。
天塵搖了搖頭,笑道:“油嘴滑舌,朽木難雕!就你,那也叫化緣?長靈白菓當棗吃,烏芧花當瓜子嗑,夢蕁花的花瓣更是用來——擦屁股,你簡直是——暴斂天物!”
幼童白了一眼天塵,卻最終憨憨一笑,道:“嘿——嘿,天塵哥哥,以後有你給我烤兔子肉吃了,我再也不挖別人的樹,偷別人的果子吃了。”
天塵看了看幼童一臉稚態的笑望着自己,便一隻手握住插着兔肉的木棒,另一隻騰出來,伸出手指,颳了一下幼童的鼻子,笑道:“這還差不多。”刮完了幼童的鼻子,天塵卻是看了一眼幼童肩上的大布袋,又道,“不過,這兔子是好吃,但是你也不能用你那大布袋把滿山的兔子都捉來吃。”
幼童摸了摸頭上的小辮子,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淺淺道:“只有餓了的時候,我纔去捉野兔,以後再也不追的滿山的兔子亂跑了。”
“嗯,這纔是好孩子。”天塵摸了摸幼童的頭,緩緩道。
幼童稚趣的也抓了抓天塵的頭髮,但他抓了兩下後,便安靜的坐在了火堆旁,靜候起了兔子肉。
天塵見幼童安靜的坐了下來,便捋了捋他的小辮子,疑惑的問道:“對了,小傢伙,今日,你在石洞裡怎麼是發出老叟的聲音,還打出一股黑氣傷了神仙姐姐。”
幼童聽到天塵提起黑氣,便來了火,粉嫩嫩的小臉更是有了怒色。他騰地躍了起來,握着小拳頭道:“都是那個蒙面的老妖精害的我,他想捉我,對我施了‘萬年衰’毒咒。若不是我逃的快,定是被他捉了去,成了他的口中餐了。今日,我才得以化去那‘萬年衰’的毒氣,那襲向神仙姐姐的黑氣,正是我化解的那妖人的毒咒,不過,你放心,神仙姐姐已讓我用神珠恢復了傷體,就連先前的舊傷也被神珠化解而愈。如今,她已是一個正常無恙的人了,只要休息幾日便可。”
天塵見幼童突然的氣憤跳了起來,便搖了搖頭,摸了摸他的肚子,嘆息一聲道:“又是你這貪吃肚子惹的禍吧。若是你不去偷人傢什麼果子,他又豈會捉你。”
幼童聽了此言卻是大爲不悅,他道:“哼——我根本就沒有偷他的什麼果子,我也不認識他,是他對我心存歹意。”
天塵見幼童氣憤填膺,只好言語安慰,卻是心裡不服。他心不由衷的道:“好,好,是他對你心存歹意,你沒有偷他果子。”
“天塵哥哥,你不信我?我真的沒有偷他什麼果子。”幼童雖然年幼,卻是聰穎無比,他從天塵的神色上看出了天塵並沒有信他之言。幼童眼珠一轉,眼神落在了大布袋上,他接着又道,“說不準,他是垂涎我的伏冥袋呢?”
天塵聞聽幼童提及這“伏冥袋”,不免望了過去,兩顆眸子落在了幼童肩上的大布袋上,他微微的點了點頭,心裡暗想:這大布袋的確是非同凡響的寶物。但他又一細想幼童曾經做的那些“雞鳴狗盜”之事,還是從心裡否決了這種想法。
幼童見天塵望了一眼自己的伏冥袋,卻是沒有再說話,心裡多少有了些怨意,他折斷一根枯枝,用力的向火堆丟去,道:“天塵哥哥,你根本就不信我說的話。”
天塵偏偏臉看了一下幼童,見幼童撅着嘴,眼神似有埋怨,卻不曾想他對這件事如此倔強辯理,想到幼童頑劣無常,若是真的生起氣來,多半會對自己不利,便一改臉色,換了一個話題,從而愉悅幼童。
他道:“小傢伙,天塵哥哥信你。反正你現在沒有事了,已經破了他的萬年衰毒咒,不妨,我給你取個名字吧。”
聽到要給自己起名字,幼童果真瞳孔發亮起來,他轉怒爲笑,蹦跳了一下,道:“天塵哥哥好,天塵哥哥要給我起名字了,呵呵……”
也難怪幼童會這般高興,竟然圍着火堆蹦跳了起來,似乎連那溢香的兔子肉都拋在了腦後。試想,誰喜歡被別人喚來使去,卻連個名字都沒有。
天塵縮了縮眉,低聲自語:給他取個什麼名字好呢,他從釣魚島出生……萬年灼焰……一口井裡爬出……一口井……對,想起來了,就叫他——
天塵猛然擡頭,對着幼童大聲叫到:“小傢伙,你以後就叫——井井空吧。”
“井井空——”
“哈——哈——哈,我有名字了,我有名字了,我以後有名字了,我叫井井空。我叫——井——井——空。”
“井——井——空,哈——哈——哈。”幼童從樹林裡翻着跟頭。看他這樣子,竟然比吃了兔子肉還興奮。
從樹林裡翻滾一陣,心中喜悅仍似壓抑,難以發泄,他便一躍而起,衝向虛空。
只見,幼童迎着傾瀉月光沖天而去,肩膀上更是耷拉着一個偌大的布袋,微微鼓動,其身迅疾如梭,眨眼間,已是千里之遙。
片刻,只聽天際傳來一聲童音:“我有名字了,我叫——井井空。”
“我叫井井空!井——井——空。”
其童音雖然稚嫩,卻是貫穿整個萳山,甚至,遠處的天玄門大殿也隨着他這一聲大喊,而微微的泛起漣漪光暈。
天塵被這幼童的聲音所懾服,難道一個名字對他也這麼重要麼?
就在天塵翻了一下火焰上的木棒,用手指彈了彈溢香的兔子肉時,幼童宛若一道閃電,呼嘯而落,只讓四周的竹林一陣聳動,草木皆驚。
幼童幾步奔到天塵的跟前,突然雙膝跪下,鄭重的道:“天塵哥哥,謝謝你,給我取了名字,我沒有父母,你以後就是我的親人,就是我的親哥哥了。”
天塵一時驚愕住了,片刻的愣怔後,他急忙一手拉起了跪在地上的幼童,拂了拂他的頭,笑着道:“爲你取名字,這都是小事,不足掛齒。你若是把我當親哥哥,我亦高興,只是,你不必這般下跪,這禮數太大了,我是萬萬不敢承受的。”
殊不知,這幼童自釣魚島萬年灼焰衝冥世出,爲了果腹,結怨惹怒妖人仙家爲數不少,一直以來,他都是形單影隻,雖然生性頑劣,但也多是索然孤苦,若不是有幸遇到能和自己相互溝通的白骷髏吉吉猴,不知會一個人孑然獨行到何時,然而,吉吉猴終不是人類,難免會有心理隔閡。
以往,他都是到處躲避仇家歹人,今日,卻是能與人促膝而談,天塵更是爲其取名,怎不讓他激動。
“好了,井井空,兔子肉烤好了,以後你不但有了名字,也有了哥哥,再也不會孤單了。”天塵單手輕輕拍了拍幼童的頭,把另一隻握着木棒的手伸到了井井空的面前,淺淺一笑道。
只是,這笑容,能融去心裡的苦麼?
背井離鄉,反目族人,揹負罵名……
那一輪明月,躲避了靉靆雲翳,而我的歸宿在哪裡?
幽幽月光下,一個纖弱的少年擡臉望着夜空,微風楚楚,樹影斑斑,少年肩部微微聳動,喉頭陣陣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