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刻開始,方節陸陸續續發現了一些百姓,正在一些士兵的帶領下有序的往新城方向疏散,心中覺得頗爲滿意,心想戴九樓父子二人雖然在英雄城只知道享樂,但向他說過已經開始疏散附近百姓的話至少還是真的。
而看到方節臉上流露出的這絲表情,心思細膩的碧蓮已經猜出了方節的想法,一時間表情不忿的唸叨:“這些百姓都是知道了厲害,自發進行疏散的,戴爾派士兵過來的時候老百姓早就自己組織起來了。”
方節笑了笑,全當是碧蓮的偏見,只是問道:“你說老百姓們知道了厲害是什麼意思?”
碧蓮撇了撇嘴道:“你接着看這就知道了。”
可方節再怎麼仔細看也沒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而碧蓮也沒有解釋的意思,於是就打開復曈洞悉,結果還仍然如此,不禁有些疑惑。
然而就在方節打算再問碧蓮的時候,再往前面的路上卻是一個難民也沒看到。
這讓方節忍不住疑惑,明明數裡之外還有那麼多難民,怎麼到了這裡會對比如此的強烈,就像戛然而止一樣,一片空白,於是猜測道:“難道難民都已經被疏散完了?前面那些就是全部?”
碧蓮仍然不說話,只是表情越來越凝重。
兩人繼續飛行。
方節仍然觀察着地面上,發現大片大片的村莊空無一人,很快就意識到之前遇到的那些難民,絕對不是五靈四周全部的老百姓,應該還有一部分人沒有逃走,但這些人去了哪裡,爲什麼不逃走呢?
接下來,又是數百里的面積,見不到一個人。
而這時,五靈峽已經越來越近,那股瀰漫在空氣中的妖邪氣息也越來越濃郁,黑煙已經不遠。
就在這個時候,方節忽然看到了一個人。一個方圓數百里之內,唯一遇到的一個人。
這個人大概三十多歲年紀,以大陸上的人均壽命來說,正值壯年,應該是早就逃走的,而此人卻根本與難民逃走的方向相反,並沒有往新城方向而去,反倒是朝着五靈峽谷那邊靠近。
方節心裡本來就有些納悶,再仔細一看此人現在的動作,就更加覺得奇怪了。
因爲這個人往五靈峽谷方向走着就已經很非常了,關鍵此人身上沒有任何行禮,反而是揹着一塊身體剛好能夠承受的巨大石塊,整個脊背都已經被壓彎下去,每一腳都能在地面上留下深深的腳印,看上去根本就已經達到了身體的極限,卻仍然緩慢的朝着五靈峽谷方向,一步步的走着。
方節馬上意識到這個人不對勁,於是趕緊打開復曈洞悉,發現石頭並沒有問題,只是普通的山體,倒是揹着石頭的人雖然滿頭大汗,渾身顫抖,本該已經扭曲的臉卻是平靜如水,連眼神也沒有任何情緒的一片空洞。
“被控制了!”方節心中一緊,然後眉頭一皺。
碧蓮嘆了口氣說道:“但並非傀儡術,也不是身體被控制,對嗎?”
方節點了點頭,眼中復曈消失,思索了一陣子之後說道:“這不是大陸上的神通,更像是某種中毒反應之後的催眠。”
碧蓮沉默了下來。
再往前飛,地面上出現了更多的人。與之前那個人一樣的事,這些人每一個都是面無表情,眼神空洞,扛着一塊身體所能承受之極限的巨石,執着的往同一個方向,烏靈峽谷一步步走去。
這些人成羣結隊,一眼望不盡盡頭,即便是在天空中停下來後的方節、碧蓮的腳下,也有足足上千人。
仔細一看這上千人,不斷有人因爲被巨石壓斷了脊柱而倒下,還有一些人雙腿不堪重負骨折,卻叫也沒有叫一下,馬上就拖着斷腿,推着巨石,仍然非常堅毅的朝着烏靈峽谷方向而去。
這一幕幕讓人毛骨悚然。即便是方節也忍不住嚥了咽口水,而碧蓮更是閉上眼睛不忍心去看。
“沒有辦法救他們,對麼?”方節問。
碧蓮搖了搖頭:“試過了,讓他們繼續走下去還好,要嘗試喚醒他們,或者阻止他們,他們馬上就會死掉,這些人中的毒太可怕,即便藥老是煉丹解毒的高手,對此也死束手無策……”。
方節沉默下來。因爲他利用復曈洞悉,並利用了自己的一切知識進行分析,結果正如碧蓮所說的那樣,根本沒有辦法解決。
這應該是他遇到最詭異的一件事,而這些所中的毒也是他見過最詭異的毒。
因爲這種毒藥在人體內,除了那些感覺起來妖邪,卻沒有實質作用的氣息之外,根本沒有任何痕跡。不管是靈魂之中還是身體內部,都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
就好像,那種毒是一道命令,而毒發的過程就是這命令在中毒者的腦子裡根深蒂固,中毒者不顧一切的去完成那件事,僅僅只是因爲毅力,而不是被人控制。方節才說這種毒更像催眠。
所以現在的情況是,根本沒有辦法解救這些人,若是阻止他們,他們會馬上死,而如果放任不管,他們也遲早會因爲體力透支而活生生類似,即便是方節,現在也沒有任何可行的辦法。
“這種情況什麼時候開始的?”方節問。
碧蓮回答道:“已經有十天了。”
“十天?”
“這還只是毒發之後,烏靈峽谷那邊的黑氣出現,已經一個多月了。”
方節的臉一黑。
碧蓮有些恨恨的說道:“所以我剛纔說,戴爾父子根本就沒把這裡的事情放在心裡,等他們開始疏散並且將此時通知你的時候,這裡已經有很多老百姓中毒,而沒有中毒的只能靠一雙腿逃走,至今還只是一些士兵過來幫忙,卻還不肯在這裡建傳送陣,可憐百姓們能逃得了多遠?”
方節的臉色徹底陰沉下來。
“算了,不說這些,我們繼續往前走吧,希望你能找到辦法。”碧蓮見方節臉色難看,適可而止的說道。
然後,兩人便繼續往前。
這一路上,那些揹着巨石往烏靈峽谷方向走着的老百姓越來越密集,其中有更多的人不堪重負而倒下,其中已經斷了雙腿仍然執着往前的老百姓則更多,看得人心裡忍不住一陣陣發寒。
這個時候,碧蓮說道:“你放慢一些往前飛,我去去就來。”
方節點了點頭,降低了一些速度,正努力想突破那些瀰漫的黑氣,看清楚已經不遠的烏靈峽谷的內部情況,然而就算復曈完全打開,也無法真正的破開那些迷霧,能看到的仍然只是黑氣下面,那越來越多揹着巨石的老百姓,密密麻麻如同朝聖一樣,沉默的往烏靈峽谷方向而去。
“看來這囚族放出的黑氣,是這一界的謀士無法洞悉的,只能夠深入其中,才能知道究竟什麼情況。”方節看着那已經不遠的黑氣密集處,暗暗道:“現在距離烏靈峽谷大概還有一百里,而這一百里之內,越是靠近烏靈峽谷,黑氣就越濃郁,那些使人中毒的洞悉也會越來越強,我也該小心了。”
看了眼下面的老百姓,方節一再提醒自己,就算死也不要淪落爲那個樣子,於是即便還沒有感覺到那些毒的入侵,也因爲要以防萬一自己感覺不到那種毒的入侵,施展了元磁神功護體。
“我回來了,繼續往前走。”就在這個時候,方節背後傳來了碧蓮的聲音。
方節聞言準備加快速度,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碧蓮一眼,結果不看不好,一看之下讓他頓時大吃一驚。
因爲此刻的碧蓮雖然仍然在飛着,而且還能開口說話,卻像是地下那些老百姓一樣,揹着一塊小山一樣高的巨石,連表情和目光也和下面的老百姓一樣,這分明就是中了黑氣之毒的反應。
方節的很狠狠一跳,二話不說便衝上前去,雙掌按在碧蓮的胸口。
這一刻,他本來就已經催動的元磁神功將碧蓮的身體也當做運轉的載體,之後將力量轉化爲一種磁極,然後將周圍瀰漫的黑氣視爲同一種磁極,猛的一彈,這些黑氣便被彈開,瀰漫在四周。
碧蓮瞬間清醒,眼神恢復清明,馬上發現了自己的動作,嚇得趕緊丟掉了巨石,臉色煞白。
“中毒時有什麼感覺?”方節保持着元磁神功詢問。
碧蓮一臉茫然的搖了搖頭:“沒有什麼感覺,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只是想要搬一塊巨石,到烏靈峽谷。”
方節想了想道:“果然不出我之所料,越是往前,中毒的危險就越大,而且中毒之前功力再深也發現不了。”
說着話,兩人看了看四周。
只見那些被元磁神功避開的黑色氣體,並沒有被完全的驅散,反而像是有生命一樣,瀰漫在兩人四周三米之外的地方,如同一隻只狩獵的狼,等待着獵物放鬆的那一刻,然後羣起而攻之。
“你的神通,能阻擋它們!”碧蓮看到這裡一臉吃驚。
方節心中一沉的問道:“怎麼,別的神通阻止不了麼?”
碧蓮點了點頭:“之前我們試過很多次,每次都是施展了神通阻擋,而那些黑氣就是不散,害的我們很多同伴都……”說着看了一眼下方,眼中露出一絲悲傷。
很明顯,這些拖着斷腳,或者被壓彎了脊柱還要執着往烏靈峽谷而去的不僅僅只是平民,其中還有與碧蓮一起試圖解決這裡麻煩的武者,甚至還包括戴爾父子派過來查看情況的一批高手。
意識到這一點,方節更加確定,即便是自己也有淪爲這些人一員的危險。
於是他朝碧蓮說道:“我現在能將黑氣阻擋在三米之外,而隨着再往前黑氣越來越濃郁,這個距離將會越來越小,所以你一定要跟緊我,知道嗎?”
碧蓮點了點頭。
方節轉過身去,碧蓮緊接着與他背靠着背。
“好,重新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