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
我手裡牽着走的踉踉蹌蹌的小徽舒，帶着介靈出了院子。
即便是已經過去了三年，當初的禍水夏姬的荒唐事蹟仍舊被宋國的百姓津津樂道，茶樓裡的說書先生醒木一擊，提起那段淫亂的風月，仍舊能夠吆喝到不少人。
今天是徽舒三歲生日，我前兩天就答應了他，要帶着他去城東湖邊的畫舫裡一瞧究竟。
徽舒抓着我的一根手指頭，小嘴癟啊癟的。半晌哼哼了兩聲，第三次朝我伸出雙手：“孃親，舒兒好累，舒兒想要抱抱……”
介靈在後面道：“小公子不勞累孃親了，孃親身體不好，讓婢子抱着您吧！”
說着就要蹲下將徽舒抱起來。
我連忙攔住她。然後蹲下來看着小小的人兒，微笑道：“城東的湖舒兒去過嗎？”
徽舒皺着小眉頭點了點頭，活脫脫另一個修夷。我看的心裡一酸。
“舒兒去過，但是好遠好遠呢！”
稚嫩的聲音似乎還飄着奶香味。
我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小腦袋：“那去畫舫裡看看是舒兒提出的嗎？”
徽舒扁扁嘴點了點頭：“是。”
“那就對了。舒兒在來之前就知道路很遠，可舒兒還是選擇了要去畫舫裡看看，既然自己選擇了，那累一點也只能自己受着，舒兒說對不對？”我循循善誘。
介靈在一旁看不下去了，開口道：“公主，小公子才三歲，這麼小的孩子懂什麼啊！”
我笑了笑，看着徽舒問：“舒兒懂不懂？”
小徽舒點了點頭。
我又道：“要是舒兒覺得太遠不願意去的話，我們現在就往回走，也不差多少時間的。”
小小的人兒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舒兒不回去，舒兒要去看畫舫。”
我笑着點了點頭：“這才乖。”
介靈在一旁嘆了口氣：“小公子才這麼小，公主就捨得這樣對他，而且畫舫那地方，終歸不是良家女兒的地兒，公主也不避諱一下。要是小公子學壞了可怎麼辦……”
我一邊站起來拉着徽舒的小手繼續往前走一邊笑道：“男孩子嘛，總歸不能跟個女兒似的嬌寵，早點讓他堅強獨立。對他不是個壞事。他既然對畫舫感到好奇，那便滿足了他的好奇就是，把那些事同他講明白了，對他不是什麼壞事。”
介靈嘆了口氣：“婢子也明白，可就是忍不住心疼他……”
“心疼不能幫助他把以後的路都踏平，”我笑笑道。“等他長大以後，那些路終歸是他一個人走，我們護的了他一時，卻護不了一世。”
介靈沒再說話，只是伸手摸了摸徽舒的臉頰。
我知道介靈陪着我照顧這個小東西照顧了三年，她對徽舒的感情不比我少多少。我說的這些，她會明白的。
終歸是小孩子，剛剛還同他說的好好的。沒走多久又開始鬧騰起來，倒是沒有哭鬧，只是哼哼唧唧的不願意走。
我嘆了口氣。正好看見前頭一座茶樓，摸了摸他的小腦袋：“要不然孃親陪舒兒去前面的茶樓坐着歇歇好嗎？”
小東西立馬點頭如搗蒜。
我忍不住失笑，到底是個孩子啊。
進了茶樓。找了個靠窗戶的位子，我將徽舒抱到椅子上坐下，小二肩膀上搭着一條手巾跑了過來。
“幾位，要點什麼？”
剛剛吃過早飯，這會兒也不餓，我想了想：“就只來壺清茶吧。”
小二應了一聲：“得嘞！您稍等——”
小二很快就將一壺清茶送了過來，小不點伸出手就去碰，介靈“呀”了一聲就要去阻止，我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動。
介靈扁扁嘴縮回了手。小不點伸着小爪子剛剛搭上茶壺的邊沿立馬尖叫一聲縮了回來，抱着自己的小爪子好不可憐。
“孃親呼呼……”徽舒仰着頭看着我，眼淚汪汪。
他的手受傷。我心疼的一塌糊塗，面上卻不顯露，拿起他的爪子仔細看了看。只是燙紅了，並沒有燙傷。
“以後記住了嗎？”我問。
小東西扁扁嘴，小模樣委屈的很奶聲奶氣帶着哭腔道：“記住了……”
我這纔將他提溜起來抱進自己的懷裡，給他吹了吹手指頭。
門口桌子前坐着的說書人突然擊了擊醒木，小東西驚了一驚，小小的身板直起來四處張望。
我失笑，不俗管他，任由他在自己的世界裡玩的不亦樂乎。
“上回咱們說到那如花公主嫁到了陳國——”
唔，原來是講我。
門口很快聚集起來一羣人。
“陳國那個時候可還沒被楚國滅了，還強大着呢！那如花公主嫁的是當時頗受寵愛的夏御叔夏大夫，下嫁那天，整個陳國王都的百姓都有幸見到了如花公主的真面目，那可真是傾國傾城，絕世豔姿啊！夏大夫瞎貓碰上死耗子娶到了這麼一個尤物，那自然是寵愛異常的。甚至爲了她連自己的親妹妹都要逐出家門去——”
“是真的嗎？哪有人爲了個女人不要自己的親妹妹的！”有看官大聲嚷嚷。
“那自然是真的！”說書人拍了拍醒木，“聽說，夏大夫爲了如花公主不要自己的親妹妹。連原先娶的髮妻都打死了！可是這災禍啊，也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的——”
“那姬如花，之所以貌美如花，其實是靠着吸取男人的陽精，來維持着自己的美貌。當初在鄭國還未及笄就通姦自己的親哥哥公子修豐，她剛嫁到陳國沒幾天，那公子修豐就體虛而死！而且送嫁的另外一個公子修夷，回了鄭國沒多久，也暴病身亡！鄭國到陳國一個多月的行程，中間她同公子修夷發生了什麼，大家心裡自是都有數！再後來，就連鄭國也亡了，克父母克兄長克國家，這可是典型的剋星啊！”
我託着下巴聽的津津有味。原先對於旁人怎麼說我，我都是聽音文或者介靈的稟報，如今親耳聽見這些，嗯，還是蠻新鮮的。
我都不知道我竟然是個這麼傳奇的人物啊。
介靈拉了拉我的衣袖：“公主，我們還是離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