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門的主事之人還得押後,事情得一件一件地來啊。官德之事,鄭祿他只是個引子。還有一批失了官德的人也需要懲戒。
比如那一批拿錢辦事,就算爲異族說話也絕不心虛後悔的官員們。
在他們的眼中,一切向錢看齊,拿錢辦事,天經地義。他們擁有着自己的一套邏輯,但這套邏輯中絕對沒有國家的立足點。
這樣的人才是蝕國之蛀,他們就像是瘟疫一樣,將他們的邏輯傳染給更多的人。
“鄭少卿對官德的闡述,朕總覺得還欠缺了什麼,仲舍人,你來談談官德吧。”
仲舍人有種不妙的預感,但是皇帝都點他了,他也不能裝傻充楞,舍人裡邊姓仲的還真就他一個。
“臣以爲,爲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衆星共之。爲官者當修身立德,不忘初心……”
“說得好,但是仲舍人的初心還在嗎?”
仲舍人一愣,心頭的危機感越來越濃,皇帝今天這是怎麼了,抽風了?
“臣雖爲官已久,但仍不敢忘初心。”
“那朕爲何覺得仲舍人的初心已失?仲舍人可是殿上欺君。”
仲舍人立刻跪了下來,能屈能伸纔是真本事:“臣不敢。”
“仲舍人還是該反省反省,何爲官德?那麼就請仲舍人停職反思,大伴。”
“喏。”魏忠賢作爲一名優秀的工具人怎麼能體察不了聖意?
“請仲舍人到黑獄做客。”
魏忠賢的話音一落,東廠的人就立刻將仲舍人架走了。
這還了得?一個閹人,竟敢橫行朝堂?
一名官員出列怒罵道:“宦官安敢亂朝政?”
魏忠賢掃了眼那名官員,雜家的心眼小,就祝你是個兩袖清風的清廉之人吧。
“卿何必上綱上線?朕不過是請仲舍人去反思罷了,反思有了成果,那自然就能出來了。官德的問題還是沒有得到解答啊,這道題這麼難嗎?”
那名官員悄悄地又回到了隊列中,他算是看出來了,官德這個問題就是個坑,而且坑很深,跳進去就趴不出來的那種。
關於上綱上線,最開始上綱上線的不是聖上您嗎?一個問題答得不讓您滿意就進黑獄,太殘暴了。
“何爲官德?哪位卿家能解決朕的疑惑?”
大殿內一片寂靜。官德是坑,誰答誰倒黴。
“衆卿家不要那麼嚴肅,就當是嘮家常,簡單地談談對官德的看法嘛。”呂琤的面容很是和藹,就像是一名令人如沐春風的友人一樣。
衆官員:我信你個鬼,你個腹黑皇帝心壞得很。嘮家常?簡單談談?一個被生病了,一個進黑獄反省了,下一個呢?呵呵噠……
“既然如此,朕就只好點人了,臧大夫,你怎麼看官德?”
“臣以爲……”被點到名字發臧大夫只好自認倒黴,暗自祈禱。
結果自然是不言而喻,黑獄反思加一。
接着呂琤又陸續點了一些人的名字回答何爲官德這個問題。這些人同樣喬遷黑獄。
漸漸的,有些人的心裡頭有數了。
破案了,一些人鬆了口氣,終於不用提心吊膽地擔心被提問了。而有些人則是更加忐忑不安了,他們忐忑的是,怎麼還沒到自己,等到落脖頸的滋味真是更難熬啊。
一名又一名的官員被送到了黑獄反思,大殿內的空氣都變得清爽多了。
當最後一名官員被送到黑獄反思後,呂琤道:“怎麼這些答案都不能讓朕滿意呢?這樣好了,下朝後,衆卿家都一篇談官德的文章好了,朕相信總有一篇能讓朕滿意。衆卿家可還有要事啓奏?”
大殿內官員都知道,他們存活下來,不過他們還是心頭一跳,爲什麼還要留作業啊?
從今往後,他們再也不想聽到官德這個詞了。
被生病的被生病,黑獄反思的還在黑獄反思,呂琤總算又可以愉快地裝雕塑了呢。
衆官員:別想迷惑我們了,我們是不會再相信你的了。你是在釣魚吧,絕對是吧。這就算是傳說中的“欲讓其滅亡先讓其瘋狂”嗎?
官員們的發言謹慎了不少,他們心虛啊!誰能知道自己說的某一句話會不會被皇帝暗戳戳地記在心裡。這種心裡有數的皇帝最可怕了。
驚心動魄的早朝總算是結束了,衆官員的感受用兩個字形容就是心累。
而呂琤也覺得這屆大臣太能搞事情,關鍵行事還那麼高調,讓她想不注意都難。這是她政治素養提高的鍋嗎?怎麼可能,皇帝是不會犯錯的!這屆大臣實在是太不讓人省心了。
呂琤:朕很失望!
回飛霜殿的路上,呂琤一眼就看出了魏忠賢的疑惑。唉,這點小情緒都隱藏不好,還得歷練啊。
“大伴可是有什麼疑惑?”
魏忠賢一驚,我表現的那麼明顯嗎?
“大家慧眼,奴卻有疑惑。大家昨日明明很是生氣,怎麼今日……”
“哈哈,怎麼今日對鄭祿卻是處罰的力度如此之輕對嗎?”
“大家所做所爲皆有大家的道理,是奴見識淺薄了。”
“大伴,朕乃皇帝,針對一個小小少卿,太過掉價。而且身爲一名皇帝也不能頻繁下場,不然就會失去裁決的公信力……”這是死出來的真理,皇帝就該有個皇帝樣,高高在上。該分派給手下人的就分派下去,大包大攬的皇帝累得要死,還得被手下人埋怨。平衡玩得好就夠了,沒必要什麼都抓在手裡。
“而且鄭祿的苦難纔剛剛開始。官德之引自鄭起,出了黑獄,心中的氣總得撒出去吧。向吾發脾氣,他們沒那個膽,那他們還能向誰發脾氣?只有同一層次的人下手纔夠黑夠狠。纔不會物類其傷……”
朕纔不出手,朕出手那就是上壓下,朕寬容大度的形象怎麼能夠因爲小小一鄭祿而被破壞呢?螞蟻而已,不值得朕更多的關注與算計。
“大伴,給黑獄裡反思的那羣傢伙多被些筆墨,這一次光交錢還不夠!”
“大家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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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河清元年(呂琤某一世中曾以河清爲年號)。
呂琤剛登基不久,她的內心十分忐忑。雖然她躊躇滿志,設想了許多,但當她真正坐上這個位置,她又忍不住質疑。
她真的成爲大周的皇帝了嗎?她能負擔得起國家的重擔嗎?
她阿耶還沒來得及教導她更多就駕鶴西去了。她清楚她的帝王心術修煉得還不到家。即使站在巨人肩膀上,她真的可以引領大周走在正確的道路上嗎?
呂琤格外的茫然,從今以後沒有人可以走在她前面引領着她,她就是引領者。
她不敢有絲毫的放鬆,事必親恭。
深夜,看着飛霜殿尚未熄滅的燭火,小太監忍不住說道:“師傅,陛下真勤政,是個明君呢。”
小太監的師傅敲了敲小太監的腦袋:“陛下是不是明君可不是你一張嘴就能斷定的。”
“陛下事必親恭怎麼不是明君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