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過年的前三天下了很厚的雪,都說是瑞雪兆豐年,呂琤覺得來年百姓的日子應該是比較好過的。
而又要過年了,這代表着什麼?這代表着章和二十七年即將過去,而新的一年即將開始。而新的一年當改元。年號往往是帶着新帝的意志,而朝臣們也是很想從年號中窺探一下今上的內心。
和呂琤一起過年的就只有太后一人。呂琤偶爾也會發發無用的牢騷。像是如果阿耶生前能給她生個弟妹玩玩就好了,像是如果她有個阿兄或阿姐可以依靠就好了,像是諸如此類的牢騷話她沒少說,但是也只是說說。真要是有,她未必真的能開心。
太祖(開元帝呂俞)本着人道主義思想,將每年的夜宴提前到了大年三十的前一天。
夜宴當晚。
朝臣們帶着他們的家眷早早的便到了含光殿等待。
越是位高權重,越是要偏偏來遲。
這不,當所有人全部到達後,皇帝和太后才姍姍來遲。
“陛下至——太后至——”
夜宴上的衆人都從坐席上起身行禮,並恭賀道:“舊兮送往,新兮迎來。祝聖上、太后殿下萬事皆意,貴體康泰!”
新年還是要笑一笑的,討個好彩頭。呂琤也不再板着一張撲克臉,硬要裝嚴肅。
呂琤笑着說道:“都坐吧!該上菜的上菜。”
呂琤和太后都落座後,一盤盤精緻的餐食才傳了上來。
夜宴的流程,大部分人都已經很熟練了,只不過這是呂琤登基後的第一場夜宴,所以夜宴中的人都有點拘束。
但是隨着,菜餚一口口進肚,美酒也一杯杯喝下,這氣氛也就鬆弛下來了。
而這鬆弛下來的氣氛在第一曲歌舞獻上後,變得愈發歡快。朝臣們開始嚮往年的夜宴一樣開始交際。
而有的大臣則是在悄悄關注着將帝王心術運用自如的呂琤。
大臣們頭一次發現,原來新帝真的如此年輕。新帝在朝堂上所展現的手腕完全不像是剛登基不久的樣子。新帝的高深莫測讓大臣們在不知不覺間忽視了新帝的年齡。
大臣們暗戳戳地想,皇家血脈就是不一般,帝王心術本領就像是流在皇室血脈中一樣,明明今上在登基前平庸的很。這也許便是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吧!
有的大臣則是在想,今上登基前肯定是藏拙了。聽說在今上登基前一直正面的形象就是孝心可嘉。而且今上是先帝的獨苗啊,這麼一想,“嘶——”衆大臣是深吸一口氣啊,今上深不可測,恐怖如斯!
總得來說大臣們對呂琤的評價是挺高的。很多大臣挖了一些朝堂新手往往會跳進去的坑,但是重點來了,今上她從來就沒掉進去過。簡直是駭人聽聞,就是先帝也曾掉過……咳咳,不可說,不可說。今上她在處理政務上也是莫名的老練,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天賦?天子,大周天子……
而此時被大臣們揣測爲“深不可測,恐怖如斯”的呂琤在幹什麼呢?
呂琤她在專心致志地吃菜。對於呂琤來說這又是安穩度過的一天。呂琤自覺最近在朝堂上的表現都是棒棒噠,她成功的避開了所有曾經掉下去過的坑。她自己覺得她給朝臣留下的印象一定是特別靠譜。
朕雖然有點佛系,但是朕是個好皇帝。
歌舞差不多快結束了,在歌舞后就是大臣們的子女展現才藝的時間了。可以說夜宴算得上是另類的相親大會了。
將來打算行走官場,或者本人是家中獨苗要頂立門戶的,只娶不嫁的人,來參加夜宴前都在右手臂上繫上了紅綢帶。
而有意找個依靠的則在右手臂上繫上綠綢帶……
其中沒有嫁娶意向的則不在手臂上系綢帶。
有嫁娶意向的人往往都是牟足了勁兒,就像是開屏求偶的花孔雀一樣。沒有嫁娶意向的人也是竭盡全力,給自己博個美名。所以每年的夜宴都是很有看點。
呂琤還記得她第一次參加夜宴的時候充滿了好奇心,東看看西看看。當然她當時最關心的就是有沒有在右手臂繫上綠綢帶的男青年。
大周是個包容多元的國家。有許多勇敢堅定女子立了女戶。也有很多思想開放的家族開始讓女子參與族中事物。也有一些家中的獨苗突破了性別限制繼承家業,而不再用過繼同族兄弟。甚至在大周還出現了一些母系氏族。畢竟地大物博,人口衆多,思想多元,並不奇怪。
呂琤當時還真就在繫着綠綢帶的人羣裡發現了男青年的身影。
並且大家也沒有嘲笑什麼。
也是那時候起她對大周有了一些歸屬感,其實還算不賴,她現在的國家開放,包容,多元。也是那時候起她的一腔熱血涌動了起來,她想爲這個國家做些什麼,她想要引領這個國家走在正確的路上,讓這個國家少走一些彎路。
在今天的夜宴上,呂琤同樣看到了在右手臂上繫着綠綢帶的男青年,也看到了許多在右手臂上繫着紅綢帶的女青年。
哪怕她的熱血已涼,卻也還是忍不住會心一笑。
呂琤的目光掃過那羣充滿活力的少男少女們。
最後她將目光定格在一名系着紅綢帶的少女和一名系着綠綢帶的少男身上。
那少女名叫薛潛,字玉隱。她在未來將要和那名少男發生一段震撼京都的愛情故事,有那麼一段時間呂琤一見到他們兩人就忍不住一臉姨母笑。他們兩個已經活成了言情小說裡的模樣,一個字形容是“甜”,三個字形容是“太甜了”,四個字形容就是“甜度爆表”。
呂琤對將來發生的事表示很期待,哪怕她重生多回,但是她的每一次重生都能從他們二人摳出新的糖吃。畢竟朕的生活平淡如水,只能從別處找點樂子了。這兩個人還是一樣的養眼,一樣的甜啊,不愧是能活成言情小說男女主的人。
呂琤是朝臣的上司,而上司永遠是下屬的揣摩對象。有的朝臣就注意到了呂琤正對着一對少男少女笑。大臣們開始了頭腦風暴,今上爲何偏偏看他們呢?那對少男少女有何特殊之處?
朝臣們保持着這樣的疑問一直到夜宴結束也沒有想明白。
……
夜宴結束。
某大臣府邸:“查,從祖上三代開始查,那對男女到底有何特殊之處。”
“薛潛和王釧到底爲何能得到今上的青眼呢?今上在晚宴是一直是不爲在物所動,表情上一直是模式化的假笑。他敢肯定,只有對着那對男女的笑容纔是無比真實。這到底是爲什麼呢?”這是又瘋了一個大臣。
而此時的朱府也在揣測。此時的朱鴻已經拿到薛潛和王釧的全部資料了,他完全沒有找到可疑點。
朱鴻能夠感受到上司呂琤的漫不經心,就好像是看過了無數遍,只有呂琤看向薛潛和王釧的那一刻,眼睛纔算是一亮。
薛潛和王釧也不是榜首,出身也就是普普通通的小世家。朱鴻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朱鴻行走朝堂的兒女們同樣是百思不得其解。
而且這時在他身邊的同樣參加了夜宴的小孫女朱娥心直口快地說道:“是不是因爲他們長的好看啊?”
朱鴻斬釘截鐵的反駁道:“不可能,今上心機深沉,在朝堂上運籌帷幄,怎麼可能如此膚淺。”
阿翁嚴肅的語氣有些被嚇到了,朱娥扁了扁嘴,有些委屈,她覺得今上看薛潛和王釧就是因爲他們長的養眼嘛。
……
新一年的第一次早朝開始了。
呂琤並不是很精神的樣子。
老實講她並不是很想上班,大周的年假怎麼就這麼短呢。她感覺假期過去就是眼睛一閉一睜事兒。
早朝的第一項議題當然是改元了。
由禮部尚書竇璋選出了年號供朝臣與呂琤參考。
禮部尚書竇璋一共提出了五個年號,它們分別是延平,中興,建武,河清,永隆。
但是呂琤一個都沒有選中。
禮部尚書竇璋雖然有點尷尬,但是他也算是早有預料,畢竟他一直覺得今上是個能折騰,愛折騰的皇帝。
禮部尚書竇璋道:“臣,無能。請聖上自行決斷。”
呂琤先是寬慰了禮部尚書竇璋,但是她還是決定乾綱獨斷一回。以前她就是在那五個年號裡選的,結果麼……
她決定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她要從年號開始爲自己壽終正寢的理想謀劃。
呂琤向朝臣們詢問道:“諸位卿家以爲‘長生’二字如何?”
長生二字一出,朝堂上頓時是亂成了一鍋粥。
這歷朝歷代都沒有過如此奇葩的年號啊。
這年號是什麼意思?今上向道?渴望長生不老?
這時呂琤的鐵桿林延賢跳出來挺呂琤了:“臣以爲可。”
有一位領頭的,剩下的也就沒那麼忸怩了,朝臣們陸陸續續地表示了對呂琤的支持。
朝臣們想的是,反正是你老呂家的氣運,你這個呂氏大族長都決定了,我們這些小胳膊小腿的也犯不着和你擰巴啊!長生就長生吧!
“仙人撫我頂,結髮受長生。諸天神佛要是有靈的話,記得保佑朕啊。朕也不貪心,不求長生,只求壽終正寢。從今天起,朕就是長生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