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臣國小地狹,不足回旋

諸王移封!

幾乎是在先帝諸王抵達長安後不久,這一則消息,便火速傳遍了朝堂內外,乃至長安城的街頭巷尾。

既然是輿論,那就免不得要出現一些奇奇怪怪的言論。

——有人說,當今天子榮加冠親政,鬥志昂揚,打算通過自己對手足兄弟們的血脈壓制,來進一步推動先帝朝,還沒來得及推動完成的《削藩策》!

至於具體的措施,不外乎將先帝諸王,即河間、臨江等先帝十二王,各自封到狹小的地方做王,並主動請求長安朝堂,按照太宗孝文皇帝推恩齊國故事,以推恩宗藩諸子。

也有人說,當今天子榮,纔剛即位便和匈奴人打了一場,擺明是要做個武皇帝!

此番,大概率是要封三五個手足去北方,在不遠的將來,那場必將爆發的漢匈決戰中,爲長安朝堂提供一定的幫助。

還有人說,天子榮加冠親政,掌了大權,此番移封諸王,是要‘悖逆’先帝。

說是當今天子榮,實在不忍心弟弟們獲封一郡,甚至半郡之地做王;

只是先帝之時,尚還只是監國太子的當今劉榮,也不好插手這等國家大事。

如今做了皇帝,又掌了大權,必定會推翻先帝對兒子們的安排,給弟弟們都尋個好一些的地方作爲封土。

輿論熱烈,物議沸騰;

雖然沒有影響到朝堂,以及劉榮的任何決策,卻也不出意外的,引來了東宮兩位太后——尤其是竇老太后的注意。

於是,在諸王歸朝覲見,且悉數抵達長安半個月後,竇老太后設宴東宮長樂,以邀先帝諸子,又諸劉宗親、外戚。

換而言之:這,是一場家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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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弟等,參見陛下~”

“惟願吾皇千秋萬代,長樂未央~~~”

···

“臣等,參見太皇太后、太后~”

“惟願太皇太后萬福,太后躬安~~~”

長樂宮,長信正殿。

雖是家宴,但畢竟久離長安,闊別多年——甚至是人生中第一次,以皇子外的政治身份,出現在相對正式的政治場合;

面對御榻上端坐着的祖母竇太后、嫡母慄太后,以及長兄天子榮,先帝諸王不敢絲毫省去禮數,齊齊起身,便是大禮一拜。

對於諸王先拜天子,再拜東宮的小瑕疵,竇老太后也沒太在意,只溫笑着揮揮手,便當是招呼了自己的孫兒們;

慄太后居後宮多年,也是頭一次見到這等大場面,或者說是頭一次感受到了‘嫡母’應有的待遇,更是一時笑的見牙不見眼,面上神情說不出的溫和慈愛。

倒是劉榮,在弟弟們見禮過後含笑起身,絲毫沒有端着皇帝的架子,闆闆正正對弟弟們拱手一回禮。

“諸王遠來,車馬勞頓。”

“今日,太皇太后設此家宴,以邀諸王同樂。”

“諸王肆意,百無禁忌……”

劉榮此言一出,殿內僅有的那些許嚴肅氛圍,也隨之煙消雲散。

——諸王肆意,百無禁忌。

這當然不是說有了劉榮這話,與宴諸王就真的可以放浪形骸,甚至借酒鬧事;

而是說,有了劉榮這個允准,衆人談笑間,不必再緊揪着‘太皇太后’‘陛下’‘王兄’之類的官方稱呼不妨,轉而可以用口語化的‘皇祖母’‘皇兄’等稱爲了。

簡而言之:劉榮此言,算是准許了這場家宴,不需要遵守正式政治場合的一應禮法制度——不需要再遵守君臣尊卑,只需要遵守長幼之序。

既然不需要遵守君臣尊卑,那有些話,衆人也就可以隨手扯張‘臣弟酒後失言,斗膽妄語’的虎皮,試着同劉榮,還有兩位太后委婉的說上一嘴了……

“皇帝所言極是。”

“自先孝景皇帝三年,諸王離京就藩,一別已有近四年。”

“——依祖制,諸王本當於去歲朝長安;”

“不料孝景皇帝宮車晏駕,諸王不得不再延一年,於今歲入朝。”

···

“都是我這瞎眼老婆子,眼睜睜看着從巴掌大點的嬰孩,一點點長大成人的宗廟柱石、國之臂膀啊~”

“一別數年,這都成了丈夫!”

“若是有什麼話,平日裡不便表奏長安,又或是不敢告訴皇帝的,今日便敞開了說。”

“我這做祖母的,雖不敢說將孫兒們都護好,但也總不至於坐視自己的孫兒、先帝的血脈,在關東稱孤道寡,卻過着連豪強富戶都比不上的苦日子……”

有了老太后這話,諸王心中大定,也當即運轉起大腦,各自組織起語言。

很顯然,在家宴之前,竇老太后和天子榮,已經互相通過氣了。

若不然,竇老太后根本不可能如此開明的表示:有啥委屈,就都給奶奶說來,別怕!

眼下這時節,諸王能訴說的委屈,還能有什麼?

都已經是宗親藩王了,還能受什麼委屈?

左右不過是如今,坊間熱議的那個話題了……

“臣弟等,沐陛下雨露恩澤,又得太皇太后慈愛,不敢言‘有求’。”

“只此番入朝,也知曉了一些朝中大政,偶有不同的看法,卻礙於身份不敢明言。”

“——今日,陛下許臣等百無禁忌,又太后恩准臣等暢所欲言。”

“臣,便斗膽,以臣所見國朝大政之隱弊,試言於陛下,又太皇太后、太后聞……”

不多一會兒,諸王中最年長,同時也是最睿智、最穩重的河間王劉德,便率先站出了身。

只是劉德才剛起身,諸王心下便當即瞭然:趙王之位,只怕是連這位爲王不過三年,便已經賢名遍佈齊、趙之地的河間王殿下,都爲之動心了……

“先孝景皇帝三年,吳王劉濞、楚王劉戊,又趙王遂、齊系四王舉兵謀逆,以禍亂天下。”

“——此,已爲史家稱之曰:吳楚七國之亂。”

劉德一開口,諸王便暗道一聲果然,而後各自舉起酒爵,佯做品酒之態;

實則,卻無人不將耳朵豎起,好從二哥接下來這段發言中,汲取一些營養。

——有資格角逐趙王之位的,在座根本就沒幾個人!

就算不考慮趙國的特殊性,使得趙王必須具備‘天子絕對信任’這一特質;

單就是按排除法,在座的先帝諸王,也能被排除掉大半。

老四魯王劉餘,帶着政治人物去的魯地,封國也不算差,封土更是不小,根本沒有移封的理由;

老五江都王劉非,更是有傳聞:已經預定了一個臨境戍邊王的位置!

和謂臨境?

封國邊境與漢家的版圖邊境重合,與匈奴人直接接壤,位於漢匈最前線的戍邊王!

雖不知是已經有主的代王或燕王,還是在上郡、北地郡新封一王,但總歸不可能是藏在燕、代以南,以‘統籌大局’的趙王。

老六長沙王劉發,情況和魯王劉餘類似:同樣是帶着政治人物就的藩。

雖然封國確實有點差,但畢竟是先帝一發入魂,臨幸宮女所生,身份實在低微;

就算想從長沙移封,也根本沒有操作空間。

——總得有人去做長沙王的~

你劉發不去,誰去?

身份最低微的皇子,去最差的地方做王,本就是應有之理。

老七常山王劉彭祖、老九中山王劉勝二人,大的巧言厲色,那張嘴堪稱長安一絕。

真要封去了趙國,就算邯鄲城都被這位翻了個底朝天,只怕這位的口才,也能把黑的說成白的,死的說成活的;

小的那個倒是爲人端正些,但畢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也多少沾點兄長的嘴強王者。

趙國需要的,不是一個能說會道,甚至即便把天捅出來一個洞,也能保證自己‘於此事毫無關聯’的不粘鍋。

至於老八劉端、小十劉彘,各王膠西、膠東。

——前者身體缺陷實在太過於嚴重,有極爲明顯的性格缺陷隱患;

後者曾身陷爭儲奪嫡的政治風波,實在不便掌握兵權。

更小的那三,將他們封去趙國,和空置趙國王位,讓趙國朝堂自主運轉,基本沒有什麼區別——封了也等於沒封。

如此一個一個排除下來,掰着指頭算:有資格角逐趙王之位的,也就剩下當今劉榮一母同胞的兩個弟弟:河間王劉德,以及臨江王劉淤。

前者若是不感興趣,那大概率便會是後者;

只是看這狀況,劉德似乎有心爭一爭這趙王之位?

如此一來,究竟由誰人做趙王,就全看天子榮的考量了。

——如果需要一個政治智慧合格、爲人穩重的趙王,那就移封劉德;

如果需要一個好控制、好指揮,更讓人踏實,沒有多少自主能動性的傀儡,那就移封劉淤。

怎麼選,全看劉榮需要一個怎樣的趙王。

至於劉德的爭取,與其說是爲自己添加籌碼,倒不如說是單純在向劉榮表態:大哥,弟弟我對趙國,可不是完全沒興趣的;

大哥可千萬別覺得我沒興趣,就一拍腦門把老三移封爲趙王了。

好歹也考慮考慮弟弟我,實在不行,再把弟弟我給淘汰掉嘛……

不住諸王所料:劉德接下來的一番話,劉榮看似是在認真聽,但實則,卻也只是象徵性的聽了聽。

——說來說去,也不過是吳楚之亂當中,趙王遂負隅頑抗,曲周侯迫不得已水淹邯鄲,惹得趙地民怨沸騰;

如今時隔三年,趙國不可再無宗親藩王,代長安朝堂鎮壓之類。

話說的漂亮,但歸根結底還是那句:我我我我我!

我也想做趙王!

“河間王所言,也不無道理。”

“——當年,曲周侯一怒而引大河之水,盡淹邯鄲良田萬頃,惹得趙地民怨沸騰,百姓民怨聲載道。”

“先帝不忍行雷霆手段,便暫不設趙王,以郡縣自治趙國之土,欲行懷柔之策,以安趙人之心。”

“只今,時隔三年,再不復設趙國,朝堂只怕就該好生商議一下:趙國盡廢爲郡縣之後,北牆若其戰事,趙地,該當如何了……”

對於二弟劉德的毛遂自薦,劉榮也只是模棱兩可的應付了一下,旋即便將此事丟給了竇老太后去考慮。

——事關宗親諸侯,無論是新封還是移封,事實上,都得東宮之主拍板拿主意。

若是過去,事關趙王人選,劉榮倒是樂得動用自己的‘建議權’,找竇老太后好生聊一聊。

但眼下,劉榮已經打定主意,要削奪趙王的戰時指揮權和軍事自主權,曾經敏感無比的趙王,就變成了一個相當悠閒,且沒有多少風險的優質封土。

只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先以‘趙王敏感’爲由,將其他異母弟排除在內;

再通過削去趙王的特權,來解決趙國對長安朝堂的威脅。

至於兩個弟弟中,究竟是那個幸運兒獲封趙王,劉榮就任由老太后去頭疼了。

——趙國就一個,劉榮卻有兩個親弟弟;

其中一人得封,另一人必定心裡不舒服。

與其讓某一個弟弟因此對自己懷怨,還不如讓他們去怨老太后……

“諸王興致盎然,臣封國偏遠,無以爲獻;”

“願以舞助興,恭賀太皇太后、太后千秋萬福,長樂未央……”

沉默中,長沙王劉發怯生生一語,惹得殿內衆人不由紛紛側目;

待回過味來,也只當是劉發自知移封無望,故以此來討好兩位太后,看能不能得到其他方面的補償、賞賜之類。

得到兩位太后的允准,劉發便躬身一禮,而後便在淡雅宮樂的伴奏下,於殿中央翩翩起舞。

很快,劉榮便發現了異常。

——劉發,好像是被什麼髒東西給纏上了!

每轉一下身,又或是每舒展一下胳膊,劉發就好似身側有隱形的牆壁一般,不是提起衣袍下襬,就是縮起肩膀側身躲避。

到最後,更是將整個大臂都貼在了前胸兩側,只擺動小臂於身前;

腳下更是好似被釘在了地上,根本不再挪動,只象徵性的原地小碎步?

大概意識到劉發的打算,劉榮只好整以暇的將身子一後仰,慢條斯理的看起這齣好戲來。

其餘衆人卻是被劉發這般模樣,給嚇得思緒百轉。

——這,可是長樂宮!

相傳呂太后之時,戚夫人便是在長樂宮內的某處宮室,被活活削成人彘!

劉發這般模樣,莫非……

“長沙做此愚拙之態,卻是爲何?”

終,還是沉不住氣的慄太后出聲發問,也惹得竇老太后略帶疑惑的皺起了眉頭。

卻見殿中央,長沙王劉發誠惶誠恐的停止舞動身姿,當即跪倒在地!

嘴上,卻徐徐道出一句:“臣的封國太小,土地又太過狹窄。”

“臣在長沙練舞時,根本不敢大幅轉動身軀,生怕一不小心,就會踩出自己的封國,從而違背太祖高皇帝定下的‘諸侯不得擅離封土’的規矩。”

“長此以往,練出來的舞,也就難免成了這般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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