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曉春暗中與他示意,已然趁着方纔這片刻功夫將能夠拿走的寶藏都收好了。顧今息此計,本就存了利用耶律城的心思,如今地宮已毀,能夠帶出來的寶藏已然盡入他手,沒有再留下來的必要。
殷逸垂首,深深地望了顧今息一眼,隨即一揮手,沒有絲毫猶豫地率先轉身,奔馳而出。
“走!”
天歌天域兩兄弟見此,對視一眼,隨後緊隨而上,向着約定好的方位而去……
於此同時,明月等人所在暗室之內,熒熒燈火之下,明月面色沉靜,反覆比對着手中的一條條消息。
這些消息,都是方纔由他們特別訓練的信鴿傳回的,信鴿的訓練方法特殊,不懂得門道的人根本不能利用,自然不必擔心這其中被人動了什麼手腳,只是……
明月揉了揉眉心,疲憊地輕嘆了口氣,不知道爲什麼,在這些看起來再正常不過的消息之中,她總覺有什麼東西隱藏在平靜的表現之下,讓她心中隱隱有些不詳的預感。
正當明月皺眉苦思的時候,暗室的石門驟然被人打開,一戎狄大漢快步步入,面上分明帶着幾分喜色。
不及走到近前,那人便忍不住興奮地低吼道:“成了!公主,耶律將軍得手了!”
哐當!
聲落,一聲瓷器碎裂的聲音驟然響起,明月猛地起身,連那被碰翻的茶盞都顧不得,上前幾步,聲音都因爲過度的激動而帶上了幾分顫抖:“當真?”
“是!信號,方位,都已經確認過了,錯不了!”
大漢也是興奮得滿臉通紅,死命地點頭。
“好好好!”明月神色大喜,也顧不得方纔心中的那點擔憂了,急聲下令道,“快!召集所有人,我們前去與將軍會合!”
“是!”那人興奮至極地高聲應道,就轉身向外而去,可還沒走幾步,卻又停住了腳步。
轉身對上明月疑惑的眼神,那戎狄大漢摸了摸頭,憨笑幾聲,道:“對了,公主殿下,我們要不要先將這個好消息傳給可汗,讓可汗也早日知道這個天大的捷報!”
明月聞言,神色間一亮。
是了,這可是個立功的好機會!
“好!你一同傳令,立即飛鴿傳書與父汗!”
“是!屬下明白!”
那人高喝一聲,腳步更加迅速地出了屋子,前往傳達明月的命令而去。
而片刻之後,在將明月的命令層層傳遞下去,眼看着傳信於戎狄可汗的信鴿被放飛之後,那人這纔在不知不覺中轉身離開,趁着四下無人之時消失了蹤跡……
顧府,一道暗影飛速掠過,霎時間便破窗進入書房之內,身形還未穩住,口中便粗聲粗氣地道:“事情都辦妥了!”
話落,這破窗而入之人方纔現出身形來,看那魁梧的身形,可不就是方纔暗室中彙報消息的戎狄大漢!
書房內的幾人聽得他這話,面上都有幾分興奮之色。
“好!這一回,我倒要看看這明月還有什麼手段!”
面上仍舊帶着幾分蒼白之色的袁青山倚靠在椅背上,聞言不由一拍桌子,興奮地叫着。可這過度興奮的結果就是觸動了傷口,他疼得一陣猛吸氣。
這兩人這一吼一拍,倒是讓書房內的其餘衆人朗笑出聲,面色上卻都因爲這人帶回的消息而放鬆了許多。
“好了好了!你們先別光顧着高興了!”那戎狄大漢揮了揮手,聽着自己這粗獷的聲音就忍不住皺眉,“你們倒是先給我弄回來再說啊!”
聽得這話,衆人這才意識到,這人身上的易容還未卸下,想着那原本玉樹臨風的形象,再對比如今這個壯碩的身形,衆人不由又是一陣失笑。
好在,在這大漢再度動怒之前,天臣還是有幾分分寸的,召來天機衛中擅長易容的幾人,不知用什麼東西在那人臉上身上一番捯飭之後,漸漸顯露出原本的樣貌。
見這般易容功夫,其餘幾人感慨天機衛當真是臥虎藏龍的同時,也不由地取笑道:“柳兄,我看你方纔那樣子就很好嘛,幹嘛非得弄回來?”
“就是就是!”
袁青山與慕雲霄一唱一和,當即把恢復原貌的“戎狄大漢”氣得狠狠瞪了他們幾眼,看此時那含怒的眉眼,不是在客棧門口一閃而過後便銷聲匿跡的柳令春又是誰?
聽到兩人這般取笑於自己,柳令春冷哼一聲,旋身在一旁的座位上坐定,面上仍舊帶着幾分怨怒的神色。
若不是因爲他們都有傷在身,又沒有武功護體,這個“好差事”又怎麼會落在他的身上?這個時候竟然還反過來取笑於他,真真是兩個沒良心的!
幾人一番笑鬧過後,各自落座,上座的顧父這纔開口道:“令春此行辛苦,此間事情一定,剩下的,便交於天機衛那班小子就是了。”
天臣聞言起身,拱手道:“定不負主子與顧老所託!”
“好!去吧!”
顧父一揮衣袖,天臣當即旋身大步而出。
剩下的,便是他們天機衛的戰場。
戎狄來人,一個都不要妄想能夠走出這江南地界!
書房內的衆人見此,對視幾眼,眼中皆是閃過一絲冰冷的笑意。
被這戎狄明裡暗裡欺壓了這麼久,如今,也該到了他們狠狠出一口惡氣的時候了!
等到天臣趕到明月等人暫且藏身之地之時,折返而回的殷逸與天歌天域兩兄弟也恰好趕到。
殷逸並未多言,只任由天機衛之間做着快速而準確的交接,自己則隱藏在暗處,暗自打量着已經被天機衛團團圍住的暗室,眸中神色冰冷至極。
天臣聽天歌天域兩兄弟簡單交代了地宮那處的動靜之後,已然對顧今息的心思有了幾分明瞭。
轉頭見殷逸神色陰冷,天臣上前幾步,沉聲道:“陛下,事不宜遲,我們要如何動手,還請陛下示下!”
既然顧今息說了將此事全權交於殷逸處置,就算他信不過殷逸,卻也是信得過顧今息的。
這件事上,天機衛唯他殷逸馬首是瞻!
殷逸聞言,眉眼未動,卻讓天臣敏銳地感受到一股寒意從後背襲上,生生打了個寒顫。
“燒!”
一字落,殷逸眸中已然全是厲色,即使是身爲天機衛統領的天臣,見殷逸如此模樣,都忍不住心尖一顫。
“你是說……”
殷逸嘴角的笑意愈發冰冷:“如今正是天乾物燥的時節,一場大火燒燬了一座廢棄的莊園,再合理不過了,不是嗎?”
殷逸這話一出,天臣的眸中頓時閃過一絲瞭然的神色。
戎狄人大量潛入東離境內的消息,絕對不能走漏,否*心不穩,滋生內亂,必定又是後患無窮。而明月熟知東離內部情況,實乃是心腹大患,如鯁在喉,勢必要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天臣心中一寒,殷逸這是要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掩蓋下這個消息!
一場大火,將所有的痕跡都付之一炬。人都燒成了灰,誰還管他們生前到底是什麼來頭?
狠!好狠的手段,好狠的帝王策!
天色將明未明時分,一場慘厲的大火將天際染成血紅之色,無數百姓從家中眺望着這方,竊竊討論着究竟發生了什麼,卻無人敢靠上前來。
直到天色大亮,這一場大火方纔撲滅了下來,這一方土地已然變成了焦黑之色,其上人畜不留,寸草不生!
江南關口,深紅色的厚重城門隨着天色的大亮緩緩開啓,早早等在此處趕着出城的百姓們蜂擁而至,對於方纔的那場大火已然是拋在了腦後。
熙熙攘攘的人羣中,一老婦手中挽着一籃新鮮瓜果,正一瘸一拐地隨着人羣往城門而去,卻仍舊時不時地回望着身後那片火紅的天空。
“作孽啊,作孽啊……”
老婦沙啞着聲音搖頭嘆息着,聲音嘶啞難聽得如同老樹皮之間摩擦的動靜,似是感嘆一般,但若是細細看去,那狹長纖細的眉眼,比之常人多了幾分魅色幾分惑人,分明是本該身死於暗室之中的明月!
此時僞裝成老婦的明月見那火勢大盛,心中仍是陣陣後怕。若不是她在耶律城離開之後心存警惕,將那聯繫書信看了一遍又一遍,看出了不對之處,爲了以防萬一,換上了替身,自己先行易容逃離,只怕此時當真是要全軍覆沒了!
殷逸!顧今息!
正當明月在心底狠狠地咀嚼着這兩個名字的時候,身後急着出城的百姓已然忍不住急聲催促:“你這個老婆子,到底要不要出城?不出就讓開,這可都等着呢!”
“哎,別急別急,老婆子腿腳不好啊……”
明月忙收回目光,不再回頭看去,艱難地挪動着腿腳,隨着人流出了城門,消失在茫茫天地之間。
一混出城門,明月並未有絲毫的放鬆,反而是接連換裝趕路。
佝僂老婦、魁梧大漢、文弱書生、風塵女子……
短短不到半日的時間之內,明月已然是換了不下十數個身份。
不是她太過謹小慎微,實在是身後的追兵太過強大。就算是她留下來的替身再怎麼萬無一失,對上才智過人的顧今息和殺伐果決的殷逸,她自知根本逃不過他們的眼睛,差的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