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袁青山,柳令春可沒有慕雲霄那麼多的顧慮,若是他當真要投向張相或者是八王爺,那麼也就和那些叛逆之輩沒有什麼不同!
他素來就是個面黑心狠、鐵面無私的,對於袁青山,若是他能和他們站在一方,也許自己還能縱容容忍他一二,可若是他自己投向了那幫賣國賊……
莫說他們並不是什麼生死之交,就算是,他也會大義滅親!
慕雲霄被柳令春反問得神色一僵,眼神中泛起驚濤駭浪,顯然內心也不好過。
柳令春微微回頭,見身後的百官們已經趕了上來。
他們沒有時間耽擱了!
趁着慕雲霄發愣的功夫,柳令春索性拽着他一路前行,搶先一步出了宮門,上了柳府馬車,正與身後追上來的人擦肩而過!
馬車一路平穩地向着柳府的方向駛去,慕雲霄卻始終一副垂頭喪氣,大受打擊的模樣。
對於慕雲霄,柳令春還是極爲欣賞的,知道他此刻心中定然不好受,也就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將身子放鬆,靠在車壁上,藉着這片刻的功夫在腦海中思慮着張相一案。
若袁青山今日所做所爲,當真是張相在背後主導,那麼,當日里長街發生的事兒,張相定然也是心中有數的。
可是,今日朝局之上,又爲什麼單單隻提了昨夜宮宴之變,而並未以此爲威脅,要求長公主直接釋放張相呢?
柳令春越想越覺得不對,不由地斂眉思考了起來。
馬車平穩地向前行駛着,正當柳令春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腦中不知怎麼,忽然浮現出昨夜宮宴中的那道倩影……
柳令春直覺這之間必定有什麼聯繫,卻又始終想不透,心中愈加煩躁。
猛地睜開眼,柳令春的視線正對上仍舊有些頹廢的慕雲霄,忽而記起,慕雲霄對於那位秦青姑娘,似乎也是有些別樣的感覺。
難道,他知道些什麼?
柳令春心中一驚,忍耐再三,還是試探着道:“對了,昨夜你們來去匆忙,有件事兒我還沒來得及問你呢!”
慕雲霄聞言,這才微微擡頭,神色間仍舊是有些黯然的樣子。
“什麼事兒?”
柳令春心中一嘆,也罷,就拿那這件小事兒轉移一下他的注意力吧。
“我昨日在宮宴上,似乎又看到八王爺身邊的那位秦青姑娘了……”
柳令春此話一出,還未等他說完,就被激動的慕雲霄一語打斷:“你說什麼!你看到她了?”
柳令春見慕雲霄的反應如此之大,頓時皺緊了眉,狐疑地打量了慕雲霄幾眼。
“你怎麼了?該不會……是真的對八王爺的一個歌舞伎動了什麼不該動的心思了吧?”
雖說他認識的慕雲霄不是個會因爲兒女情長而耽誤大事的人,但是除了這個原因,他實在是想不到還有什麼能夠讓堂堂狀元郎如此的失態!
慕雲霄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行爲過激,忙掩飾地輕咳了一聲,重新坐回自己的位子上。
“你說到哪裡去了!我怎麼會……”慕雲霄說到此處,下意識地一頓,隨即話語一轉,轉而解釋道,“我不過是沒有想到,一個小小的歌姬竟然能夠參加皇家家宴,一時有些意外罷了……”
“是嗎?”柳令春打量着慕雲霄的神色,將信將疑地道。
“當然!”慕雲霄乾笑着應了一聲,心中還是放心不下,試探着道,“我聽聞,這位秦青姑娘乃是國色天香,比之原本最受八王爺寵愛的明月,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因而備受八王爺的寵愛。柳兄你倒是有眼福,能夠親眼目睹如此絕世的美人兒!”
柳令春見此,微微搖頭,嘴角的笑容有些苦澀的味道:“我哪裡有什麼福氣,不過是看到了人家的一個背影而已!不過說起來,我們倆倒當真是和這位秦姑娘無緣,幾次三番的擦身而過,竟然是連她的真容都沒有見過!可惜!當真是可惜啊!”
慕雲霄聞言,悄然在心底裡鬆了一口氣。
他知道今息定然是不希望她此時的身份被他們知曉的,既然自己已經知道了,柳令春……在沒有必要的情況下,還是瞞着他爲妙!
既然他沒有看到顧今息的真容,那麼想來是還沒有認出她來。
這樣也好!
不過,這幾次三番的擦身而過,定然是已經引得柳令春生疑。
這事兒,他還得提醒今息一句纔是!
柳令春見慕雲霄的話說到一半兒,竟然又發起呆來,不由地輕聲喚了幾句。
慕雲霄聽到呼喚之聲,這才恍然間回過神來。
柳令春眯起眼睛,狐疑地盯着慕雲霄:“雲霄,你與那秦青,當真沒什麼?”
慕雲霄不敢直視柳令春的眼神,忙撇開。
“你這話從何說起,我同你一樣,就連一睹佳人真容的榮幸都沒有,能有什麼?”
柳令春一想,也是,慕雲霄與秦青幾次相見,自己都是看到的。
雖說慕雲霄的行爲是有些失常,但也未曾有什麼太過可疑之處,興許……真的是他太過多慮了!
柳令春沉思片刻,理了理自己的思路,倏然腦中靈光一現,轉而對慕雲霄道:“既然如此,那麼……我們若是能夠拉攏到這位傾城名妓,日後八王府的動靜還不是盡在我們的掌控之中?”
慕雲霄萬萬沒想到柳令春竟然還是生了別樣的心思,心中一緊,面上卻是故作不屑:“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秦青不過就是個歌舞伎而已,再如何貌美,也不過是八王爺手中的玩物,難道你還指望着她能夠動搖八王爺不成?”
柳令春笑道:“你這話可就有失偏頗了。自古亂世出英雄,可最是能爲亂世添彩的,卻正是這些美人兒!無論是紅顏禍水也好,解語馨畫也罷,這‘枕邊風’的力量,可是不容小覷的!”
慕雲霄有些哭笑不得,往日裡看着柳令春自持自律,似乎是從未涉及男女之事一般,怎的到了這個時候,竟然也打起了這種心思,對象還偏偏就是……
長嘆一口氣,慕雲霄只能堅持道:“不管你怎麼想,反正我是不怎麼贊同的!”
見慕雲霄如此反對,柳令春只以爲他是受讀書人那套“非禮勿視”的教條影響,將這些美人計之流都打入了不堪入目的下作手段之列,心中暗笑他迂腐,卻也是不再多言些什麼。
而此時正被兩人談論的顧今息,則是被剛下朝回府的八王爺傳召前往主院。
一夜的奔波驚魂,顧今息不過是隻休息了片刻,就再次被傳喚,還是在早朝之後,不由地心中一陣疲累。
可身處這亂局之中,許多事情都是由不得她自己決斷,就連見誰不見誰,也要受命於人。
站在殷祐的房間外,顧今息深吸了一口氣,嘴角上揚到一個恰到好處的弧度,穩了穩心神,擡手敲上了房門。
“奴秦青給王爺請安。”
未幾,屋內傳出殷祐的聲音:“進來吧。”
顧今息整了整自己的衣袍,這才推門款步而入,在屋子中央微微俯身行了一禮,這纔在一旁站定。
“青兒,既然來了,就爲本王和客人演奏一曲吧。”
顧今息一愣,這才注意到房中還有另一位“客人”在。
這些日子八王府中人來人往,殷祐也不知是出於炫耀還是別的什麼心思,常在這樣的時候將她喚到身旁,令她在一旁陪侍,絲毫不在乎會被她聽到什麼機密要聞。
今日這般景象,想來也是如此。
這麼一想,顧今息倒是心中安定了下來,躬身應是,隨即在一旁準備好了的古琴之後落座。
隨手試了試琴音,顧今息正準備開始演奏,下一刻卻驟然僵住了所有的動作。
只因爲,一個她熟悉無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你不是……”
聽到這個聲音,顧今息手下一顫,撥弄琴絃的手中幾不可見的一頓,心中頓時如擂鼓一般,猛跳了起來。
這個聲音,是袁青山!
袁青山從秦青進入屋子起,就將視線定格在了這人身上。
不僅僅是因爲秦青這人的氣質容貌讓人一看就難以再移開眼,更是因爲她讓袁青山莫名感到一股熟悉的感覺,卻又說不出是什麼地方不對,直到……
佳人在一旁落座之時,正是正對着袁青山,這一上一下的角度,總算是讓袁青山看清了秦青的容貌!
這一看之下,袁青山瞪大了眼睛,再看她那種獨特而熟悉的調試手法……
袁青山只覺得自己腦中嗡得一下,似是被人狠敲了一下,不由地驚呼出聲,卻又在聽到自己聲音的一瞬間意識到不對之處,頓時收住了口。
可這一聲,已經足以引起殷祐的注意!
“怎麼,袁大人認識我這歌伎不成?”
袁青山此刻心中也是驚疑不定,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人,張口欲言卻只覺得一陣口訥,半晌才幹巴巴地道:“不,算不上是認識,只是當日裡曾經在眠花坊中有幸見過姑娘一面而已。”
“是嗎?”殷祐應了一聲,轉而向顧今息問道,“青兒,袁大人所說的,可屬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