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紅鸞相處的這些時候,別的顧今息不知道,紅鸞的脾氣她還是摸了個八九不離十的。
雖然對上別人,紅鸞是個傲氣的,可是對自己,那當真是好的沒話說。
這些日子要不是有紅鸞爲自己頂罪求情的,自己現在還不知道怎麼樣了呢。可是這些紅鸞向來是絕口不提,偶爾自己提起,他也會找藉口將一切解釋成偶然。
可她不傻,真偶然假偶然,她心裡明鏡兒似得。
倒是像現在這種對自己不理不睬的情況,還從未發生過呢。
想到這兒,顧今息摸了摸鼻子,灰溜溜地跟了上去,看着紅鸞渾身都冒着冷氣的樣子,也不敢往上湊,就像個受冤枉的小媳婦似得,不遠不近地墜在紅鸞身後。
殷逸是越想越生氣,好啊,自己費心費力,拋下那麼多國事,冒着深入敵穴的危險,忍着男扮女裝的屈辱,就爲了心裡過不去的那道坎兒,放心不下她顧今息。可是她呢?
呵,她倒好,看看今天那副耗子見了貓的表情!對着柳令春和那個慕雲霄,她就這麼心虛?
這些日子迎來送往的,朝中大臣也見過不少,其中也不是沒有拿秦青容貌和顧駙馬相似來做文章的,她不是都應對的很好嘛?怎麼,一見到這兩個人,就慌亂到連自己的手指都給割傷了!
既然她自己都不愛惜自己的身子,那他這個外人,跟着這麼着急做什麼!
殷逸越想越生氣,腳下的速度也是越來越快,顧今息在後面從小步快走,到後來小跑着再到根本就跟不上殷逸的腳步。
眼睜睜地看着自己被越落越遠,卻仍舊傻傻地執着地墜在殷逸身後,不肯停下腳步。
身後的聲音,殷逸清楚的很,卻並沒有絲毫的阻止。
這丫頭愛跟,就讓她跟好了,等到沒有力氣了,自然就會停下了。
他卻沒有料到,等到腳步最後停下的時候,會是以那種讓他心疼的方式。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短促的驚呼聲,一聲沉重地落地聲響起,殷逸猛地頓住腳步,聽着身後倒吸冷氣的聲音,握了握拳,還是沒能忍耐地住,回過頭去。
只見顧今息正跌倒在地,一手捂着膝蓋,一手勉強支撐着身子想要爬起來,可奈何自己根本就沒有那個力氣,只能徒勞地嘗試着,每次牽動了腿上的傷口,都會倒吸一口涼氣。
這個笨丫頭!
殷逸暗罵一聲,上前看似粗魯實則輕柔地將顧今息從地上扶了起來。
“怎麼樣了?”殷逸皺着眉問道。
顧今息見紅鸞終於肯搭理自己,哪裡還會顧及身上的傷,緩緩地將自己左手藏到身後,笑着道:“你放心,我沒什麼事兒的,就是看起來嚴重了些。”
顧今息想要瞞着殷逸,可殷逸是何許人也,這點兒小動作哪裡瞞得過他的眼睛?
一把將顧今息的手從背後拽了出來,看着那血肉模糊的小手,殷逸胸口一滯,直覺得悶痛不已。
先前被琴絃劃開的傷口這一摔,又在地上再次抹出了幾道血痕,看在殷逸眼中,無比的扎眼。
顧今息見自己的小把戲被發現了,當即垂下頭,那副泫然欲泣的,呈現在顧今息這張小臉上,如同沾了露水的清荷,更是分外的惹人疼惜。
殷逸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點着她的額頭罵道:“你是傻嗎?這叫沒事?跟不上我不知道停下來嗎?這麼傻傻地跟着作甚?你就這麼死心眼!”
顧今息低垂着頭,任由殷逸訓她,一點兒也不回嘴,只等着殷逸訓完了,這才默默地擡眼看了殷逸一眼,弱弱地問道:“阿鸞,不生我氣了,好嗎?”
殷逸簡直要被這個小丫頭氣死了,她究竟明不明白現在的重點在哪兒?是她的傷不是他生不生氣好嗎!
可是看着顧今息那副小心翼翼的樣子,殷逸那些教訓的話到了嘴邊,卻怎麼都說不出來了。
“你啊……”
殷逸使勁點了下顧今息的額頭,總算露出了一絲笑意。
顧今息見殷逸終於笑了出來,心知他已經不再生自己的氣,也就跟着笑得沒心沒肺的。
這一得意忘形,手上一動牽扯到了傷口,頓時又是疼得呲牙裂嘴的。
“怎麼了?怎麼了?快給我看看!”
殷逸忙上前查看顧今息的傷口,剛纔好不容易止住血的傷口,這會兒又重新破裂開來,直急得殷逸頻頻皺眉。
“你!”殷逸橫眉倒豎,張口就要呵斥顧今息。
可顧今息這回學乖了,還不等殷逸的話說出口,就皺緊了眉頭,軟軟地喚了一聲:“阿鸞,疼……”
佳人雙目微紅,一雙剪水瞳瑩瑩地望着你,口中軟軟地喊着疼,這副樣子落在殷逸眼中,頓時讓他就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般,什麼脾氣都沒有了。
無奈地嘆了口氣,遇上顧今息,他除了認栽,還能有什麼法子!
蹲下身去,捏了捏顧今息的腳,問道:“還能走嗎?腳疼嗎?”
“嘶!”殷逸剛動手,顧今息就倒吸了一口涼氣,猛地搖頭,“不行不行!實在是太疼了!”
殷逸無奈,只好轉過身蹲下。
“上來吧,你的手需要上藥,不然可就真的廢了。”
“啊?”
顧今息有些愣住了,雖然她把紅鸞當成自己的親姐姐,可是一個女人背另一個女人,這……這怎麼看都有些怪異吧?
“啊什麼啊!趕緊上來,別讓我說第三遍!”
殷逸心裡又開始往上躥火,這笨丫頭今天是怎麼回事,把自己傷成了那副樣子,他說的話還沒有一句能夠聽進去的,是打定了主意要和他對着幹嗎!
顧今息見紅鸞又要生氣,哪裡還敢耽擱,忙彎下身子,伏在紅鸞的背上。
“我聽我聽,你別生氣。”
顧今息一邊安撫着,一邊暗自吐了吐舌頭。
自己好不容易順好了毛,可不能就這麼前功盡棄了!
殷逸抿緊了嘴脣,一語不發,挑着人少路近的地方走,沒多長時間,就將顧今息帶回了兩人的屋子裡。
將顧今息放在牀上,殷逸從自己腰間拿出常備的小藥包,取出其中的精品創傷藥,拉過顧今息的手,爲她一點一點細細地敷藥。
顧今息坐在牀榻上,看着殷逸對着自己手指小心翼翼的樣子,突然笑着開口道:“阿鸞,你對我真好。”
殷逸撒藥的手一頓,隨即繼續手上的動作。
“廢話什麼?我不對你好,還能對誰好?難不成對明月那個女妖精?”
顧今息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整個人笑得花枝亂顫的。
“別動!”殷逸連忙將藥瓶子收了回來,呵斥了一聲。
這個丫頭!剛纔若不是自己反應快,非得狠狠地撞上她的傷口不可!
“哦,我知道了。不會再亂動的,你繼續,繼續。”顧今息哂笑了幾聲,老老實實地安靜了下來。
可顧今息今天就像是經不住一般,安靜了沒多長時間,又開始問道:“阿鸞,你今天到底是怎麼了?是我哪兒惹你生氣了嗎?”
殷逸頭也不擡,冷聲道:“你這麼笨,哪兒都惹我生氣!”
“阿鸞!”顧今息抗議地叫了一聲。
自己明明還算是可以的啊,最起碼還是個當朝探花呢,爲什麼阿鸞老是說自己笨!
殷逸不搭理她,仔細地將她手指上的傷口一點一點擦上藥之後,又拿出繃帶細細地包紮好,這才擡起頭來,神情嚴肅地叮囑道:“這幾天不準碰水,也不準動任何樂器,八王爺那裡的事,我都會給你擔下來,你的任務,就是好好休息,早日康復!明白了?”
見顧今息乖乖的點頭,殷逸這才心滿意足地“放過”她被包成糉子狀的手。
等到顧今息這裡好不容易將殷逸的盤問矇混了過去,柳令春等人也從殷祐的書房裡走了出來。
幾人的面色都不算好看,快步出了八王府,回了柳府,這纔可以暢所欲言。
“雲霄,青山,從今日的情形看來,八王爺果真是意圖不軌!”
慕雲霄點了點頭:“最近八王爺試探我們的次數越來越多,我和青山在議事之時所受的壓力也越來越大,看來,八王爺是疑心上我們了!”
柳令春見此,也道:“我這裡又何嘗不是如此?最近京兆府尹那羣差役都快給養得流油了,有什麼累活危險的活兒通通都交給我們的人來賣命。”
兩人談了半天,才發現一旁的袁青山一直低着頭,一言不發。
慕雲霄皺眉問道:“青山,你怎麼了?”
似乎從上次宴會回來,青山就經常是這副樣子了,該不會是在宴會上發生了什麼事兒吧?
袁青山見慕雲霄叫他,這才擡起頭來,卻張口就來了句讓慕雲霄皺眉的話。
“慕兄,柳兄,你們爲什麼一直疑心八王爺呢?”
“青山,你這是怎麼了,八王爺他把持朝政,通敵賣國……”
“你有什麼證據說他通敵賣國!”袁青山突然臉色一變,喝斷了慕雲霄的話。
慕雲霄有些呆愣地看着與往日大不相同的袁青山,有些不明所以:“青山,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