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着衛淵的落筆,純粹的金色因果席捲匯聚,直接撼動衝擊在這一顆巨大無比的青石之上,而後令衛淵寫出來的【后土皇地祇】這五個大字也沾染上了純粹的金色光芒,逐漸閃爍,逐漸明亮起來。
虛空之中隱隱約約傳出了無數低聲唸誦的聲音。
這是在漫長歲月當中無數世界生靈對於大地之德的信仰和供奉祭祀,此刻全部被衛淵以因果聯繫到了這裡,如果有後土此刻的狀態,是自我真靈沉入了無止境的夢境之中,無法自我醒來。
而衛淵所做的事情,則是以因果化作一條繩索,系在後土的身上。
既然受到了外力的影響,無法自我醒來,那麼我就同樣也以外力令后土復甦即可,但是如此的話,恐怕是一定會和那導致后土沉睡不醒的力量發生衝突的,但是到時會,就要看彼此雙方誰的手段更硬了。
衛淵雙手結印,口中平淡低語:“天地未分,混而爲一;二儀初判,陰陽定位故清氣騰而爲陽天,濁氣降而爲陰地。爲陽天者,五太相傳,五天定位上施日月,參差玄象。爲陰地者,五黃相乘,五氣凝結負載江海山林屋宇。故曰天陽地陰。”
所念誦的正是最初的《后土皇地祇》禱文。
以因果之力傳遞而出,整個小鎮都籠罩入一種彷彿時間凝固般的昏黃之中,那些行走在大地上的行人們臉上的神色都凝固住,無論是笑意,還是說怒目圓睜,都停止了一切活動,彷彿栩栩如生的雕像。
而下一刻,眼前青石浮現出了絲絲縷縷的靈性。
整個小鎮當中的所有居民都忽而復甦過來,他們不像是之前那樣和善可親,或者說展現出后土記憶中的風貌,而是化作了一個個漆黑的不成型體的狀態,如同夢魘一般朝着整個小鎮的最中心處撲過去。
瘋狂,暴虐,展現出了一種絕非是夢境中造物應該有的力量水準。
“果然是有另一塊力量在影響和干擾她。”
“這個夢境與其說是夢境,更像是一個牢籠,而這個最中央的神廟就是最核心的區域。”
西皇嗓音清冷平淡,右手一握,純粹金行之力匯聚而成的長槍迸發出一陣猶如龍吟般的槍鳴,而後邁步上前,掌中之槍橫攔,擋在了神廟之中,前方則是那不知是何種跟腳,竟能夠讓后土沉睡之物的力量驅動的夢中生靈。
此刻已經盡數失去了原本的人形,如同是噩夢般的異獸,化作浪潮朝着此地襲來,西皇劍眉微壓,眸子冷意,冷淡道:“果然是不通靈性的蠢物。”
“來此找死。”
長槍之上,已經有絲絲縷縷的氣機匯聚糾纏,散發出極端暴戾強大之力。
匯聚風暴,延伸煞氣,展現天之五厲五殘的冰冷霸道。
忽而西皇的動作微微一頓,訝異擡眸。
在她的背後,絲絲縷縷的靈性化作了煙氣從青石之上升騰起來。
衛淵正對着前面的巨大青石,也就背對着神廟入口處瘋狂了一般的異獸。
黑髮垂落道袍,右手食指和中指併攏聚合,而後朝着前面伸出去,而後絲絲縷縷的靈性就被他以自己的手指牽引,衛淵左手虛扶着劍,右手捻起靈性,而後神色平淡遙遠,平平斬出。
那一縷靈性蔓延出去,旋即越發激盪,幾如劍氣橫空,一瞬掠過世界。
激盪起水中漣漪,霧中之花。
“夢影霧花,盡是虛空,因心想念動,方化生幻境。”
“不如,盡皆捨去。”
平淡的聲音之中,那些不懼西皇鋒芒,不懼怕死生的夢中之人動作凝固住了,而後散去了先前的渾濁之氣,
最後臉上浮現出瞭如夢方醒之色,一一地化作光塵散去了,西皇擡眉,緩緩將手中的長槍收起,轉過身來看着身穿青色道袍的道人背對着她,黑髮如墨,周圍有無數的光塵起伏遊動,玄之又玄。
西皇道:“道家的手段?”
衛淵笑了笑,道:“算是。”
而伴隨着整個夢境中其餘生靈的散去,這種巨大的變化也沒有就此停滯下來,而是繼續蔓延到了整個小鎮,最後就連衛淵和西皇的視線之中都出現了黑色的裂隙,方纔停滯,衛淵聽到了喘息的聲音。
身穿淺色衣裙的后土已經快步奔到了這一座神廟之中。
在這個夢境中她彷彿並不是真實世界裡面,那個近乎於無所不能的大地之母,就只是跑動了一小段距離,就已經有些氣喘吁吁,只是此刻面露驚色,當看到衛淵和西皇的時候才稍微鬆了口氣:“你們沒事,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她稍微喘息了一下,而後又急促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小鎮裡面到處都出現了那種黑色的裂隙,鎮子裡面的百姓也突然就不見了,你們兩個沒事就好。”
“現在呆在這個廟裡面。”
“我去找渾天大哥。”
“他見多識廣,本領也大,一定知道現在這是遇到了什麼情況。”
哪怕是這個時候,后土仍舊沒有懷疑眼前這個,不知爲何給她一種熟悉感覺的青年,仍舊還在關心其他人,說完之後轉過身來,就只是這短短功夫,她方纔跑過來的道路就已經徹底崩碎,消失不見。
下方彷彿是那種無底之淵,透露出一種極爲幽深黑暗的氣息。
那種陰冷幽深之感,哪怕是西皇和衛淵都能夠感覺到隱隱的威脅之氣。
而另外也有區域,則是散發出一種燦若朝霞般的明亮氣息,光明正大,純粹溫和,兩種屬性上截然不同的純粹氣機,竟然同時存在了這夢境中的小鎮之下,衛淵微微皺眉,心中已經有了猜測。
這種格局,這種氣息……
難道說是……
而後土看着前面不斷坍塌,不斷墜落的道路,已經至少十多步之外的道路,還有遙遙看去,整個小鎮裡面最爲高大的三座閣樓,貝齒輕咬朱脣,吐口氣,轉過身退了好幾步,而後竟然是微微提起裙襬,直接加速奔跑,打算一口氣跳過那個越來越大的裂隙,跳到對面去。
衛淵只好伸出手一下抓住后土的手臂,讓本來在加速的女子一下停下來。
道:“冷靜,后土。”
后土嘗試掙脫衛淵的手掌,卻完全沒有效果只好轉過身來,那張柔和的面容繃緊了,道:“請,請您放開我。”
“我還有朋友在那邊。”
“所以我必須要過去。”
神色清冷,身材嬌小的西皇似在嘆息道:
“果然是你,哪怕到現在都是這樣一副有禮貌的樣子。”
“若是我的話,早已經一槍橫掃過去了。”
衛淵擡眸看着遙遠的方向,看到周圍正在坍塌和消失的夢境,道:“放心吧……他,他不會有事的,而那裡,也不是你的歸宿,不是你的家鄉。”
后土聽得茫然:“你在說什麼?”
轉過身來,卻看到眼前道人擡起手,手指已經點在自己的眉心。
剎那之間,彷彿周圍的世界一下子變得極爲遙遠,又像是這周圍的一切都只是虛幻,真實的記憶逐漸在自己的腦海當中浮現出來,這樣極爲玄妙的感覺,以及無數記憶如潮水般浮現出來的經歷,讓后土一剎那間有種恍惚。
而下一刻,那些過去的事情就已經全部記起來。
這本就是她的夢境。
回憶起自己的夢境經歷,自然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
柔美女子臉上的神色先是怔住,而後遲疑,最終看着眼前緩緩收回手指,噙着微笑的道人,眼底有不敢置信,有闊別許久,終於相逢的恍惚,呢喃道:
“你是……”
“淵?”
黑髮道人微笑回答:
“一別幾千年了啊,許久不見
。”
“我來找你了。”
“後。”
就像是當年承諾的那樣。
而在這個時候,巨大的波瀾橫掃過了整個夢境,夢境世界破碎,只剩下了些許的殘骸,和先前夕陽之下平和靜美的小鎮,形成了極爲刺目的對比,讓衛淵一時間甚至於有一種,自己纔是反派,是來破壞這裡的美好生活的錯覺。
但是那種虛無的美好夢境,正在讓后土進入到無止盡的沉睡之中。
正在每時每刻地吞噬着后土的生機。
就只因爲這一點,衛淵就一定要將這個夢境給擊碎,擊破,而衛淵的眸子微垂,還是下意識地看向了先前渾天所在的小閣樓,現在這個小閣樓已經消失不見了,就像是平地樓閣,大地已經破碎,樓閣哪裡還能夠存續下來?
哪怕是知道,這只是夢境之中的渾天,衛淵心中還是浮現出惆悵之色。
衛淵定了定神,道:“無論如何,現在要把你帶出去,然後讓神農鞭幫你療傷,其實或許不用神農鞭的力量,畢竟媧皇現在也在外面……而且還是兩位媧皇,他們現在都在人間界,不周山老伯也已經醒過來了,甲一也在,噎鳴也在。”
衛淵的聲音不自覺輕快,溫和道:“現在人間發生了很多變化。”
“等到回去之後,我再慢慢地給你講。”
他心中真的充斥着喜悅,因爲朋友的迴歸,但是后土卻沒有如同往日那般地口中道一句好,那張溫柔的面容臉上,在初見好友的欣喜之後,旋即便是一種無奈的苦澀之感。
“淵,西皇,你不應該把我喚醒的……”
衛淵怔住:“嗯???”
西皇微微皺眉,不悅道:“你在說什麼?”
“若是不醒的話,你的生機和精氣神都會被夢境抽走,那個時候,你就算是還活着,其實也已經和死去沒有什麼區別了。”
后土輕聲道:“我一人沉睡,至少是要比起禍及蒼生更好些。”
而衛淵已經知道了后土的夢境之中究竟潛藏着什麼,也明白了另一條時間線上的未來,自己究竟面臨着什麼東西,難怪難怪,哪怕是那個時代執掌三劍的自己,最終也落得個那般下場——
伴隨着最後的夢境碎片剝落,整個夢境的真容也在衛淵他們面前展露開來。
巨大的陰陽之氣呈現在下方,以一種極端緩慢的方式正在緩緩盤旋,每一次的盤旋,都會帶來大量的元氣潮汐,其吞吐之氣機的龐大程度,哪怕是道果層次都有可能被直接撐死!
因爲這裡是一切的根源。
是最初,是源頭,是陰陽。
是【混沌】之後的【陰陽】,也是造化萬物的奇點。
是大劫!
這數千年來大劫爲何沒有誕生,沒有如【命運】引導的那樣爆發出來,是因爲后土察覺到了這大劫,最終選擇了直接在這裡,以自身的夢境和道果硬生生地將其壓制住,但是渾天主動提醒衛淵他們要將后土喚醒,恐怕是這數千年來,即便是大地的根基也被消耗到了近乎於油盡燈枯。
再不甦醒,就真的醒不過來了。
而另一個命運軌跡上的衛淵,也一定在渾天的幫助下,成功讓后土甦醒,但是那時候的他面對着眼前的恐怖災劫,怕是絕無半點的法子了,而最終在濁世的大戰之中以及那個未來裡,也沒有看到后土的蹤影。
也就是說,在那個未來,后土最終選擇了獻祭自己將此大劫再度封印千年。
而衛淵斷一臂離開了此地,卻墜入了濁世之中,最終死於那裡。
這就是曾經的未來。
‘勇敢是值得珍惜的品質, 但是過於魯莽而給周圍的人帶來災禍,便是愚蠢了。,
后土吐氣,身形偏轉落在衛淵的身邊,輕聲道:“我和你一起對敵。”
衛淵道:“不用了
。”
“這一次,我來解決。”
后土急切:“淵!”
衛淵卻已開口:“西皇,後的身體現在還沒有恢復,有勞了。”
一股無形之風將后土拉得後退了一步,而後下一個,西皇右手已經抓住了后土,將她拉開,遠離了此刻的風暴中心而夢境封印破碎之後的陰陽輪轉已經越發壯闊,后土道:“不行,此地太過於危險,就只是淵一個人,絕非對手。”
西皇嗓音清冷,平淡道:“不必擔心,若是真到了那個時候,我會出手。”
后土怔住。
道人獨自立在了這巨大的陰陽輪轉,世界本源之上,所散發的氣息竟然絲毫不弱。
衛淵周圍劍氣流轉,伸出一隻手,屈指輕輕叩擊,朗聲道:
“青萍。”
一柄彷彿長空般的長劍微微鳴嘯浮現,散發出縹緲浩瀚之劍意。
衛淵又屈指叩擊虛空:
“軒轅。”
“輪迴。”
“大道。”
伴隨着一聲聲平靜的聲音,一道道劍光涌動復現,第一劍的時候仍舊還是一點寒芒流光橫亙天穹,第二劍之時就已經劃分出陰陽流轉,旋即便是天地之間盡數充塞彷彿浩然正氣般的劍氣洪流。
四劍現世,已成大陣。
衛淵雙手平平伸出,而後手腕翻轉,五指下壓,嗓音平淡:
“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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