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再地伸手……只爲確認躺在病牀上的人還有心跳,還有呼吸,還是……跟他一樣是活在同一個世界上的人。
“莎莎……”忘不了看到她臉色慘白倒臥地上時的恐懼,那種瞬間奪去他呼吸的恐慌是他一輩子再也不想經歷的可怕回憶。“我捉住你了。”伸手將她的小手包在自己手中,他笑得悽然。“只是,莎莎……你什麼時候才肯醒過來?”
看着牀上那張蒼白到刺眼的素顏,他衝動地傾身吻了上去,一下、一下、再一下……盈滿心頭的不再是昔日的甜蜜,而是說不出的悽楚苦澀。
多想,再看她的笑臉;多想,再聽她又羞又惱地拼命睜大眼睛瞪着他叫嚷:你放手啦。可是,他放得了嗎?撫着那張又瘦削了的俏臉,凌哲清楚地知道,這一輩子……他是不能再放開她的手了。只是,她怎能如此狠心?只爲了一句該死的諾言,她真的拋棄了所有關心她、愛她的人?只爲了一個不應該存在的承諾,莎莎……你這個名副其實的傻瓜!
“莎莎,你不要再睡了,你已經睡了差不多一個星期了,還不夠嗎?大家都快急瘋了,你不是很重視承諾嗎?那你趕快起來實現你曾經許下的諾言啊。難道你忘了嗎?你答應姐姐要做她的伴娘啊;你要唱生日歌給你乾媽聽呢;怡平每天都來哆嗦幾遍說你欠她的兩壺奶茶什麼時候還?還有那位張叔叔,他叫你把他老婆還給他,想不到吧,你那位母親大人居然新潮到學人家悔婚了;我母親每天都帶一壺雞湯來,她說你最喜歡喝,又不知道你什麼時候醒過來,所以得隨時準備着;我父親跟你乾爹啊,現在看到我跟你大哥就好像看到自己的弒父仇人,每天指着我們鼻子就是一頓痛罵,說什麼枉費讀了那麼多書有屁用,眼睜睜看着自己妹妹、自己愛人躺在牀上卻無能爲力……”凌哲悄悄地抹去不小心滾出來的淚水,出神地盯着那張異常安詳的睡臉,“但我最想問你的卻是你爲什麼叫俊賢跟我說對不起?那到底是什麼意思?莎莎,你起來告訴我好不好?”
“嗯,還是……你睡得太舒服不想醒過來嗎?那好吧。我去找你好了,誰叫我愛只有你呢!”一臉憔悴的凌哲笑得苦澀無比。“還記得我對你說過,無論是天堂或是地獄,我都會陪着你。我啊,也是個重承諾的人呢。既然你想繼續睡,我就陪你入睡好了。因爲我真的很想知道,當你吃下那幾十粒藥丸的時候,心裡頭有想過我嗎?”
呆呆地瞪着手中的藥丸,凌哲無聲苦笑着。“這種藥真的那麼好吃嗎?莎莎。你讓我也忍不住躍躍欲試呢。可是怎麼辦啊?我想吃藥也想吻你耶,因爲我怕自己睡着了,就再不能吻你了。啊……我想到一個好方法了。”他拿起一粒藥丸輕輕放在她沒有血色的脣瓣上,跟着嘴巴湊了上去,藥丸被吞下的同時,他的脣忍不住吻了下去。
“怪不得你喜歡吃了,這藥原來是甜的耶。”他咂咂嘴,一副回味無窮的樣子,很快在她的脣上放上第二粒藥丸,“這是第二粒了,告訴我,你到底吃了多少?我只帶了五盒過來,我怕吃少了睡着了的時候見不到你就糟了。”
於是,一個吻一粒藥的遊戲持續下去。明明知道她不會再像以往一樣有所迴應,他仍舊忍不住在她柔軟蒼白的脣瓣上廝磨逗留,直到藥丸化開了,醒悟過來的他迅速嚥下藥丸,只是那份直達心底的苦澀讓他不禁潸然淚下。
“這是第九粒了,我以前很喜歡那個九字喔,知道爲什麼嗎?”他在她的脣邊呢喃,輕輕用拇指抹去不小心滴在她臉上的淚珠,滿意地看到她蒼白的嘴脣開始泛起一絲玫瑰色彩。“因爲我是九月出生的,不過,我現在最喜歡的號碼卻是二十二哦,知道爲什麼嗎?”他笑得眼睛也眯了起來,臉上洋溢着濃到化不開的幸福。“因爲那天……我認識了你。”
在她的脣上放下第十五粒藥丸的時候,他幾乎是趴在她身上了。“你現在的樣子好像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哦,因爲我的衝動害你被車子撞得要住院,那天你的面色跟現在是一樣的雪白,那時我就覺得這個女孩子真是奇怪耶,爲什麼會這樣奮不顧身地去救一個根本不認識的陌生人呢?明明痛得淚水在眼眶裡打轉了,卻一心只顧着安慰別人。那時候我就想,這女孩子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後來我才知道她是一個眼睛裡只看到別人而忘了自己,更爲了一個不該存在的……”凌哲伸手將她摟緊幾分,哽咽着。“諾言將愛她和關心她的人一次全傷透了心的大傻瓜!”
“不過我也好不了你多少啊!”將第十六粒藥丸擺在她的脣邊,他癡癡笑着貼近她的嘴角。“在我身邊的人比你美,比你好的不止一個,爲何我的眼睛心裡只容得下你呢?就像傻瓜一樣,看到你流淚忍不住心疼;看到你臉紅忍不住逗你;看到你開心忍不住微笑;看到你被欺負忍不住想揍人;現在看你睡得那麼安詳,我也忍不住想湊上一腳了。只是,莎莎,你不能走太遠,否則,我找不到你,我會傷心死的。你也不想看見我傷心的,是不是?”
“嗯,怎麼辦呢?”他有點難過的捂住胸口,蹙起眉頭。“藥好像開始發作了,而我只吃了十六粒而已。啊!這樣不行,”凌哲猛搖頭,“吃得太少了。我要把這幾盒全吃完纔可以見到你吧。這樣好了,一次吃一盒這樣我就可以快一點見到你了。”說着他真的把一盒十二粒的藥丸全放在她的脣上,可惜她的嘴巴太小了,他的脣來不及湊上去,藥丸有大半已經滾了下來。
“你想我多吻你幾次是吧。”他呵呵直笑,費力地拾起落在枕上的藥丸,緩緩閉起眼睛湊上被他吻得腫脹的櫻脣,咦,好奇怪。怎麼會沒有呢?他倏地睜大雙眸,瞥見原本放在莎莎脣上的藥丸居然不翼而飛。看了看空無一物的枕邊,再數了數掌中的藥丸,奇怪!剛纔明明是十二粒啊,怎麼只剩下七粒呢?
“好奇怪哦。”百思不得其解的凌哲擰起眉嘟囔着,重新把藥丸放在她的脣上,在他吻上她的一剎,藥丸落入那張他吻了不下百次的小嘴裡,然後他的手被人用力地捏了一下,不痛!他的淚卻滾滾而下。
那張被他啃咬得緋紅的粉脣在吐出口中藥丸前模糊的說着什麼,只是陷入狂喜中的凌哲忘了所有的反應,只是癡癡地、傻傻地、目不轉睛地盯着她。
“你這個大笨蛋!”順利吐出口裡藥丸的姚莎莎未語淚先流,手一動,又在那個完全呆掉的男人胸口一捶,“大笨蛋!”
“你醒了?!”凌哲瞪大眼,仍然是不能置信的語氣。
“嗚……你作夢啦!”抽咽到差點說不出話來的人拉起他一直環在腰上的手放在口邊用力咬了下去,另一隻手則忙着抹掉使她看不清眼前人的可惡淚水。
手上的悶痛告訴他,那個總愛臉紅、總愛對他生氣、總愛叫喊着放手啦的小女人真的回來了。
“莎莎!”感動都無以復加的凌哲緊緊地將她擁入懷裡,遏止不了的淚水大滴大滴落在她蒼白的臉上。“你終於肯醒過來了,我還打算到夢中找你呢。”
夢中?原本安靜待在他懷裡的姚莎莎突然掙扎起來,手顫抖地摸上他那張笑中帶淚的娃娃臉,“你是笨蛋啊!居然學我……”淚水哽咽的說不下去了。
“遇上你,我的智商好像真的退化了。”他仍是笑,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緊盯着她,生怕下一刻她會消失不見似的。
“世上的女孩子不止我一個,而且我沒有你想像中美好,一點都不值得你……”
他伸手捂住她的嘴巴,笑着搖了搖頭。“世上是有許多女孩子,她們或許比你美比你好,但是,在我的眼中我只看到你而已。這裡——”輕輕擁她入懷,“聽到嗎?那顆狂跳的心臟,它只爲你而跳動,若是沒有你,那一切都將變得毫無意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