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公子看着許重,心中雖然驚疑不定,但臉上卻並沒有表現出來,臉色也只是瞬間就恢復正常。他悄悄看了慧賢大師和方姓道人一眼,見他們並並沒有主意到自己,這才稍稍放了心,哼了一聲,將手一揮,許重的身體緩緩飄回了離火長老身邊。
“沒有問題,看來這絕仙禁地中果然已成了大凶之地,那些怪獸,恐怕都是秉承殺伐戾氣而生,咱們以後真要想個辦法了,不然,恐怕再過百年,就是咱們三大宗,破障丹也要耗盡了吧?”
方姓道人睜開眼睛,沉思了一會兒,道:“也不盡然,此次雖然並沒有取到破障果,不過聽此子所說,禁地最深處還是有一些的,十年後再說吧!”
慧賢大師雙掌合十,也不睜眼,忽然道:“不管怎樣,這裡的情況還是要和宗裡說一聲,具體怎麼辦,宗裡自然會有打算,卻不是你我三人能管的,不過,恐怕咱們三人的好日子也快到頭了……”
方姓道人眉頭一皺,側臉看着慧賢大師道:“怎麼,慧賢道兄已經有了消息?”孔公子也扭頭看着慧賢大師,但慧賢大師卻不再言語,似乎已經入靜了。孔公子道:“其實就是慧賢道兄不說,咱們自己也是知道的,這裡如今已經基本失去了價值,咱們三個自然是要回去的,只是這些年和兩位道兄相處,孔某倒是頗有不捨啊!”
方姓道人和慧賢大師聽了孔公子的話,都是點頭不已,又過了良久,方姓道人咳嗽了一聲,淡淡道:“來日大戰之時,還望兩位道兄手下留情!”
慧賢大師和孔公子聽了都是一笑,同時道:“彼此,彼此,不過一場樂子而已,斷不會傷了你我三人情誼!”
……
各宗長老見再呆在這裡也沒什麼意思,又想着得趕緊將絕仙禁地中發生的事跟宗裡交待,既然禁地之中已然取不到破障果,那就要早做打算,便紛紛飛離而去。
離火長老本來以爲孔公子一定會發現許重說謊,想不到孔公子竟然什麼都沒發現,心裡暗暗稱奇:“這小子,竟然能扛得住搜魂術,心志不可謂不堅!不過孔公子的搜魂術在修仙界中鼎鼎大名,怎麼會這麼輕易失手?真是奇怪……”想來想去也想不明白,修仙界中威名赫赫的孔公子,居然在一個低階修士面前失手。
他伸手在許重頭頂拍了兩下,許重悠悠醒轉過來,心中暗歎:“好生厲害的迷魂法術!影斧竟然都失去了作用!”他原本剛纔已經做了最壞的準備,實在不行就躲進通靈鏡中,請忘憂幫忙,忘憂雖然並沒有表現過什麼,不過能隨意上天界的人估計怎麼也是真仙了吧?如果忘憂肯出手,孔公子就是法力再高,也應該不是對手,只是他還沒來得及動,心防就已經失守,一時間暗自驚懼不已。
“估計破障果沒保住!媽的,老子差點爲了怪獸才弄到那麼幾顆破障果,卻這麼輕而易舉的被人奪走,真是不甘心!”許重抱着一線希望用神識探入儲物袋中感應了一下,臉上立刻露出古怪的神色,他分明感應到那些破障果竟然全都靜靜地躺在儲物袋中,一個也沒丟,心裡百思不得其解。
李老怪盯着許重看了半晌,忽然嘆了口氣道:“走了,走了!”說着徑直飛天而去。山魈見李老怪走了,上前拍了拍許重肩膀,道:“這小子真不賴!離火,你們宗裡什麼時候收下的這個小子?要不讓給我算了,我看他這身板正適合我們巨靈宗的功法,放到你們那真是瞎了材料!”
離火長老眼睛一瞪,道:“去去去,想到我這兒撿便宜?我可告訴你,這小子是我青衣師弟的門下,你要真有那心思,自己去和青衣說!”
山魈一縮頭,似乎嚇了一跳:“青衣?那個變態的老雜毛!我沒事招惹他幹什麼?嫌命長嗎?走了!”說着放出怪鳥,而後一步踏上怪鳥寬大的脊背盤腿坐下,那怪鳥一聲長嘶載着山魈沖天而起。
許重見各宗長老已經走得差不多了,但離火長老卻不知爲何站在原地發呆,心中焦急,暗道:“那個孔公子不知爲什麼沒拿破障果,正應該趕緊快走纔是,怎麼這時發起呆來?等一會兒那孔公子再想起來的話,想走可就晚了!”想到此處,他輕輕咳嗽了一聲,向離火長老使了個眼色,可是離火長老根本沒有反應,許重一急,乾脆傳音給離火長老道:“師伯,其他宗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咱們也快走吧!”
離火長老卻仍然沒有反應,眼睛直直看着前面,許重順着他的目光看去,才發現那裡正站着一個身穿黑紗的女子,那女子雖然全身都包裹的嚴嚴實實,只露出兩隻眼睛,但從她的身材和眼神來看,也能看得出應該是個絕色美女。許重見那女子的眼神也緊緊盯着離火長老看,心中不禁暗道:“難道說他們之間,有什麼舊情不成?嗯,大有可能!想不到離火這老傢伙長的不怎麼樣,竟然還有這麼一個老相好,可比我那儀表堂堂的師父強多了!嗯?不對,我師父也已經幾百歲了,很有可能也有老相好,只是我不知道罷了!”
儘管心裡着急,可許重這時也不好在提醒離火長老,只好一遍又一遍的咳嗽個不停,咳嗽了好半天,他嗓子都快腫了,離火長老才突然長嘆一聲,神色黯然道:“走吧!”說着放出了玉舟,伸手抓住了許重一把扔了進去,將許重摔了個七葷八素,許重心中叫苦:“這老傢伙肯定是怪我打擾了他,這是赤裸裸的報復!不過老傢伙看來也是不爭氣,來了這麼長時間,要乾點啥事早幹什麼去了?”
見離火長老也上了玉舟,那身穿黑紗的女子突然往前走了幾步,離火長老一下激動起來,竟然又出了玉舟,但那女子卻反而退了幾步,而後緩緩的搖了搖頭。離火長老神色立時黯淡下來,重新進入玉舟,這次卻不耽擱,伸手一指,玉舟周身放出光芒,往五柳山的方向飛去。
一路上離火長老都是神情黯淡、鬱鬱寡歡,似乎有着什麼心事,許重也不打擾他,自己想着自己的心事。
這次絕仙禁地之行,雖然最後被數百頭怪獸追得挺慘,但總的來說還算順利,最主要的是自己收穫頗豐,整個絕仙禁地中的破障果幾乎都被自己搜刮一空,而且骷髏幡中不但多了不少修士的精魂,更是收了一隊殺氣騰騰的陰兵,自己的修爲也一舉突破到了培元后期頂峰,只等着回了金柳峰之後,朝師父要了破障丹,就要開始準備突破人禁大關了。
“嗯,還得了一件法器,那根笛子雖然比不過骷髏幡和耀金輪,也不上紅寶樹,不過能化爲繩索,還能鎮壓神識,倒也不錯,法器嘛,自然還是越多越好的,只是可惜,我最後滅殺的那些人的儲物袋來不及取,否則這次可真是發了!還有靜靈子的那對紫電錘,也不知道哪去了,那玩意兒威力可不小,要是到了我手就好了,可惜啊……”
惆悵了一會兒之後,他忽然又想道:“老子是不是太貪心了?做人還是不要太貪了好,現在這樣已經不錯了,想想一年前老子過的什麼日子,再看看現在,有什麼不知足的呢?”
這麼一想,許重的頓時高興了起來,開始有話沒話的跟離火長老套近乎,可惜離火長老受了嚴重的刺激,根本不搭理許重,就連許重到底得到了多少破障果都沒有興趣打聽,許重自己說了一會兒,就覺得無趣,乾脆閉上了嘴巴,不再說話。
玉舟速度極快,不知不覺中已經到了遼州地界,眼見下面已經出現了一座城池的輪廓,離火長老忽然緩緩降下了玉舟,說道:“媽的,好久沒有喝酒了,小子,陪我去喝幾杯怎麼樣?”
許重此時心情很好,當下道:“師伯有命怎敢不從,弟子就陪着您老人家好好喝幾杯!”
離火長老聽了一笑,道:“可是先要說好,你師伯我可沒有凡間的錢,待會付賬時可全指望着你了!你可不能給你師伯丟臉!”
許重一聽,頓時愁眉苦臉道:“那可如何是好?師伯沒錢,弟子也沒錢啊!要不等咱們吃完了,乾脆腳底抹油溜了算了!反正他們也那咱們沒辦法。……唉呀!”
冷不防離火長老伸手彈了許重的腦袋一下,他下手沒輕沒重的,頓時將許重彈了個昏昏糊糊,離火長老滿臉不高興道:“腳底抹油?哼,你師伯我一輩子光明磊落,可幹不出來這麼齷齪的事兒!我告訴你,想都別想,必須給錢!”
“可是沒錢啊!要不就別吃了,反正弟子也不是怎麼愛喝酒。”
離火長老頓時吹鬍子瞪眼睛:“你不吃就不吃,反正我老人家得喝酒!我都已經快一百年沒有喝到凡間的酒了,咱們宗門裡自己釀的酒,能淡出個鳥來,還是凡間的酒纔夠勁兒!小子,這是師伯給你的任務,必須給我弄到錢,讓我痛痛快快的喝一頓!否則,等回了宗裡,看我怎麼收拾你!”
許重聽了苦笑,無奈道:“那師伯,你給弟子指條明路,弟子總不能去偷去搶吧?”
離火長老大眼一翻,忽然咧嘴道:“這個主意不錯啊,以你的修爲,去凡間偷點兒或者搶點兒,應該沒有問題吧?就這麼定了!你先去弄錢,我就直接找一家酒館喝酒!”
“啊?真要去偷啊?那也太丟咱們五柳仙派的臉了吧!”
離火長老循循善誘道:“丟什麼臉啊?你不說,我也不說,誰知道咱們是五柳仙派的人?要是被人抓住了,你就說,你就說是巨靈宗或者暮雲宗的弟子,這樣不就不丟咱們五柳仙派的臉了嗎?小子,你聽我說,你要是讓師伯我喝的痛快了,好處自然很多滴……”
經過了一番教導,許重無奈之下,只好同意去弄點錢給離火長老喝酒,玉舟迅速降落到進城的官道旁邊的一片林子中,然後兩人裝成凡人的模樣從林子中鑽了出來,堂而皇之的順着官道往城門處走去。許重擡頭一看,頓時一笑,原來這城他來過,就是當初遇到東海游龍島的古風時來過的撫遠城。
這時正是下午,太陽雖然已經偏西,但天光還是大亮,遼州地廣人稀,雖然白天,進出城門的凡人卻也不多。兩人到了城門處,守城的士兵看了兩人一眼,見是一老一小兩個道士,便直接揮手放了進去。離火長老進了城之後四處張望了一圈,道:“小子,你快點兒弄錢,我先找地方去了。弄到錢之後再來找我,師伯請你喝酒!明白了嗎?”
許重心道我弄錢,還算你請我喝酒,這是哪門子道理?不過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跟離火長老根本沒道理可講,便點頭應是,離火長老這才揹着手慢慢悠悠的往遠處走了,剩下許重一人苦笑不已。
“說不得,沒辦法,也只好當一回賊了,當賊就當賊,老子又不是沒當過!”許重站了一會兒,沿着街道往城中而去。
撫遠城規模並不大,但因爲方圓三百里之內就只有這麼一座大城,因此倒也繁華得緊,上次許重來時因爲是晚上,並沒有發現這一點,這次就見識到了撫遠城繁華的一面。
許重隨着人流在街道上悠閒地走着,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城中最繁華的一條街上,忽然發現前面不遠處圍了一羣人,裡面不時傳來呼喝聲、金鐵交鳴聲以及衆人叫好聲,他心中好奇,便往那羣人那裡走去。等到了地方,他找了個空鑽到了裡面,這才發現原來是兩個賣藝打把勢的漢子正手拿着刀槍鬥在一處,刀來槍往、騰挪閃轉,倒也令人眼花繚亂,好看的緊。
打了一會兒,兩個漢子一下都跳出了圈外,其中一個鬚髮濃密的漢子拱手抱拳轉了一圈,道:“各位鄉親父老,在下兄弟從滄州不遠千里而來,初到貴寶地,用光了盤纏,沒辦法這才指望靠把子力氣掙兩個飯前,還望各位多多幫忙,咱們兄弟不勝感激!”
另外的一個年輕點兒的漢子就拿着一個銅盤轉圈走,周圍看熱鬧的人紛紛從荷包裡取出多少不等的錢扔在銅盤裡,一圈下來,許重看了看,竟然也差不多有七八十個錢了。
他暗自琢磨道:“老子堂堂的修仙者,難道真要去偷凡人的錢?那也太丟人了!不行,說什麼也不能幹這種事兒!不如老子也學這兩個漢子,乾脆打把勢賣藝掙點錢算了,他們這一會兒的工夫就弄了這麼多錢,估計老子應該比他們掙得還多,畢竟老子是修仙者啊!哪裡有比不過凡人的道理?”
想了想,他覺得這實在是個好主意,不過這裡已經被那兩人佔了,他只好又往前接着走,打算找到一處人多也寬敞的地方打開場子。
走了一會兒,許重走到了一家叫做“仙客來”的酒樓前,見這裡進進出出的人不少,地方也寬敞,就停了下來,打算就在這裡開始自己的賣藝生涯,不過他試了幾次,都沒有張開嘴,反而把臉憋得通紅,好不容易鼓足了勁兒叫住了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還沒等開口,那女人張嘴就罵道:“臭道士!憑你也想欺負老孃?也不數數你下面長了幾根毛!”說着一甩袖子,居然放了個又響又臭的屁,而後趾高氣揚的走了。
許重無比鬱悶,心中哀嘆:“這,這都是什麼人吶!”無奈之下,只好埋怨自己的眼光不好。接着他又叫住了兩個看起來長相憨厚的男人,又是沒等他說話,那兩人乾脆就直接罵道:“操,臭道士,上個月你給老子算的卦他媽的一點兒都不準,老子回家之後不但婆娘沒取上,就連翠雲樓的小玉也他孃的被張屠戶給贖了出去,正想找你算賬呢,你倒送上門來了,兄弟,給老子打!”
兩人罵完之後就掄着拳頭朝許重劈頭蓋臉的一通猛打,雖然並沒有真的傷到許重,但也着實讓他更加鬱悶,更可氣的是周圍圍了一幫人看熱鬧,其中不斷有人叫好起鬨,許重根本沒法還手。
好不容易脫了身,許重心中暗叫晦氣,無奈之下,只好收起了指望打把勢賣藝掙錢的念頭,想了想,心道:“要不就去算卦?也不好,剛纔被這麼多人圍着看,誰還肯讓自己算卦啊?”他苦笑着喃喃自語道:“劫數啊劫數,看來我命中註定一定要當一回賊了,他媽的,老子豁出去,就去偷他孃的!”
打定了主意,許重站着看了一會兒,只是人來人往的卻連一個看着有錢的也沒有,普通人他是不想偷的,他深知當世雖然大治,但作爲普通的老百姓,日子還是十分的艱難,所以即使偷他也要找個有錢人才會去偷。
好不容易從對面遠遠的過來一個穿着裘皮長衣、身後還跟着兩個隨從的胖老頭,許重當機立斷:就是他了!便迎着那胖老頭而去,到了胖老頭身邊時,故意裝作摔倒的樣子拽了胖老頭一把,而後道了歉,匆匆的往遠處走去,身後傳來一陣叫罵聲:“他媽的,走路不長眼睛!你個臭道士,瞎了嗎?”
許重手裡握着一個皮質錢袋,墊了墊分量,嘆了口氣道:“這世道,道士掙錢也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