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唐依成爲侯伯勤律師行的一員以後,她每天都勤勤懇懇的工作,這一天也是一樣,只是她不知道的是,有一件她非常在意的事情卻悄然發生了。
“喂,龍大狀?聽說你最近預備打一場官司,不知道還缺不缺人手……”
劉思傑一邊在街上走着,一邊打着電話,肥仔因爲一直接不到大案子經濟緊張,他打算幫幫他,他可受不了再繼續看肥仔那張鬱悶的肥臉了。
掛掉電話,Keith無所謂的在大街上走着,他現在總是在外面跑,要麼就是直接躲進辦公室,要麼就是一整天不在辦公室,目的只有一個,不想見到湯圓那副小心翼翼的樣子。
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很遠也好,很近也罷,他已經走了這麼多步,而她卻要麼原地踏步要麼倒退行走。劉思傑也是個人,也會累,這段時間,就讓自己休息休息吧。
前面不遠處,一家披薩店裡走出來兩個店員,都是黑黑瘦瘦的年輕人,不過其中一個揹着送披薩的箱子,似乎正打算去送貨。這個人在Keith看來,極爲的眼熟。
“Jason?”
年輕人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條件反射的回頭,在看清來人的那一剎那,驚恐的瞪大了眼睛,接着急忙轉回頭,把箱子放到一邊,摩托車一扔,放開了奔跑着。
這下劉思傑更加肯定自己的推測,一邊追過去,一邊高聲喊道:“Janson!”
年輕人很年輕,動作也很麻利,可惜的是,大家都知道,劉大狀以前幹得是抓賊的行業。所以,一個後生仔跑不過一個前O記探員,無可厚非。
唐風是被他的前未來姐夫以餓虎撲食的姿勢抓到的。
“還跑?你不會以爲你真的跑得過我吧?”
被壓倒在地的唐風喘着氣搖了搖頭,他已經累得說不出話來了。
披薩店裡,劉思傑脫下西服外套,露出襯衫和揹帶,把外套放在椅背上,不緊不慢的坐下,沒什麼表情的盯着眼前的年輕人。
坐他對面的唐風被他盯得頭皮發麻,總感覺自己像被看透了一樣。
“Keith哥,我真的不是有意要躲你的。”
唐風說的信誓旦旦,Keith卻絲毫不理,他歪着頭,斜視着唐風,一臉“你說謊話太遜了”的表情,配合的點了點頭:“好,你不是有意躲我的,那你剛纔爲什麼要跑?”
“我……我……”
唐風的眼睛飄忽着,從左飄到右,再從右飄到左,心虛的樣子倒是沒有他姐姐說謊話時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優良傳統。
劉思傑狠狠的做了一次深呼吸,很認真的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家姐說你出國了,結果我沒幾天就在披薩店裡見到你。你們姐弟兩個見到我就躲,爲什麼?告訴我,爲什麼?”
“不關她的事!”
聽到某K可能誤會了唐依,唐風很着急的替自己的姐姐辯解着。
“那關誰的事?”
Keith當然知道不關唐依的事,他很瞭解唐依,有事也只會是別人連累她。何況,就算關她的事,Keith也是不會怪她的。他現在想知道的是一個過程而已,這些年他沒有參與過的過程,造成了今天兩人像路人一樣這個結果的過程。
“是我!”Jason的語調漸低,頭也漸低:“是我……都是我的錯……”
……
“龍大狀?”唐依在腦子裡過了一下這個人的資料:“這個人講錢不講情的,你跟着他打官司沒關係嗎?”
“沒關係,沒關係,”肥仔笑得牙不見眼:“就是講錢纔好,Keith雖然不說,但我知道是他特地把我介紹給龍大狀。你也知道我雖然叫‘肥仔’,卻是個一點‘油水’都沒有的肥仔,接了這單case有錢收。而且龍大狀又是大律師‘Big Four’之一,我想跟他學習很久了。”
“那不是挺好的,好好加油吧。”
見到James這麼開心,唐依也不再替別人杞人憂天,直接轉身去工作,她今天又多了幾棟“大廈”要複印,可沒那麼多閒時間磨牙。
劉思傑拿着咖啡從茶水間裡出來,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的一瞥,就見到了最裡間敞開着大門的複印室裡,唐依遊走於桌臺和複印機之間忙碌的身影。
像是被不知名的力量牽引着一樣,Keith意識到的時候,他已經站在複印室的門口望着他的小秘書失神很久了。
“我有幾個friend……”
Jason的話在劉思傑的腦子裡一遍一遍的迴盪着。
“……本來大家都好好的,只不過愛玩了一點。後來他們休了學,變成了古惑仔,但是我覺得他們都不是什麼壞人,也就沒斷過聯繫。結果有一次他們說來我家玩……”
所謂的“玩”,不過是個掩護,那幾個小混混試探過幾次之後,最後一次,在唐依的家裡開起了“RaveParty”,一羣人一邊嗑藥一邊賣藥一邊“High”。
之前的幾次,因爲是試探,唐風根本沒有發現異常。
唐依那個時候一直在忙着學業,因爲她以前學的是內地的法律,香港法律完全不一樣,所以她依舊學得很辛苦,尤其是在她想一鳴驚人的情況下。
而唐爸爸那時候身體不好,在牀上比在地上的時間多得多。
所以,直到這最後一次,才真正的出了事。
□□,俗稱“K仔”,最流行的軟性毒品之一,服食超過一定劑量是會死人的。
唐依回到家的時候,見到的是喝下加藥飲料的唐小弟,輪椅上氣得滿臉通紅全身抽搐的唐爸爸,還有一羣揮舞着爪子不停“High”着的男男女女。
這種時候還等什麼?當然是報警。
唐依沒有報成警,因爲她被其中幾個還算是清醒的小混混按住吸了一部分的□□。
可警察還是上門了,有個小太妹“K仔”中毒掛掉了。
唐風進了監獄,因爲□□;唐父氣得爆血管,中風癱瘓在牀;唐依去了戒毒所,由於吸入量不多,戒掉並沒用太長的時間。
她辦了休學手續,把房子賣了,給唐風打官司,給唐父治病,馬不停蹄的在醫院、法院之間來回穿梭。
“那個時候,整個家全部都是家姐撐起來,她每次來探我都很憔悴,但是我什麼都幫不了……”
唐依根本沒有時間去找工作,她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存摺上的數字不斷的減少,什麼叫花錢如流水,她總算是感受到了一把。
後來,唐爸爸去世,在唐依山窮水盡,就快要崩潰的時候。
“我永遠都記得,家姐那一次來探我,她的樣子……”
唐風的眼眶紅了,他雙手抱着自己的頭,不停地在懺悔。
可是懺悔有什麼用呢?他那時也只是個孩子,最大的過錯也不過是識人不清。
其實唐依也在懺悔,上輩子她是個獨生女,唯一的煩惱不過就是怎樣處理好自己的事業。她並不懂得照顧、關心弟弟,她不是一個好姐姐,所以她沒有資格怪唐風,因爲她也有錯。
“你有事嗎?”
唐依一直忙着,並不代表她毫無感覺,被人盯着這麼長的時間,回頭也是很自然的事情。然後她看到了某K拿着一杯已經沒有熱氣的咖啡,雙目無神的望着她。
被唐依的聲音驚醒,劉思傑從思緒中走出來,他看了一會唐依,搖了搖頭:“沒事。”
看着失魂落魄的老闆走出門口,唐依不自覺的盯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視線範圍內。
晚上,唐依回到家,唐風破天荒的晚上沒有在家。不過留了紙條說晚點回來,不用等他。
唐依也就沒有在意,該做什麼做什麼。
第二天一早,唐依打算出門的時候,撞上了打算進門的唐風。
“你怎麼這麼晚回來?”
唐風有些躊躇的站在門口,正打算坦白從寬的時候,唐依又冒出來一句。
“以後要加班的話記得帶衣服。”
這事就算過去了。
可是,唐風還是個好孩子,他並不希望有事瞞着自己的姐姐,特別是這種很重要的事情。於是他咬着牙,嚥着口水,鼓着勇氣,說:“昨天我見到Keith哥了。”
在唐依回頭的時候,唐風又加了一句:“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他了。”
“……”
唐依瞬間大腦空白。
好一會之後,她看着完全不知所措的弟弟,乾巴巴的說了一句:“哦。”
難怪昨天劉思傑那麼奇怪。
話音一落,唐依就出了家門,半晌之後又回來了,表情高深莫測的盯着自家弟弟:“你就是因爲這個才離家出走一晚上的?”
Jason有點迷糊,家姐不是很重視Keith哥的嗎?
“厄,嗯,我……”
唐依打斷了他的話:“以後不許夜不歸家了。”
唐小弟一愣,不明所以的點頭,家姐就這麼放過他了?
當然就這麼放過他了,唐依說完就頭也不回的往公司走了,她快遲到了。
坐在小巴上,唐依從包裡翻出來她的錢包,錢包裡有張照片,是她和Keith的合照。
兩個人穿着同樣是大律師的律師袍,同樣戴着馬毛織成的假髮,看着同一個方向,連微笑的角度幾乎都是一模一樣的,肥仔還說他們兩個有夫妻相,以後一定是法律界“雌雄雙煞”。
當時他們都還沒有資格上庭,這衣服不過是他們參觀電視臺的時候借來穿的,唐依上輩子沒穿過這樣的律師袍,覺得很新奇,Keith也就隨她這麼擺弄。
可是現在……
她再也穿不上這身衣服了。
唐依抱着錢包,目光呆滯,面無表情,眼淚卻像是斷了線的水珠,自動自發的往下淌。
就在唐依即將坐過站的前一刻,手機及時的響了起來。
胡亂的抹了抹眼淚,唐依訓練有素的接電話:“喂。”
某K洪亮的聲音從電話的另一頭傳了過來:“你怎麼還沒到?”
眼看着到了公司附近的站臺,唐依急忙跟司機說道:“不好意思,有下車的!”
劉思傑聽着唐依的聲音不對勁:“你怎麼了?感冒了?”
“沒,”唐依一抽噎:“我下車了,馬上就到了。”
Keith感覺不正常,他都沒聽到飛機的引擎聲:“到哪了?不是在機場嗎?”
“機場?”
唐依後知後覺的發現……
“你不會忘了今天要去馬來西亞出差吧?”
Norman家裡有事請幾天假,Keith要到馬來西亞出差,手頭沒有人,唐依就被臨時抓包。唐依剛剛被自家弟弟的兩句話刺激的滿腦子都是豆漿,能記得上班就已經很不錯了,她坐錯車走錯方向也很正常,誰叫她根本沒帶多少行李,完全沒有要出國的意識。
“記得……”唐依顫抖着脣:“不過是剛剛纔記得。”
劉思傑覺得他的太陽穴在突突,虧他還想着帶她出去旅行散散心,湯圓真不愧是湯圓,裡面的陷全是糊的,氣死他了。
“你現在在哪?公司?”
“在公司附近的小巴站。”
怯懦的聲音進一步在劉大狀熊熊之火上澆了一桶汽油:“給我站在那一步都不許動!”
唐依望着只剩下忙音的電話,默默出神。
[——好奇怪,一點都不想哭了。( ⊙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