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哞……”
藍天白雲下，各種厚重磅礴，亦或如雷般的咆哮，交織成一曲荒野輓歌，激盪的蒼穹雲霧翻涌不休，露出萬里晴空。
一座座數十丈高下，完全由巨石堆砌，外形古樸粗獷的石塔，其上燃起連陽光都遮掩了的濤濤篝火，數以百萬計的北金蠻族低沉肅穆，默默禱告。
除了吳明特例外，所有的人族無不在最外圍匍匐餘地，或有不經意擡頭者，無不被周遭披着猩紅獸皮，面帶猙獰骨盔，體型龐大的蠻族鐵衛揪出，當場扔進篝火中燒死。
此時離衆質子離開已有數天，今日一大早，吳明便被耶律崇光帶來此地。
“尊敬的苟氓聖祖，無盡的遠古先祖，歷代蠻族衆聖，請享用後世子孫供奉……”
隨着一名身披白色狐袍，垂垂老矣的佝僂狐蠻半聖，高舉一柄染着血銀色火焰般的柺杖，在吟誦了一番晦澀難懂的蠻族祭祀經文後，各族齊齊跪伏餘地。
遙遙望去，數以百計，毛色整齊，幾乎連模樣都相似的獅蠻、虎蠻。牛蠻、馬蠻等半裸着上身，以各族爲方陣，跳起了古樸卻透着滄桑威嚴肅殺的戰舞，仿若不知疲倦般繞着最中間的一座千丈石塔載歌載舞。
咚咚嗚嗚！
隨着如雷浩瀚般的鼓角錚鳴，石塔下方驀然震動，好似活了過來般，出現一個碩大洞口，陰風哭嚎般吹出瘮人颶風。
“這是……活祭！”
吳明瞳孔一縮，心頭連跳了幾下。
只見數以百計披枷帶鎖，幾乎囊括了神州各族，神色萎靡絕望，氣息卻無比強盛的生靈，被蠻橫的拖拽於石塔之下，並被推入了洞窟之中。
不聞慘叫，不見掙扎，仿若那就是個無底洞，無論什麼東西進去，都會無聲無息被吞噬！
即便沒敢用神識觀察，可僅僅是肉眼就可辨別出，起初被推進去的數以千計生靈，包括人族，無一不是宗師境，接下來便是近百的大宗師或皇者妖獸。
到得最後，赫然是三尊氣息異常恐怖，掙的鐵鏈嘩啦啦作響，其上符文閃爍不定，即便隔着數裡之遙，都感到一股窒息般的威壓撲面而來。
“半聖！”
吳明輕抽一口涼氣。
神州大地，萬族林立，雖人、妖、蠻是三大主族，但其實三族旁支不計其數，有的因年代久遠，亦或血脈龐雜，獨立於主族之外，可即便再弱小的一族，也未必會有一尊半聖坐鎮。
這等戰力於大部分族羣，就是最頂尖的戰力，哪怕是人族也不例外，當然不包括受鎮魔鐵律和天人誓約掣肘，不便隨意出手的衆聖。
可就是這等在任何族羣中，都可稱尊做祖的存在，此時竟如豬狗般被鎖拿鎮壓，即將活祭！
即便是親眼所見，吳明都覺有些不真實。
“這就是蠻族的力量！”
吳明心頭莫名的有些沉重，難怪神州沃土，膏腴之地，近半被蠻族佔據。
若是放在人族，三尊半聖除非做下了滔天禍亂，亦或者墮魔者，否則人族多半會以收服爲主，而不是這般蠻橫的一刀切。
“啊啊，該死的蠻族，老夫……啊！”
一尊掙扎的最兇的半聖，乃是一名鬚髮皆白，半人半猿的高大老者，話未說完，便被那狐蠻老祭祀用柺杖狠狠點在胸口。
血銀色火焰大漲，瞬間將其胸口皮毛燒灼的皮開肉綻，焦糊味傳播出極遠，哪怕是吳明都嗅到一絲，眉頭不由大皺。
“喏……哈……戰……”
周遭的蠻族卻異常興奮，不斷拍擊地面，咚咚作響，目露狂熱。
石塔下，另有三名異常高大的獅蠻、熊蠻、蛟蠻上前，高舉利刃，刺穿了三尊半聖的關節要穴，頓時血流如注，腥風大作。
遙遙望去，三尊半聖的血液，赫然散發着奇異的寶光，正是他們體內蘊藏的聖道血脈！
在偉岸的聖道之力聚攏下，其血液流而不散，竟然化作一顆顆的晶瑩珍珠，其內更有一個個迷你型小獸撲騰不休。
吳明眼力極佳，看的分明，分別是白猿、梅花鹿、水晶魚！
不難想象，這是三尊有着返祖血脈的異族半聖，實力絕非尋常半聖可比，但仍舊被蠻族捉來活祭。
尤其是那擁有水晶魚血脈的半聖，必然與水族親近，如今四海龍族執掌神州水族，莫有不從，蠻族都敢下手，足可見蠻橫霸道到了何等地步。
僅僅幾息的工夫，三尊異族半聖周身掛滿了晶瑩血珠，被三名蠻族強者拎起，抖手扔進了洞窟中，哀嚎聲眨眼化作了悲風嗚咽。
“聖祖顯靈！”
狐蠻老祭祀高舉雙手，抽風似的顫抖，不斷重複着，最後化作呢喃。
嗡！
彷彿真的有了迴應，千丈石塔驀然一震，一股浩瀚磅礴，無匹恐怖的威壓涌現，震的天地爲之嗡鳴震顫，緊接着數以百計籠罩四周的石塔也隨之微微顫抖。
“吭！”
吳明下意識瞅了眼天空，便覺刺痛無比，魂魄都爲之顫慄，趕忙低頭，抹了把眼睛，卻覺溼熱無比，赫然流下了血淚。
“不要看，那是蠻族聖祖遺留於世間的不滅意志，只要供奉不斷，血脈不覺，其意志便可亙古長存，庇佑族羣，即便是聖者，也可輕易抹殺！”
枯曄低聲提醒，仿若不敢大聲說話。
“蠻族如此強大，人族豈不危矣？”
吳明微驚，旋即便知道自己問了蠢問題。
“哼，人族有衆聖殿和聖賢冢，比之蠻族雖弱，但也差不到哪兒去，要知道，我人族歷史雖然只能追溯到太古蠻荒，但在三皇五帝帶領下，一步步從孱弱的食糧，走到如今佔據神州半壁江山，蠻族……哼哼！”
枯曄連連冷哼，似有不屑。
吳明一怔，眉頭深深皺起，默默細算了下，嘴角不由劃過一抹苦笑。
看來無論前世今生，於生靈而言，人族確實都是後來出世，最終一步步走上了食物鏈頂端，不知抹殺了多少族羣的痕跡，後世只能從博物館或藝文雜誌中看到其它族羣的記載。
“聖祖永垂不朽，佑我族昌盛，萬古不朽！”
狐蠻老祭祀高呼。
數以百萬級的蠻族齊聲高呼，聲如驚雷，傳遍方圓百里，一股股聲浪衝天而起，氣勢恢宏，赫然化作一團無比凝實的血灰色霞光，瀰漫開來。
“蠻族聖祖意志降臨，緊守心神，千萬不要試圖窺視，否則會被其意志侵染，成爲蠻族奴僕，現在的你，絕對撐不住！”
枯曄急聲道。
剛剛萬里晴空，在血灰色霞光籠罩下，豁然出現凝聚成了一團百里烏雲，遙遙望去，宛若一尊遮天蔽日的恐怖存在，屹立於天地間。
萬古不滅，天不收，地不埋！
吳明很乖的沒有動雜念，可依舊感覺心頭有如被壓了一座山，挺直的脊背，不由自主的彎了下來，無論如何掙扎，都無法抵禦，來自心神最深處的卑微。
確實是卑微，那是面對無法想象的高等生命時，由心而發的自慚形穢，無關乎能力強弱。
當然，無論是能力強弱，還是傳承的時代，吳明比之這位遠古時帶領蠻族稱霸神州的苟氓聖祖，都是天差地別，甚至可以說沒有半點可比性。
嗡隆隆！
仿若迴應蠻族的呼喚，那虛影微微俯身，頭顱所在的位置，出現一個孔洞，似乎張開了大口，正在吞吐日月，突然驚雷滾滾，血雨天降。
瓢潑般的血光灑落，所有蠻族興奮又虔誠的高舉雙臂，仿若在承接生命中最重要的事務，即便是在場的幾尊蠻族半聖也不例外。
“天地賜福！”
吳明輕抽口氣，目露駭然。
這種波動，與之前誅殺魔物時，接受天地賜福時的情形，幾乎如出一轍。
“你仔細感應，這並非是天地賜福，雖然那尊聖祖確實威壓一世，帶領蠻族威震遠古，打的萬族幾乎喘不過氣，但還沒有達到改天換地的程度。”
枯曄雖然如此說，可話語中卻透着凝重。
“確實有些不一樣！”
吳明閉目默默感受，果然發現了異常細微的不同，只是以他的力量，很難捕捉到罷了，想來枯曄也是仗着聖魂的力量才能發現。
但即便如此，也足夠驚人了。
因爲在其敏銳感官中，凡是被血光籠罩的蠻族，氣息都有了細微的提升，雖然有多有少，但這也太過可怕，畢竟這裡有數以百萬計的蠻族。
嗡嗡嗡！
血雨足足持續了盞茶工夫後，赫然有不少當場突破境界，只是多半都爲蠻侯或普通蠻王，而更強大的蠻族雖各個面露喜色，卻只有極少數才突破了。
至於藉此成就蠻皇的存在，也只有三三兩兩，不足五指之數，而且都是積年老牌蠻皇存在。
見此，吳明長長出了口氣，若蠻族可以藉助先祖意志沒有限制的增強，莫說人族，即便神州所有族羣加起來都不是對手。
想想也在情理之中，畢竟發動這般一次祭祀，就要活祭三尊異族半聖，千百皇者和王者，恐怕也是費了不少年頭和手腳才積攢下來。
若是肆無忌憚抓捕的話，光是人族和龍族就不會善罷甘休，眼睜睜看着自家中堅力量被活祭，成爲增強敵人的養料。
“恭送聖祖萬安，永佑吾族！”
狐蠻老祭祀又唸誦了一長段古老祭文，猛的一甩柺杖，點指高塔下的洞窟，“請聖祖開天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