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轟!
十數丈大小的墨玉雲舟之上,轟鳴陣陣,劇烈震顫了幾下,隨着幾聲怨毒怒罵喧囂,一切戛然而止,隨之恢復了死一般的寂靜。
“哈哈,不錯,不錯,比上一個富裕點,格老子的,總算弄了幾件像樣的東西!”
衆人看着手舞足蹈,在死不瞑目屍體上摸索的吳明,一個個面面相覷,還有幾個適應不了,強行扭轉過僵硬的脖頸,生怕一個忍不住,惹怒了這位喜怒無常的王爺!
再看數十名先天護衛,似乎少了幾個,而且多半帶傷,就是鬼狼、花蛇雙妖,也是一個胸前染血,一個左眼烏青,唯一相同的是,兩人無不緊咬牙關,還得陪着笑臉。
再看杜宇這位渠川總條把子少舵主,早已目瞪口呆,滿面麻木,眼裡甚至不時閃過羨慕。
這是第幾個了?
自從半月前碰上吳明,一路藉助寶物之便,追蹤而來的各路綠林宗師強者,無論修爲高低,亦或單獨行動,還是三三兩兩結伴同行,都被邀請上了黑玉雲舟。
人的名,樹的影!
渠川綠林總條把子杜天霸的威名,那是響噹噹的好使,而他杜宇杜大少爺,也是有名有姓的天才,交遊廣闊。
河州各路綠林好漢,誰不知黑玉雲舟之名?
如此一來,杜宇稍稍露個面,邀請上船一聚,無不與有榮焉。
換做往常的話,杜宇是真心喜歡,這種被人奉承的應酬!
結果呢?
毒酒一喝,立馬翻臉,管你自身多強,背後多大靠山,通通死啦死啦滴!
相較吳明這般,近二十名宗師級江洋大盜的全部身家,就算是大宗師都得眼紅,哪怕他們各個算不得多富裕,可聚攏到一起就了不得了!
不僅比冒着被法家、兵家追殺,打家劫舍來的強,而且不用承擔任何後果,誰會爲盜匪出頭?
而且說出去也沒人信啊,杜宇等人更不會說不出!
杜家在河州就是強盜祖宗,幹出這麼缺德的事兒,吳明到處一嚷嚷,就算跳進黃龍河也洗不清。
只能替吳明兜着,甚至還得賣力討好!
也只能怪杜家名聲太旺,河州綠林基本都以渠川杜家馬首是瞻,有什麼邁不過去的坎或不可調節的矛盾,都會請杜天霸或其子座談調節。
杜宇也時常露面,混個臉熟,早早名聲在外,這幫獨行大盜有的甚至見過幾面,沒見過也想結個善緣。
誰能想到,就是這樣與他們一樣的大盜後裔,會下毒謀害呢?
連殺了這麼多宗師大盜,河州境內綠林精英,即便不算元氣大傷,也少說能安穩好一陣子。
不說吳明和杜宇本身有抗衡宗師的實力,就是鬼狼和花蛇聯手,都能輕易壓制三境宗師,再加上有心算無心,又是下毒,又是偷襲,哪怕四境絕頂宗師,又能落得好?
有如此把柄在手,杜宇心中報復吳明的念頭,甚至已經打消了大半。
莫看杜天霸現在風光,此事真要傳開,沒了綠林道的支持,屆時牆倒衆人推,兵家、法家恐怕就會趁機下手減除,再物色一個比較聽話的渠川總條把子上位。
對於朝廷、宗門、世家和綠林道、散修乃至魔教之間的蠅營狗苟,杜宇自幼耳濡目染,還是清楚的,深知此事一個處理不好,以往的風光不僅會頃刻間毀於一旦,性命都可能不保。
爲了自保,動不得吳明,他甚至對船上的所有護衛,包括鬼狼和花蛇,都動了殺心!
殺人滅口!
對於積年悍匪,實在再平常不過!
對吳明而言,這可比打劫一幫窮強盜爽多了!
扒的光潔溜溜,賊祖宗也不過如此!
杜宇已經看傻了眼,說不心動那是假的,可真心不能這麼幹啊!
就算要幹,也得等吳明走了,偷偷摸摸的幹!
用強盜邏輯來講,這就是黑吃黑!
老祖宗傳下來的手藝,而且是最高境界!
想通此點,杜宇對吳明的怨念又減少了一大部分,甚至有心想請教一番,實在是吳明手段高明,比他這三代祖傳手藝的強盜,更像強盜!
尤其讓人驚懼的是,殺人奪寶也就罷了,偏偏還不放過,竟是要嚴刑逼供一番。
殺人不過頭點地,這是要扒祖墳的節奏啊!
自己怎麼會得罪這種人?
事實上怎會有這般沒底線的人?
魂不守舍,踉蹌來到船艙中,看着一個個如燈籠般吊着的人形物體,杜宇就覺頭皮發麻,心肝脾臟肺都一個勁兒直抽。
之所以說人形物體,是因爲僅從表面看,依稀能看出人樣罷了。
沒有了皮膚的暗紅血肉,扭曲的四肢,不時跳動的經絡和抽出的半截大筋,亦或完全成了血洞的眼耳口鼻。
濃郁的血腥氣撲面而來,直欲令人作嘔,配合滿地血腥,真真是步入了無間地獄!
“有勞鬼狼兄和花姐姐了!”
吳明笑吟吟指着之前抓住的幾人。
“爲王爺效勞,是我等榮幸!”
饒是兇名卓著的雙妖這等兇人,此時也覺不寒而慄,上前施爲。
或許是過慣了這種生活,兩人其實並無多少不適,只是一想到與吳明這等人爲敵,日後可能遭受這等恐怖折磨,就覺頭頂一陣昏暗。
這就是心裡作祟了!
有句老話說的好,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似雙妖這般,手頭上沾染了數以千計的冤魂,從未將人命當回事,甚至還很享受那些在手底下哀嚎慘叫的聲音,有如世間最美妙的音樂。
可當這種音樂,換做自己時,就不是美妙,而是地獄了!
“哎呀,鬼狼兄這幽鬼搜魂爪更顯精進了,再弄幾個宗師練手,說不定就能突破了!”
“是是,小人以前練手的素材,修爲都太低,多虧了王爺,才能弄到這般好的練手材料!”
“哈,花姐姐的毒牙刺心之術,也頗爲不凡,能夠將心脈周遭三十六道經脈活生生抽出來,非得心細如髮不可!”
“王爺神目如炬,洞若觀火,奴家這點微末伎倆,能入王爺法眼,實乃三生有幸!”
“兩位的手藝真是讓本王大開眼界,不知兩位有沒興趣將這手藝發揚光大!”
“能得王爺看重,也是這秘技的造化!”
“能爲王爺效力,是我等的榮幸!”
眼見兩個兇人在吳明一問一答中,顯得拘謹異常,二話不說就將賴以成名的秘術奉上,比乖寶寶還乖巧,杜宇心中的不適,越發明顯。
“杜兄很緊張嗎?”
吳明突然拍了杜宇肩頭一下,差點把後者嚇的癱倒在地。
“不不,只是覺得此景有點……別開生面,對,就是別開生面!”
杜宇滿面慘白道。
“放心,你我相識一場,本王重情重義,絕不會讓杜兄落得如此下場!”
吳明拍着胸脯保證。
“哈……哈哈,多謝王爺照拂,小弟……”
杜宇乾笑幾聲,看着風鈴也似的人形物體,五臟六腑一陣扭曲,差點嘔吐。
雖然杜家三代爲匪,惡事做了不知凡幾,但他終究年輕,甚少接觸這種髒活,以至於很不適應。
“杜老爺子英雄一世,想必會明白本王一番苦心,這堂課就免費教你了!”
吳明笑吟吟道。
杜宇腹中一陣翻江倒海,面上還得連連點頭稱謝,心中對吳明的恐懼更增三分。
天可憐見,他是真的後悔了!
“王爺,問出來了!”
不多時,鬼狼和花蛇將問好的情報整理成冊。
“相逢一場,就送給杜兄了!”
吳明翻閱了下,大咧咧推給杜宇。
“這怎麼使得?”
杜宇懵了。
“這些人背後,多多少少都有些來歷和畢竟,杜兄做了這等事,總得斬草除根,才能安枕無憂吧?”
吳明摸出一把匕首,塞給杜宇,將他推到那些還在抽搐不休的人形物體前。
“這……這如何使得?”
杜宇猶豫再三,可看着吳明笑容可掬的和善面孔,心底哀嚎一聲,終究做了殺人滅口之事。
“杜兄啊,承蒙招待,本王知道你捨不得,可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
吳明賺的盆滿鉢滿,心滿意足,越發和善的拍着杜宇肩頭,一副哥倆好,恨不得秉燭夜談,抵足而眠的架勢。
“王爺說的是,您貴人事忙,在下雖有心款待,卻也不能多留!”
杜宇眼淚汪汪。
“哈哈,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江湖見吧!”
吳明不管他有幾分真,亦或都是虛情假意,大咧咧的將杜宇等人一股腦趕下黑玉雲舟,當然沒忘了將所有人的貼身兵刃都收走。
這傢伙,鐵了心的雁過拔毛,就差只給人留下內褲了!
杜宇等人還得感恩戴德,稱謝連連。
不謝不行啊,要是吳明再狠一點,把他們衣服都扒了,那才真是沒臉見人了!
“此仇不報,誓不爲人!”
直至黑玉雲舟沒了影,杜宇才跳腳怒罵,指天發誓。
可惜的是,他註定沒機會了。
原本他身上,有標識位置的寶物,早就被吳明一股腦搜出毀掉,即便杜天霸神識烙印被毀,也察覺不妙,可受創之下,療傷都來不及,哪裡有工夫救援?
哪怕命手下出手,莫說找不到,就算找到了,誰能追的上黑玉雲舟?
鬼狼和花娘頗覺淒涼,以爲跟了大靠山,沒想到把多年家底都給賠的底兒掉,這叫什麼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