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老的男子聲音在水生身後響起,又急又快,用的卻是南華州語言,水生還是能聽得清楚。
水生淡淡一笑,收起體內激盪的真氣,轉過身來,把目光望向遠處一名身材佝僂鬚髮花白的老者。
其實,水生早就發現了這名老者的與衆不同,不過,從其身上顯示的靈壓來看,似乎只是一名相當於金丹後期的存在,而且這名老者和其它修士一樣,同樣恭恭敬敬地跪伏在地上,這纔沒有太過放在心上。
看到水生臉上的笑容,神情緊張的老者不由得鬆了一口氣,慌忙從地上站起身來,衝着水生遠遠施了一禮,隨後,把目光望向一處所在,口脣微動,似乎在向誰傳音一般。
即使這名老者不開口阻止,水生也沒有繼續追擊銅甲男子的打算,畢竟,水生並沒有擊殺對方的心思,而且對土遁之道一竅不通。
到了修羅秘境之後,水生施法的速度足足慢了三四倍,否則的話,不足二十丈的距離,以這名男子的元嬰初期神通,根本無法躲開水生的拳影,若是被拳影擊實,即使此人身上的戰甲堅固,軀體強橫,只怕也會吃個不小的虧。
幾十丈外,傳來“轟”的一聲響動,塵土飛揚,碎石亂飛,地面之上多出來一個深坑,男子的身影從坑中一躍而出,神情狼狽,滿臉都是驚怒交集之色。
仔細看去,此人身高兩丈,雙臂過膝,手大腳大,腦袋如同巴斗般大小,足足比正常修羅族男子大上一倍有餘,亂蓬蓬的赤紅色捲髮,黑漆漆的面容上生滿密密麻麻的鬍鬚,塌鼻闊口,裸露在外的手腳之上同樣生滿寸許長的赤紅色長毛。
此人若不是身着銅黃色戰甲。而且人立行走,倒像是一隻紅毛獅子,或者說是一條獒狗,偏偏一對瞳仁卻是精光四射,看到水生遠遠望了過來,不服氣一般昴了昴頭顱,目中兇光四射。
怒喝一聲,雙臂一震,一團土黃色光影從體內衝出,大步向水生走了過來。左右雙手之中光影閃爍。同時多出一枚法寶。右手之中,握着一杆一丈多長的黑色大棒,大棒前端如同碗口般粗細,後端卻只有小童手臂一般。左手之中卻多出來一枚土黃色的大盾,大盾之上,浮凸出一隻虎首虛影,栩栩如生,獠牙畢露,似乎隨時都會撲出盾牌一般。
從這兩件法寶之上顯示的靈壓之強,至少也是頂階法寶。
隨着男子腳步的走動,黑石地面一陣微微顫抖。
男子胸前戰甲之上,被水生用拳影擊出的那處凹洞。竟然自行復元,完好如初,看來,這套戰甲還具有自行修復的神通。
周圍趴伏在地的一衆修羅族修士,看清男子的相貌。一陣騷動,再看到男子全神戒備地向着水生一步步走來,似乎正在積蓄力量,想要繼續和水生打上一場一般,紛紛爬起身來,向遠處退去,讓開道路,十二名金甲衛士卻是人人色變,暗自叫苦。
水生臉上的神情卻變得輕鬆起來,甚至緩緩收起了體內真氣,心中暗自好笑,此人既然擅長土遁之道,若是真要和自己死拼,又何必從地面之下衝出?
直接以已之長攻敵所短纔是正途,如此做作,卻似乎是想當着一衆屬下的面來找個臺階下,否則的話,動起手來,只會是殃及池魚!
果然,那名鬚髮花白的老者已經高呼出口:“師弟不得無禮,還不敢快見過兩位前輩?”
老者一邊言語,一邊從遠處大步走了過來。
一直跟在老者身後的那名少年,本想站起身來跟過去,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猶豫了片刻,終究沒敢。
厲姓金甲衛士神情複雜,猶豫了一番,大着膽子擡起頭來,望了一眼蝶衣,看到蝶衣的目光正饒有興趣地盯着那名身材高大的銅甲男子,並沒有注意到自己,這才站起身來,遠遠地衝着銅甲男子施了一禮,嘰裡咕嚕地用着修羅族言語解說着什麼。
男子的腳步頓時慢了幾分,胸膛起伏不平,一對圓睜的怒目上上下下打量着水生。
此人雖說相貌兇悍,也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元嬰初期修士,除非他有比手中法寶更厲害的寶物,或者能激發什麼禁制,否則,對水生還構不成什麼威脅。
“也許”是厲姓金甲衛士的解說起了作用,“也許”是那名鬚髮花白的老者從中斡旋起了作用,銅甲男子終於停下了腳步,哼哼了幾聲,緩緩收起手中的兩件法寶,把目光從水生身上慢慢挪開,落在了十幾丈外的蝶衣身上。
方一看清蝶衣的面容,男子醜陋的面容之上頓時神情突變,嘴巴慢慢地張大了開來,隨後,眯起雙眼,盯着蝶衣上下打量,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彷彿眼神不好使,直到現在才發現了蝶衣這名驚豔絕色的大美人。
擺了擺熊掌般的大手,止住厲姓老者的言語,隨後,又睜着遠處走過來的老者望了望,點了點頭,轉身向蝶衣所在的方向走了過去,遠遠地拱手施禮,嗡聲說道:“屬下銅獅,見過仙子,敢問仙子可是從上界而來?”
聲音如同打雷一般遠遠傳開,卻沒有了一絲戾氣,反而多出來了幾分平和恭順。
就這短短的時間,此人的態度竟然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鉅變,臉上的兇戾之色也跟着消失一空,目光變得溫順起來,一時間,面容竟然看起來無比憨厚老實。
口中說的話語也變成了南華州言語,顯然,厲姓金甲衛士方纔已經對其有過提醒。
看到此人截然不同的態度,蝶衣噗嗤一笑,百媚頓生,心中卻在飛快地盤算着該如何回答對方。
正在此時,水生的傳音在蝶衣耳畔輕輕響起。
蝶衣頓時心中大定,望了望銅獅,又望了望那名鬚髮花白的老者,輕咳一聲,俏臉一板,大模大樣地說道:“本仙子自然是從上界而來,原本想到這黑石城內城之中走上一趟,看看你們這些陷入絕境的修羅族後裔如今成了什麼樣子,有沒有救藥,沒想到......”
清冷的聲音在每一名修士的耳畔迴響,話說了一半,卻嘎然而止,話語中的意思卻是再也明顯不過,是在責怪銅獅阻擋了自己。
隨後,伸出一隻纖纖玉手,指着趴伏一地的修羅族修士,擺了擺手說道:“好了,好了,大家都起來吧,本仙子累了,需要找個地方休息一番!”
聽聞蝶衣果然是從上界而來,銅獅心頭一陣陣狂喜,至於蝶衣的責備,照單全收,沒有絲毫不滿,反而恭恭敬敬地衝着蝶衣再次拱手施了一禮。
隨後,轉過身來,面向趴伏在城的一衆修士,面色一沉,嗡聲說道:“神女大人已經降臨我黑石城,也許用不了多久,我們就能離開這不見天日的鬼地方,好了,神女大人遠道而來,需要在內城休息一段時日,大家這就拜上三拜,散開吧!”
此言一出,一衆修士之中頓時傳來嗡嗡的低聲議論,一個個喜形與色,忙不迭地衝着蝶衣磕起響頭,隨後,紛紛站起身來,片刻也不敢在城門口停留,各自向着來路走去。
即使一部分法力低下的修士無法聽得懂南華州言語,看到身邊之人的動作,也明白了是怎麼回事,有樣學樣,飛快離開。
轉眼之間,城門四周再次變得空空曠曠起來,那十二名金甲衛士卻不敢離開,而是一個個站在銅獅身後,神情恭謹地望着水生和蝶衣二人,似乎在等着蝶衣發號施令。
那名身材佝僂的老者,神情複雜地望了望水生和蝶衣二人,又望了望銅獅,止住腳步,隨後,跟在衆人身後轉身離開,臨走之時,嘴脣再次微微蠕動,衝着銅獅傳音叮囑了一番。
聽聞傳音,銅獅刷地一下把目光轉身水生,臉上神情怪異,又驚又喜,彷彿水生是一件寶物一般,上下打量,方纔的怒意早已拋到了九宵雲外,恭恭敬敬地衝水生施了一禮,問道:“敢問這位道友如何稱呼?”
看他的樣子,似乎早已忘記了方纔還在和水生大打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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