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駁恢弘的黑色城牆外,黃沙飛揚,如同一場突入其來的風暴橫掃四方,風暴中的數十柄長劍嘶鳴,湛藍的光芒大漲,殺向林荒。
席捲而來的風暴,如同張開血盆大口的巨獸,隨時便能將林荒一口吞下。那十柄華光閃耀的長劍,更是恐怖的讓林荒全身緊繃,連呼吸都不由自主的停止。
血三角恢宏的城牆上,不少人都看見了這一幕,平淡而心驚。
平淡的是,像這樣的事情在血三角中,每天至少有數十場。而心驚的是,竟然是一個天元境界的武者,在追殺一個人元小子。
而剛剛,似乎還有一個天元境的武者,折損於此。
望着狂奔而來的黑袍少年,身後尾隨數十柄長劍,城牆上的大多數人都抱着戲謔的態度,沒有絲毫出手的意思。
在血三角中,有三大禁忌!
其一是小瞧於人。
其二是多管閒事。
其三是心慈手軟。
若是記不住這幾點,那麼任何人在血三角中都很難活過三天。
所以城樓上的這些人,早養成了漠視生死,領悟到了何爲人命如草菅。一天不看見死兩個人,他們反倒渾身難受。
“真是個苦命的小子,竟然被一個天元境界的武者追殺。”
“能活到現在,避開三柄劍已經是個奇蹟了,不過就算是他的身法詭異,終究也有力竭之時。”
“要不……我們賭一下,他最終死在第幾柄劍下?”
“五柄!”
“七柄!”
“下一柄就該掛了!”
……
城樓上熱火朝天的討論着,林荒卻大汗淋漓,整個人臉都涌現一抹極度的蒼白,正如城樓上的武者所言,他已經開始力竭了。
若非修煉三千里時,需要極致的身法輔助,林荒斷然無法避開那三柄長劍。
如今,跟在林荒身後的長劍,還有七柄。而他離着血三角還有兩里路,擡眼便可以看見那高達十丈的古樸城樓。
咻的一聲!
又是一柄劍擦着林荒的肩頭飛過,在林荒的身上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血槽。
身後還餘下六柄劍!
“拼了!”
狂奔途中,林荒狠戾的咬了咬牙,猛的轉身面對着風馳電掣而來的長劍。
劍鋒激射,上面點點寒光閃耀,充斥了凌厲逼人的氣息。
林荒擡起手,儲物戒上一抹流光閃耀,旋即一道漆黑的身影從中暴掠而出,擋在了林荒身前。
陣傀再現。
鏗鏗鏗!
在陣傀擋在林荒身前的那刻,三柄長劍隨之撞擊其上,發出激越的金戈之聲,甚至有一連串的火星在陣傀身上出現。
林荒猛的突出了一口鮮血,即便陣傀爲他擋下了致命傷害,可強大的衝擊力,卻依舊傳遍全身。
以林荒如今的實力,完全無法抵擋。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林荒藉着三柄長劍的衝擊力道,整個人猛地的向後滑行了三百米有餘。
遠處,緊跟着長劍而來的男子眉頭微皺。這樣的攻擊,一般的地元武者都逃避不開,林荒一個人元武者,竟然依次躲了過去。
帶着斗笠的男子又是輕描淡寫的揮手,駕馭着三柄長劍,從三個不同的方向刺殺而去。
一柄正前方。
一柄頭頂。
一柄從背後出現!
三柄利劍,從三個不同的方向刺而來,恐怖的氣息如同割裂的囚籠,將林荒困在其中,步步絞殺。
危急關頭,林荒反而從容了不少。
他還能在掙扎一次,若是這一次失誤了,那他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旋即,林荒雙手舉着陣傀,要擋住從頭頂落下的長劍。尚有些消瘦的身影在空中詭異的挪動,而後……林荒挺了挺胸……
似乎是在迎接長劍的到來。
咻咻!
落日的夕陽殷紅如血,荒沙捲起的煙塵籠罩着虛空,散發出狂躁的氣息,巍峨古樸的城樓下,兩柄劍刺透林荒的皮膚,沒入後者的身軀。
伴隨着皮肉如布帛撕裂的聲音,林荒的身體被高高的拋入空中。
而後,竟是以恐怖的速度掠入血三角中……
原因無他,只因爲從林荒後背刺入的劍,直接透體而過。而從正前方的刺來的長劍,卻硬生生的被林荒卡在骨縫裡,林荒藉着長劍襲來的巨大沖擊力,直入血三角!
“老匹夫!”
倒飛入血三角的途中,林荒滿是鮮血的嘴角裂開,露出了森寒笑容,望着遠處的斗笠男子,哈哈大笑。
“不愧是林長天的種!”
黃沙風暴中,斗笠男子見此,眉目微皺,他也不曾想到,林荒竟然會以這樣的方式進入血三角中。
不過他並未氣急敗壞,似乎沒殺死林荒,也不是什麼大事。
城樓上原本那些看戲的衆武者,此刻已然目瞪口呆,良久後方才一臉驚歎,“原來這樣也行!”
能在血三角活下去的人,都是戰鬥經驗極爲豐富的人。可他們仔細回味林荒剛纔的做法,依然感覺有幾分恐怖。
僅僅在空中調整一個動作,便避開了背後長劍的身體的致命傷害,讓它從容的穿過肉體。同時讓身前的劍剛好卡在骨頭縫裡,藉着力道遠退而去。
看似簡單,卻極爲困難。
想要做到這點,莫說需要精密的計算每一柄劍的落點,僅是人元境界在空中挪移的難度,便讓人難以想象。
能做到這點的,其戰鬥經驗該是何等豐富,或是已經達到恐怖的地步。
衆武者望着逃入血三角的林荒,神色不禁變得極爲凝重,心中同時有一萬個想不通。這小子也不過十六七歲,怎麼做到這點的?
“以爲這樣就能逃脫一死嗎?”
就在林荒準備長舒一口氣的時候,那斗笠男子踏入了血三角,即便是觸犯了血三角與四大宗門的約定,也要將林荒轟殺於此。
林荒面色大變,霍的抽出了鎮魔刀,武法殺神一刀斬開始凝聚!
而就在此時,一道狂風驟然出現在林荒的身前,形成一道堅固的壁壘,同時一道飽含威嚴的呵斥聲驟然響起:
“姓韓的,這血三角可不是你該涉足的地方!”
斗笠男子面色稍便,感受到強迫的力量如潮水涌來,踏入血三角的步履隨之停頓,擡起頭幽幽的盯着林荒身後的人,嘴角不禁挑起了一抹莫名的笑容,只是淡然道:
“……我們後會有期!”
隨後,斗笠男子翩然而去,亦如清風般消失在血三角。
城樓上的衆武者,望着離去的斗笠男子,又回頭望着林荒身後出現的人,臉色皆是一變,“竟然是他來了!”
而林荒還沒來得及看是誰救了自己,臉色便是猛的一白,直接暈倒在地。
……
東靈境,無崖峰!
當林荒在血三角暈死過去的時候,無崖峰的氣息也變的格外凝重,甚至是極端的恐怖。
“咳咳!”
山巔上,賈萬金手捂着嘴,面色一陣青一陣白,咳嗽的聲音隨着崖頂的風傳揚而去。
而在賈萬金的身前,則是出現了數十道漆黑的身影,每一個人都將身體裹在黑袍中,臉上帶着猙獰的面具,只露出幽深的眼睛,淡漠的望着此刻宛如病貓的中年。
這十個人,似乎骨頭縫裡都透着陰暗的氣息。
“你已是窮途末路了,還想要掙扎麼?說出山河古卷的下落,我等可讓你安靜的死去,否則……你或許只配成爲一具傀儡了!”
最中間的黑衣人開口道,望着賈萬金的眼神中,帶着一絲不屑和憐憫。
“山河古卷就在軒轅提兵手中,你們有本事便去搶,就是不知道你們有沒有這個膽量”,賈萬金咳嗽着,譏諷的笑道,單薄的身影立在山巔,就如同風中殘燭,隨時都會熄滅。
“哼,若真是在他的手中,我們自然會去取來。可狡兔都有三窟,你從商二十多年,憑你狡猾奸詐的性格,只怕那軒轅提兵也只是一個障眼法”。
黑衣人冷哼道,“我希望你能看清這個世界,你還有女兒女婿尚在人間,不說出山河古卷的下落,想讓你賈家絕後嗎?”
“倒是不怕這崖頂的風大閃了舌頭!”
面對着黑衣人的威脅,賈萬金絲毫不予理會,擡起蒼白得沒有絲毫血色的臉,盡是淡然之色的說道:
“你們這一羣人,爲了找到山河古卷,釋放出陰陽谷中的東西,前仆後繼了兩百餘年,結果又能如何?到頭來終究是生活在陰暗之中,在老朋友面前都不敢露臉!”
賈萬金此言一出,其對面的那羣黑衣人中,頓時有幾人身形出現了一絲晃動。他們顯然沒有想到,賈萬金縱橫商道多年,早有過目不忘的本領,他只需看每一個人的眼神,便知道此人是誰。
“嘖嘖,沒想到你對陰陽谷也有所瞭解,還真是小看你了。這樣你就更活不得了!”
爲首的黑衣人冷笑,心中的已經充滿了殺意。
“生死又有何妨,我只笑你們這一羣人,爲了變強不惜出賣自己的尊嚴,甘當別人的狗。卻不知道自始至終都是在白日做夢”。
賈萬金臉上的病態愈發明顯了,卻言辭如刀的嘲諷道;
“從兩百五十年前的軒轅無相,到後來的陳若虛,一百年前的蕭義山,緊隨其後的楚雲圖,十六年前的林長天!每一次你們成功在即的時候,都會有人出現打破你們的計劃,即便你們如今捲土重來,結果也不會有絲毫變化”。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那你說說這次還有誰能阻擋我等的步伐?”
黑衣人氣急笑道。
“這一次……有人間神話軒轅提兵!還有人字十三殺!”
賈萬金冷哼道。
“軒轅提兵?呵呵,即便他再強,也不過是一介武夫,待得陰陽谷出世之後,他又如何阻擋我等萬千洪流”,黑衣人陰鷙的說道:
“而那人字十三殺,也不過是十三個縮頭烏龜罷了!”
“是與不是,那是你們同伴關心的事情。而你們就留下來給我作伴吧,以我的死亡,換你們的賤命,也算是我此生頭一次做虧本的買賣!”
賈萬金神色漠然的說道。
這一刻,他已經不再咳嗽了!
凜冽的寒風之下,這個如風中燭火的病貓,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老,蒼白的面龐上起了縱橫交錯的褶皺。
他的身形愈發佝僂。
滿頭黑髮在不到十個呼吸的時間內變的霜白如雪,在寒風中淺淺的飛揚,似乎有一絲孤寂與悲憤。
而以燃燒壽命爲代價所換來的,則是超越賈萬金曾經巔峰時期的力量!
寒冷的夜空下,一身商賈裝扮的賈萬金,發出一聲忿懣的嘶吼之聲,隨後其周身氣勢恰如貫日長虹,沖霄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