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着這股惡臭，我再次回到了被撕開牆紙的牆壁前，看着面前這被血肉填滿的牆洞，胃裡不住的翻騰着。眼前這些已經發黑了的內臟，在陽光下像被火烤了一般，“滋滋”地響着，強忍着身體的不適，我湊近研究着。
眼前的這一段段，一截截，一塊塊，像是被利器切開了一般，整齊地塞在牆洞裡，我對人的身體構造並沒有什麼研究，但眼前兩個較大的牆角里放的心臟和腎臟，卻還是能認的出來，呃，還有腸子，如果沒有錯，當時從霍雲帆血上掉下來的就是這種，只是怎麼看都不像是正常人死後的器官，雖然說我正常人的也沒見過。
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橡膠手套，又看了看牆洞裡散發着臭氣的各種器官，我想捏起來看看，卻又怎麼也下不了手。而這時，我身後傳來了李宇波的腳步聲，“蘇然，先別動了，等李隊他們來先。”
不知怎麼的，聽了李宇波的話，我不由得一陣煩躁，特別是那李隊倆字，我還清楚的記得在我年前走的時候，他往我腦袋上砸的那個“冰箱”。
忍着臭氣和心裡的煩躁，我擡頭看了看眼前，這面牆上有一大半染了血的牆紙都被我撕了下來，還有一小部分貼在牆上，同樣從縫裡隱隱地往外冒着臭氣。我定了定神，再次伸出手，拿起剛被我順手扔在桌上的軍用小刀，劃了幾下，剛要撕開，就聽到客廳的窗戶外傳來一陣急促的剎車聲。
我的手還是放了下來，而隨着我手的垂下，兩三聲關車門的聲音再次傳了過來，緊跟着，小志家門外樓道里就響起了腳步和交談聲。
“小李，在牆紙後面發現了什麼？”
“呃，李隊，你看一眼就知道了，技術科，呃，小劉先進吧，小吳李隊，真的，聽我一句，你倆先在外面做做心理準備。”
李宇波和李隊的聲音，從門口傳了過來，話說李宇波還是挺有心的，正對門的這道牆，確實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了的。
“小李，不是我說你，我當快二十年的刑警，什麼大案沒見過，不說別的，就上次這家的碎屍案，我有做心理準備麼？真是！”李隊的聲音已經到了門口，我剛想佩服他的勇氣，卻又聽到了他的聲音：“這是，嘔～！”
“嘔～，小劉，你先進去採集證據，嘔～，這，這臭味我過敏！”
雖然沒有回頭，但聽到李隊的這句話，我頓時翻了個白眼，這藉口找的真溜。話說被他這一通話搞的，我的心理上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以至於現在再看眼前這副血肉和混凝土拼出來牆壁，也不是那麼難受了。
“呃，是夠噁心的。”伴着一道輕微的腳步聲，一道女聲從我身後傳了過來，我下意識回頭一看，也算是熟人了，上次在學校小噴泉旁邊，那個跑來給李隊做急救的法醫。
“那個，你小心點，沒撕開的地方應該還有，既然你們專業的來了，我就站旁邊看好了。”我看了看這個女法醫，她瞅着眼前這堵讓普通人看了就想吐的牆，居然能面不改色，而且用平靜而又嚴肅的目光，一點點打量着。
“嗯，你先退開吧。”
她頭也沒轉，冷聲說着，而後開始從包裡拿出口罩和手套，看在她這麼敬業的份上，我好心地又提醒了一句。
“那個，這裡面的東西很臭。”
她這次才轉頭看着我，然後不屑地笑了笑，說：“我們天天跟死人打交道的，屍臭味早習慣了，話說你站遠點，別一會薰暈了你我還得急救。”
雖然我潛意識裡覺得她這話有些狂妄，但還是選擇了相信她，畢竟再怎麼說，人家在這方面是專業的，我纔是業餘的，我見過的鬼指定是沒人家見過的屍體多，更何況這裡面裝的又不是鬼。心裡想着，我往後退了幾步，卻也沒有退的太遠，畢竟挺想知道，我沒撕開的那部分裡，到底藏的是什麼。
在全副武裝完後，她擡手捏住了牆紙的最下角，而後向上一用力，被擋住的部分全數露了出來。
“啊！～”
在我身前兩米開外的女法醫在撕開這牆紙後，頓時一聲尖叫，捏着手裡的牆紙角兒兩眼一翻暈了過去。把她嚇暈的是那被擋住的一小塊，雖然體積不算多大，但卻不是之前那些能比的。
我忍着這股惡臭，不爭饅頭爭口氣，好得哥是個男的，不能被這個嚇倒，往前小走了幾步，我看着這一小塊牆坑。整個屋子此時又被惡臭再次籠罩，我趕緊定了定心神，上前拉着胳膊把她架了起來，往窗口那挪動着。
其實這一個牆坑裡放着的東西，就是一個小孩的頭，黑色微卷的頭髮上沾着血跡，此時凝成了一捋一捋，不大的臉上滿是黑青色，在陽光下冒着隱隱的白煙。把這個女法醫嚇暈的原因，應該這個小孩的臉上的雙眼神挖了去，只留下的兩個血淋淋大窟窿在臉上顯的格外突兀，只是讓我覺得更詭異的是，小孩的臉上卻是帶着森然的笑意。
“小劉？啊！”
“啊！”
這個女法醫的尖叫把在外面做心理準備的兩個刑警加李宇波，都嚇的跑了進來，而看到眼前這詭異的一幕，饒是他們，也是嚇的不輕，但好像他們剛纔在外面說的，做好了心理準備，好像確實有點用，他們也就是尖叫了一聲後，就趕忙轉過頭往我倆這邊跑來。
“小，小劉怎麼樣？”
“應該沒事，就是嚇暈了。”
我伸手試了試她的呼吸說道，只是現在我目光轉向窗口這邊，儘量連餘光都保證不會看到那恐怖的畫面，我寧可在裡面放着的是個大人，男的女的都行，但是個小孩子的頭，而且初步辨認之後，我幾乎就可以確定這個頭是小志的，不，應該說是邱一樂的，因爲明顯看着小了一號。
“我掐人中試試，不行就打急救。”此時最冷靜的，是蹲在我對面的李隊，他伸出微微顫抖的手，邊說邊伸出拇指，抵在了她的鼻下重重地按了下去。
十秒鐘後，躺靠在窗邊的小劉法醫緩緩地睜開了眼，原本清冷的雙眸，此時顯得有些迷茫，也似乎還帶着些淚光，她睜眼後先是打量了一下圍在她身邊的我們，皺着眉頭擡手揉了揉腦袋在我們的摻扶下，坐了起來。
這個小劉說實話長的挺秀氣的，雖然說這兩次見面的時候，她都是一副幹練加冷靜的模樣，給我的印象像是冰山美人，但此時醒來後，眼淚卻吧嗒吧嗒地掉，頓時有了種梨花帶雨的感覺。不知道是不是男人的通病，她的眼淚剛掉下來，我們圍在她身邊的四個男人，都傻了眼。
“我，我……。”
“那個，小劉，怕的話咱就先回去，我給趙春兒打電話，讓他過來，他男的，膽子大。”李隊皺着眉頭，有些手足無措的安慰道。
李宇波和那個叫小吳的年輕刑警，趕緊跟着點了點頭，我沒有插嘴，畢竟這是他們所裡的事，我說了也沒啥用。
“不，遇到困難要克服，我不能被屍體打倒。”
出乎我們意料的，她用袖子抹掉了眼淚，雙手撐着地就站了起來，在我們的注視下，面色蒼白卻腳步卻異常堅定，沒有任何猶豫地重新走到那面牆前，拾起剛纔掉的夾子，往袋子裡一放，而後閉着眼睛想是給自己鼓氣一般，靜靜地站在那裡。
我趕忙起身跟了過去，還沒說話，她先開了口：“不用你幫我，我自己來。”
一時間，我站在這牆邊有些尷尬，但想了想，我還是決定尊重她。於是我們四個***在窗口，就這麼瞅着她，但她接下來的動作，卻讓我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來。
她睜開雙眼後，先是把手上的一次性橡膠手套摘了下來，接着淡定的從隨身的包裡取出來一雙新的和幾個塑料袋子，面色平靜地戴好後伸出手去，捧起了那個詭異笑着的小孩頭，一手撐着袋子，一手把託着放進了塑料取證袋中，隨手密封了起來。
我頓時覺得，換做是我，也絕對做不到她這樣平靜。此刻的小劉繼續拿起第二個牆坑裡放着的心臟，依舊面不改色的裝進袋子裡，雖說她的臉上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但她那微微顫抖着的胳膊和雙手，卻表露出了她此時的內心。
我此時的心裡如一團亂麻般，我是在遊樂場裡遇到的小志，按道理來說，他的屍體應該是在遊樂場附近，怎麼會在家裡，難道邱一樂和小志，不是一個人！？
之後的十幾分鍾裡，他們三個傻蹲着，我低頭琢磨着小志和邱一樂的關係，而小劉法醫就這樣，一個人用雙手，把牆坑裡的東西全都收集到了袋子裡，甚至到最後連坑裡的土渣子都沒有放過，一併用刷子掃進了袋子。
“我們是不是太沒用了？”
在她已經開始收尾的時候，李宇波低聲的地說了一句，我艱難地點了點頭。其實我是能去幫她的，畢竟這裡面，對於這些東西抗性最強的除了她，就是我了，只是帶着點私心，我選擇了尊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