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是......?
我渾身頓時一震,不由得瞪圓了眼睛回味着已經消散了的餘音,這聲音我聽過,而且不止一次,雖然大多數聽到時都是在夢裡,電話裡,可因爲他的身份,我印象極深。
“老......師父?”
我試探着說着,同時無視了清遊看過來的詫異目光,屏息等待着,不,是期待着腦海裡會再傳來一次迴應。
暖流在我的身體裡隨着血液快速流轉着,一直暖進了我的靈魂裡,我說不出來這種感覺像什麼,但莫名地有一種情緒伴着暖流攏上了我的心頭——以後的戰鬥裡,我不孤單了。
這種情緒很怪,可我的注意力卻依然放在自己的腦海裡,雖然此刻,它空空蕩蕩。
“蘇然,怎麼了?”
清遊動了動身體,把臉湊到我跟前問着,同時,他的眼眸裡頭也再次亮起了綠芒,這一次,那抹綠光持續了兩秒有餘。
這是胡幽寧又有動靜了麼?我這麼想着,嘴巴卻是誠實地把這個震撼的信息講給了清遊聽。
“我剛纔,好像聽到了我師父的聲音。”
“你師父?”
他滿是紅血絲的眼睛圓瞪,不可思議的情緒順着話音傳入了我的耳中。我點點頭,望着自己依然握在清遊右胳膊上的右手,恍惚間有了種錯覺,也許是我剛纔聽錯了吧。
“他說了什麼?”
“只有一個字,說‘好’。”
“就這一個字?”他更茫然了。
“嗯,就這一個字。”我繼續茫然着的點頭。
清遊沉默了,因爲胡幽寧而掛起的笑容已然收起,我沒有看他,可敏銳的靈覺卻依然讓我感知得到他身體搖搖晃晃,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裡面很複雜。
老頭子說的“好”是什麼意思呢?是因爲我剛纔想到的能力越大就責任越大,沒有經過深思熟慮,就那麼一時衝動的決定挑起未來陰陽先生圈子裡的大梁麼?
莫名的,我有些欣慰,也有些難過。
清遊沉默了一會兒,又提起了之前我們討論過的一件事。
“蘇然,我記得你之前在這兒說,你也看到過你師父是麼?”
“記得,當時你們沒在意,後來又在曹姐家店外頭看着黑叉的時候,你跟我說過我看到的都是真的。”
對於這件事,也許是它牽扯到了老頭子,也有可能是牽扯到了黑叉,總之,我對它的印象很深。
“黑叉那件事情我現在還跟你解釋不了,但你師父這事,蘇然,我覺得跟他留在陽間的那一魂會有些關係。”清遊望着我,提起了這一茬,“幽寧跟我提過,當然,你自己也應該知道,靈力對於魂魄本身是有着雙重作用的,一是滋養凝練,二是刺激毀滅,你的靈力學習源自於你師父,所以......”
清遊遲疑了一下,眼眸裡的犀利透過紅血絲映在我的臉上。
“所以什麼?”我追問道。
“我個人覺得,你師父留在陽間的那一魂並沒有消散,而是用着一種特殊方式,容進了你身體裡。”
“什麼?”
我第一反應是想到了剛纔在清遊身體裡頭感受到的那個“木”,只是回到我身體裡的靈力依然自如的在我魂魄表面遊蕩,滋養的同時也極爲緩慢地往裡滲入着。我無法做到像玄幻仙俠小說裡那樣在身體裡頭長個眼能內視,但靈力覆蓋了我整個靈魂,靈覺卻也是能感受到魂魄的大致情況。
比如,現在我的魂魄是“個”字,只是上面的那一部分並不完全是個人,準確地說,更像是一個點加了一個“八”。
“你感受得到麼?”
清遊停了幾秒才問我,而我亦是停了好幾秒纔回答他。
“感受不到,我的魂魄除了天魂上頭多了個洞之外,別的跟別人沒什麼區別。”
“沒有感受到別的魂魄麼?”清遊眉頭微皺,“按理說,哪怕只有半魂進入體內,你的魂魄本身也應該有着排斥反應,你沒有過這種感覺麼?”
“......沒有。”
我完全不理解清遊說的是什麼感覺,相反,隨着這段時間靈力質量的提升,我的魂魄反而感覺比以前更凝實清晰了,這讓我有了種錯覺,如果我的魂魄不幸離體,那在陽光底下的存活率,也一定會比別人高得多。
當然,真到那種情況,我也不敢輕易嘗試。
回到正題。
清遊的詫異似乎讓他的醉意再次消褪下去,左手搓了搓自己沾了些血漬的臉,他走到我身前坐到茶几上,面色嚴肅而認真,只是打量我的架勢卻是讓我感到了一絲不安。
誰讓他現在喝醉了呢!
握緊了左拳,我默不作聲地承受着他的目光,忐忑的同時我心裡也有着一絲期待,不要想歪,這些天裡發生的事情我沒有去提,但它們也一直放在我的心底,時不時被我提出來琢磨一番。
比如,那天夜裡莫名奇妙威力暴增到頂的五雷天罡咒及三清明火咒,沾了三清明火變化到讓我自己都感到驚歎不已的桃木劍辟邪,再有我被煞氣入體感受肝腸寸斷之痛時,恍惚出現在火光裡,鼓勵着我撐下去的老頭子,這些一切地一切,都在提示着我一點,在我身上一定有什麼變化了,只是我自己沒有意識到。
清遊見多識廣,他的亡妻更是與我師父同處一個時代的妖仙,我希望他剛纔的判斷是真的,也希望他能發現一些我沒有注意到的細節,從而找出造成這些變化的原因......五雷天罡咒威力已經深深地困擾住了我,畢竟鄭州這樣一個大都市裡,總不會三天兩頭的有妖仙渡劫吧!?
清遊雙眼正中的位置,綠光徒然大亮,這樣妖異的綠芒晃得我眼前一花,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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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識清醒過來時,我再次處在了一處破敗的老舊建築裡,這裡荒草叢生,淡淡的青煙繚繞在周圍,阻隔了我的視線。
一切都是這麼的熟悉,可許久未見,四下望去,我卻覺得又極爲陌生。
這是我第一次在夢裡見到老頭子的地方,相較第一次可見度不過十米的濃霧,此刻,我的可視範圍已經到達了二十米左右,但依然看不清二十米之外的任何東西,哪怕是飄着的層層薄霧。
這種感覺很怪,霧本身怎麼會看不清呢?不就是那麼一片白麼?
然而,我此刻就是有着這麼一種感覺,我看不清二十米外的那一片霧。
“沙沙.....”
一串布鞋底於地面摩擦的聲音很快入耳,我激動起來,這樣的聲音我聽過兩次,那是老頭子的腳步聲。
很快,模糊的人影出現在了我的視野裡,老頭子依然是那副模樣,只是原本盤在頭頂的長髮此刻卻披散在肩頭,不凌不亂,一反先前的莊重文雅,舉手投足間有種凌駕於衆生之上的霸氣。
這樣的老頭子,是我沒有見過的。
“蘇然吾徒,很吃驚麼?”
他看着我,笑意從如星如畫般的眉眼裡四散開來,生生地把我看愣了,但愣着的同時,我也沒忘點點頭回應他的話。
“豈止是吃驚,我覺得我的三觀都有點重造的意思了。”
這話我在心裡默默地說着,可最後一個字剛剛響完,這片奇異的空間裡頭卻是將它一字不落地重複出來。
我被震得合不攏嘴。
而後,這話的迴音又朦朦朧朧地重複了一遍,又一遍......
等到我回過神來,腳步穩健的老頭子已然走了我跟前站定,爽朗的笑聲裡,他左手往身後一背,右手留在身前,朗聲問道:“蘇然吾徒,這三觀又是何物?”
“......”
“哈哈哈哈......”
我今天受了過多刺激的腦子一時間又卡了殼,老頭子瞅了我幾秒,看出了我的窘迫後又大聲笑了起來。而他這一笑,倒是讓我想起上前兩次見面時候,他問過我的另一個現代名字,猴子請來的逗比,也不知道這句話是不是也被他帶到陰間,四下宣傳去了。
老頭子的心情很是不錯,笑聲持續了半分鐘之久才堪堪停下,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笑着問道:“蘇然吾徒,許久不見,你原本是個機靈的孩子,怎的今天木訥了許多?”
“哪裡是木訥,明明是被你這突變的畫風給嚇愣了好麼?”我心裡嘀咕着,對他的迴應卻是:“放心吧,我沒傻,過會兒適應了......”
“哪裡是木訥,明明是......”
一陣隆隆的迴響打斷了我的話,老頭子凝神聽完一遍後,頓時又大笑起來,笑得我更爲無語。
半分鐘後,老頭子笑完又問:“畫風又是什麼?”
“......”我徹底不知道該怎麼迴應他了。
好在,老頭子的心情很是不錯,他又看着我等了半分多鐘,確定我是真的無語之後,才笑得頗爲開心地跟我提起了正事。
“你還在疑惑那天跟華氏鬼王對戰時候符咒發生的變化麼?”
他聲音裡帶着一種磁性,這種磁性讓人聽了之後很心安,很自在,似乎所有委屈及不悅都能在與他的交流裡頭化作飛灰泡影。
我雜亂的內心難得的靜了下來,我看着他輕輕應着:“嗯,師父你知道原因麼?”
“知道。”他笑着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