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車前燈照過來,正對着它的我幾乎看得清車前飄過的每一滴雨,不過幾秒,這輛車便減慢了速度,停在我身前,而我所等待着的那道人影,也從這輛車的後門裡,走了出來。
“蘇然!”
沒有撐傘的安昕,在雨裡依舊笑得眼睛彎彎,我見狀連忙撐起雨傘小跑上前,撫落她頭頂淋到的雨滴,將她拉入懷裡,也笑了。
付過車錢,我帶着她往裡面走着,想着電話裡她說還沒吃飯,我邊走邊跟她討論着等會兒吃什麼。
安昕的情緒上感覺不出來什麼不對,從醫院大門口到六樓,整個過程裡她都沒有提到強子和楚玥桐,只是興高采烈地跟我討論着,這個破天氣裡,到底是麻辣燙好吃,還是酸辣粉好吃。
六樓比起樓下,要安靜許多,不過今天的六樓似乎住進來了別的病人,我帶着安昕往610走,正巧遇上了個手拿着托盤,一副打量眼神看着我們倆的女護士。
跟她錯身而過的時候,我下意識地扭頭看了一眼,從這個方向回來,那新住進來的人指定跟我們幾個住得挺近,這麼一想,我腦袋裡便蹦出了608這個房間號,這已經過了兩天了,也不知道那倆被清遊折騰了一整夜的碰瓷情侶出院了沒。
這麼想着,我路過608的時候趁着安昕不注意,伸着脖子朝608門上的那塊玻璃看去,只是沒等我看清什麼,餘光卻瞅見608前面的那道門開了,與此同時,一雙細長的腿也從中邁了出來。
“安昕,你來了!”
“嗯。”
胳膊間一鬆,我一回頭便瞅着那倆已經挽在一起的美女,無奈地搖了搖頭,沒等我搖着的腦袋停下來,又是一雙長腿從那門裡邁了出來。
“蘇然,站那幹啥,進來吧,正好咱幾個商量點兒事。”強子笑得異常開心,至於一個小時前密佈在他臉上的陰霾,此刻是一點兒痕跡都看不出來。
“啊。”
嘴上應着,我依舊是伸長了脖子往608裡看,只是病房門上的玻璃太小,而我又離得太遠,這麼看什麼都沒看到不說,還引起了他們三人的注意。
“蘇然,你看啥呢?”安昕的好奇心是他們三人裡最重的,她嘴上說着,還拉着楚玥桐一起朝我這邊靠近,“裡面有啥,我也要看!”
“沒什麼。”知道碰瓷情侶遭遇的強子,連忙打着哈哈,拉過楚玥桐的另一隻胳膊往回走,嘴上還在繼續補充着,“裡面八成是住的有人唄,不過病人有病人的隱私,沒啥好看的。”
“嗯。”
我也趕忙收回目光,配合着強子把安昕往回推,只是心裡還在琢磨着,按理說我跟強子,楚玥桐住在這邊,清遊一般不會把病人也放在雙數這一排的,可爲什麼剛纔會有護士從這邊走過(碰瓷情侶是清遊說做實驗用的,算是例外。)
“哦。”安昕應了一聲,隨即被楚玥桐住的這間病房吸引走了注意力,“哎,你住這裡不錯呃,空調,電視,獨立衛生間,除了上課不方便之外,這裡簡直棒呆了。”
“啊。”楚玥桐明顯沒想到安昕會說這些,面色有些尷尬,“還好吧,我覺得學校也不錯。”
“嗯,學校寢室是熱鬧一點。”安昕似乎並沒有明白楚玥桐要表達的意思,笑着地坐到椅子上,繼續按着自己的想法往下說,“不過我還是喜歡這裡,乾淨也安靜,對了,你們找我來不是說要商量什麼大事的麼?”
“那個,先去吃飯吧,吃完飯回來再說。”強子不自然地瞥了我一眼,扯開了話題。
吃飯自然又是一番討論,不過最終,強子和楚玥桐還是尊重了安昕的意見,由她這個選擇困難症患者抽紙團來決定,最後的結果,以她閉着眼睛摸到的酸辣粉勝利。
不過講真,這種陰沉沉的天氣,我最想吃的並不是酸辣粉這些,而是我家門口附近的,熱呼呼的洛陽牛肉湯。
回到正題,清澤醫院的位置不算偏,再加上醫院附近,總會有一些小餐館小飯店什麼的,而我們四個步行過去時,正好看到路口邊的兩家賣酸辣粉的,裡面都沒什麼人,我們便隨便進了一家,坐好等吃。
只是四碗粉做起來,總是要一些時間的,這等待的時間裡,我瞅着安昕發呆,安昕瞅着做飯的老闆娘發呆,強子跟楚玥桐的狀態也差不了多少,可能爲了找點話題,把我們聚起來的強子開了口。
“蘇然,今天我跟玥桐說了說我們的計劃,她覺得還不錯。”
“計劃?”
我聽得一怔,隨即想起了下午他跟我說的那一番話,只是當時我的心思一直在密道和老姚上,根本沒聽太仔細他說的,所以這會兒聽到他提,我還有些茫然。
“什麼計劃?”
安昕再次化身好奇寶寶,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強子,一副興趣極大的模樣,這不由得讓我一陣頭疼,她是我們四個人裡唯一一個連陰陽眼都沒有的,更何況講真心話,我根本不想把她拉進來。
“蘇然跟我說,他今天下午接手了個店。”
“什麼?”
強子這話一出,安昕便把目光盯在我身上,一臉的不可思議,在她疑惑而又有些激動的神情裡,我無奈地點頭承認。
“什麼店啊!”
“白事兒一條龍,裡頭還有倆店員。”
感覺到我回答的不情不願,安昕這次直接問了強子,可強子今天不知是吃錯了什麼藥,說話讓我聽起來很是不爽,白了他一眼,我跟安昕糾正道。
“不是店員,她們纔是那個店的店主。”
“什麼意思?”
“我也說不清楚,反正今天過去,不知道那個老太太發了什麼瘋,非要把店送給我,我口水都說幹了也沒能讓她放棄這個念頭,就被迫同意了。”我回憶着老太太那熱情的笑容,說着又打了個冷顫。
“非要把店送給你,確實是有點瘋。”安昕點頭。
“別計較那麼多了,既然人家都說送了,咱不得幫着蘇然把這店給搞起來。”
強子這話讓我不由得又白了他一眼,爲了楚玥桐就直說,幹嘛拉我當墊背,不過瞅着他這高漲的熱情,我這想法也是一閃而過,扭頭再看看同樣興奮起來的安昕,我有些頭大。
“怎麼搞?”她瞅着強子問。
“這麼的......”
強子十分有耐心,幾乎是一字不落地把下午跟我說過的話又跟安昕說了一遍,儘管我沒記住他下午說的是什麼,但這會兒再聽一遍,多少還是有些印象的。安昕十分認真,一邊聽還一邊跟強子提着意見,楚玥桐也差不太多,也不知道強子下午是怎麼給她洗得腦,這會兒她也是跟強子一起,給安昕解釋着一些不太容易懂的地方。
至於我,這會兒默默地抱着已經端上來的酸辣粉,安靜地吃着。
儘管他們口中說的店,掙錢的計劃主角都是我,可這會兒卻覺得跟我沒啥大關係似的。
粉上齊之後,安昕跟楚玥桐二人也是邊聽強子講邊吃,不時吃幾口還要停下補充上兩句,就這麼的,直到我碗裡的粉吃完,他們三人的碗,還都是半滿的。
“這樣真的行麼?”安昕吃了一小口粉,大眼晴裡滿是興奮,接着頭又轉向我,笑眯眯地問道:“蘇然,你爲啥之前都沒有跟我講過這些呢?”
“啊?”我一怔,隨即反應過來她話裡的意思,心裡無奈歸無奈,但這話總是要說的,“沒啥好說的,這種事情又不是什麼好事。”
“可是我想聽啊,你不知道,我可愛聽別人講鬼故事了。”
她這話一出,我瞬間覺得自己無言以對,鬼故事跟抓鬼,似乎根本不是一回事。
“鬼不是什麼好玩的東西,跟恐怖電影裡演得差不多,聶小倩那種沒幾個,大多數都長得像貞子。”回想起她的曾經,我決定還是用這種側面回答的方式,來勸勸她。
安昕是個很膽小的人,我跟她可以說是從小玩到大,但這麼多年,我都沒見過她看恐怖片,愛聽人講鬼故事,在我的感覺裡,這句話的可信度,可能還不如她說親眼見過鬼的可信度高。
“真的,蘇然,你真會抓鬼啊?”
她的大眼睛裡似乎冒着小星星,這樣的眼神讓我說不出來假話,左右瞅了瞅,見店裡只有我們四個人後,我鬆了口氣,輕輕點了頭。
“會,抓過不少。”
“哇噻,啥時候逮個鬼過來,讓我開開眼唄?”
她直接將手中的筷子往桌上一扔,興奮得讓我覺得坐在我旁邊的,不是我所認識的那個路安昕了,揉着大了一圈的腦袋,我無奈地嘆了口氣,低聲勸着這位興奮不已的姑奶奶。
“安昕,別鬧。”
“抓鬼?你是陰陽先生?”
突然一道陌生的女聲傳來,驚得我們四人齊齊朝店門口看去,此時,站在那裡的正是這家店的老闆娘,不同於我們進來時,她疲憊的臉上,神色十分複雜,但以我對情緒判斷來講,她此刻情緒裡最多的,是期盼和激動,這種不怎麼正常的神色讓我心頭一震。
“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如果你們真的會抓鬼的話,請救我兒子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