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
我被她這忽變的臉色嚇了一跳,一時間沒能明白,我度了幾十個遊魂入陰,到底有什麼不對,只是再一想,她後面的那兩個問句,似乎音調有點高,好像那纔是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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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對於那個問題,我也不太肯定,那天夜裡確實有點太亂了,帶着四十多個遊魂從五樓用兵解符出來,我那會兒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就把他們都送走,而是讓他們同我一起,到安全通道里才讓他們一個個排隊進九幽門,在這中間有沒有遊魂離開,說實話我還真沒注意到。
“應該是都送走了。”
“應該?”
可能是因爲我這不太確定的語氣,胡南珍的臉似是又白了一份,這臉色比起她腿邊的白瓷磚,都有得一拼,甚至連這反問,聽上去都有些失聲。
“怎麼了,胡姐,有啥不對啊?”
她的反應誇張到這地步,讓我不得不去思考,我究竟那天晚上在那醫院的五樓裡,到底做了什麼恐怖的事情,能讓個道行頗深的狐仙都嚇成這樣子。
“沒什麼不對,唉,是全不對。”她深吸了口氣,眉頭卻依舊緊皺着,頭微微低垂,似是在看着自己那雙白嫩的雙手,相互交錯間,手指卻以有些詭異的角度絞作了一團,過了一會兒,她朝我問道:“蘇然,當時你從裡面帶出來了多少個遊魂,還記得麼?我要確切的數字。”
“確切的真不太清楚,但應該是四十五個,也可能是四十六個,就這倆數字應該是。”我沒敢猶豫,細細地回憶了那天晚上在安全通道里的畫面,報了個數,但這一回憶,我卻又想了起來,那天晚上,剛到五樓時,被我誤殺的那個,死相相當恐怖的中年男人。
“送走的可能是這麼多,但在五樓裡面的時候,我曾不小心拍散了一個人的魂魄,加起來,應該是四十七個。”
“四十七個!四十七個!”胡南珍低聲重複着這個數字,坐在小噴泉邊沿上的身體,也跟着微微顫抖了起來,久久不能平靜,在我的疑惑中,她連聲音都顫抖了起來,自言自語道:“果然還是讓他跑了。”
他?
我微微一怔,胡南珍口中的他是誰?讓他跑了,是什麼意思?
等等,她的這句跑了,讓我想起來那醫院五樓的陣法名稱,鎮仙誅鬼陣,這個陣法名的第一個字與第三個字,一個鎮,一個誅,清遊費盡心機弄出來這個陣法,應該是要對付什麼人?聽胡南珍的話,像是因爲我那天善意的舉動,放出來個不得了的鬼物。
“誰跑了?”
雖然知道這會兒問很可能會讓胡南珍積壓的情緒發泄在我身上,但我卻還是沒忍住,問出了口,並且在說的時候,我已經充分做好了被她打的準備。
只是她並沒有如我所想的那般,衝起來對我一頓狂揍,而是彎下腰,雙手撐頭,無力地對我說了兩個名字。
“華天安,華地願。”
“什麼?”
胡南珍的話音沒落,我便失聲反問道,若被我無意間放走的,真的是這倆的話,那我真心是理解了胡南珍此時的心情,並且相當佩服她的自制力,居然能控制住自己不把我掐死。
華天安,華地願,這兩個名字我也聽說過,並且給我的印象很深,因爲在逃厲鬼排行榜上,這倆名字是挨着的,並且華地願排在第十九位,華天安排在第二十位,從名字來看,完全可以判斷的出來,這倆人生前很可能是親兄弟。
除了名字和排行以外,讓我覺得最不可思議的,則是這兩個人並不像前二十位裡趙茵茵他們一樣是徹頭徹尾的古代人,在死了上百年依然鬧騰着不願入陰。華天安,華地願這倆人,是死在上世紀六十年代初,新中國剛剛成立沒多久,至今也就是五十年不到,至於他們怎麼死的,地府月刊的信息上面倒是沒有記載,可是這倆人的犯案記錄,倒卻是有着很長很長的一排。
說白了,就是這倆人不是什麼好對付的角色,只是爲什麼他們會在清遊的醫院裡,還被關在五樓,着實讓我多了些好奇,清遊的能力真的有這麼強麼?居然在逃厲鬼排行榜前二十名裡的兩個鬼王,都能被他逮住關起來!
“希望這幾年裡,鎮仙誅鬼陣能磨掉他們些戾氣吧,不然,唉。”在我震驚於清遊的強悍和這倆鬼王的身份時,胡南珍終於是擡起了頭,愁雲滿面地看着我,低聲嘆了口氣。
“胡姐,那個,我真不是有意的,我要是知道那倆鬼王在那,打死我都不會進那五樓的。”我也跟着嘆了口氣趕忙說道,但又想到了被我度走的那些遊魂,隨即開口問道:“對了,我那天晚上度走的四十多個遊魂,他們是怎麼回事?怎麼也在五樓裡?”
“唉,這事一時半會兒跟你說不清楚,還是別再問了。”胡南珍有些頹廢地搖了搖頭,低聲說着,而在她搖頭間,我似乎看到了有兩滴晶瑩的淚,從她的指間劃下來,碎落在地面之上。
“胡姐,對不起。”
雖然不知道爲什麼,但見到她的淚,我第一反應就是趕緊低頭道歉,畢竟醫院五樓度鬼這事,說到底,基本上都是我一手捅出來的,當然,清遊也有推不掉的責任,只是那天之後,我就沒有再見過他。
“沒事,好了,你繼續往下說吧。”胡南珍依舊沒有擡頭,但那兩滴淚後,她的語氣已經平靜了下來,只是聲音上,卻有些沙啞。
“好。”
既然她說了這個事情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我也沒有再去問,因爲這會兒可能我問了,她也不會告訴我,並且可能也幫不上什麼忙,但如果真的哪天,華天安和華地願再次在陽間滋事,我也定不會袖手旁觀。
於是,在初春微冷的風中,我就這麼靜靜地站在小噴泉前,把這幾天裡發生的事情,一件一件地告訴了胡南珍,除去老頭子的事情外,其它都毫無隱瞞,直到說完陳文博的魂魄被趙茵茵造成鬼煞,去對付那個花氏集團的老總,胡南珍才深吸口氣,擡起了頭。
眼眶微紅,烏黑的長髮被風吹動,掩了半邊臉,玉指微勾,她勉強扯起嘴角笑了笑,輕聲道:“想不到,你這麼個菜鳥新,居然遇上了這麼多難纏的角色。”
“胡姐,雖然你不想提,但是我還是想再跟你道個歉,現在的我確實實力不夠,但不代表一點力都出不上,真有什麼事情的話,一定要記得通知我。”
“好。”胡南珍這絕美的笑顏,把這初春的陽光,都比了下去,只是美中不足的是,這笑容細看時有些牽強,還帶着抹憔悴,她左眼下的硃砂痣,似乎在這陽光下,更妖豔了些,“你有什麼疑問可以問我,我若是知道,便會告訴你,省得你自己再去瞎折騰。”
被她的美晃了眼,我心中默唸路安昕的名字當靜心咒,艱難地把目光從她身上移開,整理了腦中所有的疑問後,我挑了一個最重要的,沉聲問道。
“好,胡姐,你知道趙茵茵吧?她跟柳晨風,究竟是什麼關係?”
“趙茵茵和柳晨風?”她聽了輕聲笑了笑,道:“其實,趙茵茵也只是個癡情的傻孩子,當局者謎,旁觀者清,他們之間的事情,我知道一些,這麼說吧,其實趙茵茵現在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爲了柳晨風。”
“爲了柳晨風?這話怎麼說?”
她這話讓我腦中頓時迷茫了起來,趙茵茵殺了那麼多人,如果說陳文博的死和柳晨風有關,我還相信,可李龍飛,邱江寧,周大鵬,甚至是花氏集團的花安國,還有那麼多被她用各種方法造出來的厲鬼,我真的感覺,跟柳晨風扯不上半毛錢關係。
“嗯,我也是聽別人說的,總之,若是能把他們倆一起送到陰間,便不要讓他們消散。”胡南珍說這話的時候,眼眸垂下,輕輕嘆了口氣,道:“還有別的疑問麼?”
其實我還想再問清楚一些,但她這話明顯就是不想告訴我,或者說趙茵茵和柳晨風之間的事情上,有什麼是讓她不便告訴我的,既然這樣,我還不如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問點其他問題,說不定能靠我的腦子,推理出來些什麼。
“對了,那你知道你坐的這個位置,在年前有個七煞陰鬼陣麼?我聽人說,是李龍飛跑來設下的,但他後來不知道怎麼的,跳樓自殺去了,你知道原因麼?”
“知道。”她這次倒是很乾脆,說話間頭也擡了起來,直視着我,“李龍飛這個人很複雜,天生陰陽眼,他來這裡擺陣的時候,我並不知道,因爲我主要負責保護的區域,是你們男生宿舍的那棟樓,當我知道這裡出問題的時候,卻已經晚了,尋常陰煞氣對我來說,並沒有什麼威脅,可七煞陰鬼陣卻不一樣。”
“這種陣法一到晚上,對於魂魄都有股強大吸力,你所看到的煞氣旋其實只是掩飾,離得遠還好,若是想破壞這陣法,就必須走進去,而恰好那段時間,無論白天和晚上,都有不少學生喜歡來這附近,因爲不能讓他們知道這些東西的存在,我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時間來處理,沒想到卻被你給發現,毀了去,雖說鬧騰的動靜有些大,但好在還是處理掉了。”
“對了,你方纔所說丟失的那七煞陰鬼陣的陣眼材料,我已經打聽到了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