組建內閣的事情不應該讓太多人知道,六部降格卻是宜早不宜遲的,尤其這件事情還不宜由江衍自己提,次日上朝,顧棲就站了出來,江衍的臉色雖然還有些不好,但是還是接受了他的好意。
不出意外又是一場風波,底下的心聲一陣一陣的傳來,江衍微微皺起眉頭,暗自把幾個聲音記下,直到現在他才明白,能夠讀心是一件多麼逆天的事情,對他,也有更多的好處。
……只是,爲什麼那麼多的大臣們,在早朝這個嚴肅的時刻,總是在思慕着不知道哪裡來的美人?
江衍皺起眉,這些人的形容幾乎千篇一律,都是什麼傾國傾城,他倒是不知道,什麼時候王都多了這樣的美人,還被這麼多人一起看見?王都女子雖然大方,卻也不是什麼人都能見的,尤其還嚴重的影響了大臣們的工作效率,這情況……江衍默默的想,是該讓人去清查一下官員嫖宿這個問題了。
因爲被辦的都是六部中最重要的部門,幾乎沒什麼人提出異議,除了兵部,兵部的理由也很充分,他們本來管的就是各地軍務,尤其是漠北那邊,軍用調度全由他們經手,突然改成三品衙門,那兵部幾乎就是廢棄了。
江衍之前確實沒有想到這一點,匈奴人年年犯邊,漠北的軍務在短時間內確實無法更改,他想了想,說道:“兵部原本職能不變,仍舊爲一品。”
原本六部緊緊抱團,老樹盤根一般,自然輕易動不得,但是換了現在,想要做些什麼卻是輕而易舉,也不怕兵部一家獨大,看着兵部尚書一副劫後餘生的表情,江衍的眼神變得有些意味深長。
隔日,難得的休沐,就連文華閣也關了門,江衍決定出宮去逛逛。
他有了從顧棲那兒學來的經驗,並沒有把自己刻意打扮成窮酸文人的樣子,只是注意收起可能暴露他身份的東西。
這次出宮他沒有帶周平安,因爲知道他最近爲了找兄長急得團團轉,他想了想,只是帶上了阿冬阿夏。
因爲有個不負責任的主子,阿冬阿夏在周平安手底下假扮了好幾個月的傻子,現在江玄嬰暴露,他們也能變回正常人了,兩個人一身護衛服飾跟在江衍身後的時候,還真有幾分架勢。
……何止是有幾分架勢,那簡直就是眼神殺人的典範,他們目光銳利,猶如刀鋒,即使兩人身前還有一個江衍,行人們也不敢多看一眼。
江衍卻適應得很好,說實話,見過阿冬阿夏歪嘴流口水斗雞眼加結巴之後,無論他們再如何表現得凶神惡煞,也是害怕不起來的。
春闈臨近,許多的考生早早的就來到了王都,誰也不會把考試之前的一個月留在路上,因此最近王都的客棧酒樓生意十分火,連帶起來的,還有青樓楚館。
沒辦法,要說舒適,客棧哪裡比得上青樓這種迎來送往的銷金窟,何況最近客棧裡的生意太火,已經到了一間房住四五個人的地步,許多考生家中富庶,並不在乎這些,這種情況到最後,造成的結果就有……
“客官,怎麼不進來嘛,這裡有好多的舉人老爺呢。”花枝招展的女子捂着帕子輕輕的笑,聲音纏綿嫵媚,溫柔入骨,“上了二樓呀,老爺們也能談談詩詞,聊聊詞曲……”
本來青樓這種行當無不遮遮掩掩,最近這陣子生意火爆了之後,遮羞布一下子就被掀開了,居然已經做出當街拉人的事情來了。
江衍後退一步,除了宮女,他還從來沒和女子靠得這麼近過,感覺……一點也不美好。
“姑娘,抱歉。”
江衍正在變聲期,聲音有些沙啞,但這種微微的沙啞伴着氣音,很悅耳,聽起來和普通男子的聲音還是有些差別的,那女子挑起眉頭,眼睛微擡,頓時愣住了。
她一輩子也沒見過這樣俊俏的少年,就是北陵城裡最大的那家風華苑裡,最美的含秋公子都不及他萬一,這少年渾身上下的氣度是那麼尊貴,他的動作是那麼溫和有禮,讓她的心都在顫動,能被派出來拉客,她的臉皮是最厚的,但是對上這少年清澈的眼睛,她卻忍不住後退了一步,怕自己身上的污濁薰着他,讓他不喜。
這輩子第一次,自慚形穢。
“對,對不起,客……公子,是奴家失禮了……”女子的臉漲得通紅,幾乎要哭出來了,像這樣美好的少年,怎麼可能去她們那種骯髒的地方,她簡直是不知好歹。
阿冬阿夏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裡看到了莫名其妙,好好的怎麼就哭起來了?陛下也沒有說什麼重話啊?
江衍卻是從女子紛亂的心聲中聽出了一點大概,他笑了笑,“姑娘莫哭,方纔我聽你說,有許多舉子在那裡,不知我是否有這個榮幸參加?”
阿冬阿夏都驚呆了,就陛下這副蠱惑衆生的容貌,去嫖宿?就算花魁娘子貌若天仙,這也不佔便宜啊!
江衍微微的笑着,他左右無事,本來也是想去客棧茶館看看舉子,雖然青樓有些不太對,但是他又不做什麼,還有很多舉子聚集,聽起來只是類似於詩會,歌舞宴,他去看看,也沒什麼。
他這一笑就像是觸動了什麼開關,女子醒過神來,連忙熱情的招呼:“客,客官,您往這邊來……”
江衍不着痕跡的和女子保持了一段距離,倒不是爲了別的什麼,只是他不太習慣和女子靠得太近,顯得雙方都很輕浮。
“不知姑娘名姓?”江衍問道。
“淪落風塵之人,還有什麼臉稱姓……”女子輕聲說道:“奴家香荷,是媽媽起的名字。”
江衍注意到這香荷的衣服和配飾上都用了荷花花樣,十分精巧,比起宮裡的少了幾分繁複華麗,卻清新脫俗,江衍真心實意的讚歎道:“姑娘的繡工真好,繡品如人品,姑娘很特別。”
看着年紀至少比江衍大十歲的風塵女子一臉的嬌羞,阿冬阿夏的眼神有些呆滯,他們對視一眼,完全無法想象陛下居然這麼會和女子搭訕,要知道風塵女子聽慣甜言蜜語,早就不是一兩句話就能哄的了,但是瞧瞧這個香荷,只顧着低下頭嬌羞,比最良家的女子還要良家,哪裡有一點僞裝的成分。
怪不得少主要把他們留在這裡了,這不看好不行啊!沒準一個晃眼,人家就三宮六院七十二妃了,個個死心塌地,哪裡還有這家少主的份。
和清和園不同,棲芳樓是真正的青樓,剛剛進大廳,江衍的腳步就頓了一下,絲竹聲不絕,臺上裸身的女子正跳着曼妙的舞,人們三三兩兩成羣,有的摟抱着喝酒,有的親吻着互相撫摸,甚至有的已經在大庭廣衆之下燕好,旁若無人。
阿夏連忙上前,擡手遮住了江衍的眼睛,但是剛纔的那一幕,不少還是落進了江衍的眼睛裡。
江衍的臉色變了好幾變,顯然,這比起他想象的,安平侯宴會上那種摟摟抱抱的程度差異太大,即使再不堪,那些世家子弟也不會像這樣在大庭廣衆之下,猶如獸類般交/歡。
察覺到江衍的臉色變化,香荷也有點尷尬,平時她們也不是這樣的,只是最近春闈臨近,舉子們來這裡就是爲了放鬆,自然玩得大了一些,她連忙解釋道:“這裡只是一些普通客人玩樂的地方,公子隨奴家來,樓上是清河尹公子包場,斷斷不會像這樣……”
江衍並不知道什麼清河尹公子,不過他倒是對這些舉子們很有興趣。
這時阿冬開口了:“樓上若是不乾淨,再讓我家公子污了眼,明天就沒有什麼棲芳樓了。”
他說的很平靜,然而卻帶着一股篤定的意味,悄悄瞄了江衍抹額上一點雜色也沒有的墨玉,腰間白玉麒麟的墜子,香荷一腦門的冷汗冒了出來。
她不會是招惹到了什麼不能惹的人了吧?
她連忙保證道:“絕對不會再有這些污眼的東西的,公子不相信奴家,也要相信尹公子啊……”
江衍見她汗都冒了出來,搖搖頭,瞥了阿冬阿夏一眼,“姑娘莫怕,他們不是壞人,只是有些衝動,沒事的。”
香荷卻是一點遐想也不敢有了,老老實實的把江衍三人帶上了二樓。
棲芳樓在王都的青樓中不算一流,但是位置十分的好,站在二樓的窗口,可以看到皇宮的一角,傳聞那是帝王寢殿的位置,所以吸引了許多舉子來此仰望,還留下了不少詩篇。
然而江衍上了二樓,朝窗臺往遠處看,看到的卻只是文華閣的樓檐,文華閣算是外宮,往來的太傅是不準走得太遠的,他的寢殿在後宮,離得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