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隨口說出的一句話如同劃破黑暗的閃電,驅散了諸葛亮和司馬懿二人心中的迷霧,令他們感到如夢方醒。
“好一個曹賊!”
司馬懿恍然大悟,眼中難掩驚訝之色,“難怪他會直接放棄據守黃河渡口、甚至放棄兗州全境,他竟有這樣的打算!”
此時他什麼都明白了。
他從始至終都是站在曹操會死守豫州的角度去分析局勢的,所以纔會覺得官渡只部署這麼點兵力很不正常。
但假若換一個角度思考,曹操並不想死守豫州,而是想直接放棄呢?
那一切就全都合理了!
司馬懿的一番話,讓呂布、趙雲、高順等人聽得雲裡霧裡,面面相覷。
“軍師此言何意?”
呂布疑惑地問道,覺得司馬懿這番話莫名其妙,他剛剛只是隨口一說而已,怎麼還和江東扯上關係了?
曹操怎麼可能會把兵力調到江東?
面對呂布的疑惑,司馬懿將目光看向了諸葛亮,諸葛亮點了點頭,說道:“溫公有所不知,我等一直以來都被誤導了。”
“剛剛溫公的猜測沒錯,曹操的確不打算守豫州,他真正目的是想趁着孫權在徐州和朝廷的兵馬交戰之際奪取江東。”
“這也是他爲什麼在官渡僅僅部署了一萬兵馬的原因,他的兵馬早就暗中調往了別處。”
衆人聞言皆是大驚失色。
趙雲忍不住皺眉道:“曹操和孫權不是聯盟了麼?而且做出這種事情,他難道不怕遭到孫權的報復?還有他爲何如此果斷放棄大好的中原之地,轉求江東?”
他不太明白曹操爲什麼會選擇背刺孫權,明明雙方聯手纔是最難對付的。
況且江東與中原豈能相比?
“他當然不怕。”
司馬懿冷哼一聲,頗爲不甘心地說道:“江東有長江天險,本就易守難攻,而且不利於騎兵縱橫,想要攻打極爲不易。”
“曹操奪取江東放棄豫州,等同於切斷了孫權的後路,屆時孫權將獨自一人面對來自朝廷的所有壓力,並陷入兩面夾擊的境地,還有什麼能力報復?”
“而曹操把所有兗州、豫州的所有兵馬人口、物資糧草都聚集在江東後,已經足以據守一方。”
曹操這一手段雖然卑鄙,但從戰略層面上來講卻是無比高明,而且極爲大膽。
畢竟放棄兩個州,還是兗州、豫州這樣的要地,這種魄力可不是誰都有的,誰都沒想到他敢如此行事。
“那我們豈不是不需要進攻?”
高順心中一動,提議道:“曹操打算放棄豫州、奪取江東,那我們只需要等到他做完這一切,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拿下豫州。”
“何必要費力攻打呢?”
攻打官渡並不是容易的事情,想攻下來勢必會損耗不少兵馬,既然曹操要放棄豫州,那他們乾脆等曹軍從官渡撤離便是了。
只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
但諸葛亮聞言卻大搖其頭,神色嚴肅道:“高將軍想的太過簡單了,豫州和兗州雖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這兩州之地的物資和百姓。”
“曹操撤退不是單純的撤離,他還裹挾了大量百姓逃離。”
“我們決不能坐視不理。”
沒了物資和百姓,兗州豫州就只是兩塊空地,即便奪下來了也沒有多大用處。
相反,把所有力量都集中在江東的曹操,所佔據的地盤雖然比之以往要小了許多,但實力卻變得更爲強大。
“那咱們明天就進攻官渡!”
呂布當即拍板做出決定,他不理解司馬懿和諸葛亮說得那些彎彎繞繞,他只知道打下官渡就行了!
“此事急不得。”
司馬懿呼出一口濁氣,搖頭道:“官渡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攻下的,貿然進攻必會死傷很多兵馬,需要從長計議。”
“曹操沒那麼快能把百姓和物資都遷移完畢,我們還有很長時間,不要自己亂了陣腳,先將這個消息快馬送回鄴城吧。”
此事太重要了,他們無法自行決斷。
需要上報天子後等待指示行事。
“好。”
聽出司馬懿語氣裡的嚴肅,呂布也沒有反駁,點頭答應了下來。
很快這場宴席便結束了。
衆人各自返回住處休息。
不過諸葛亮並沒有馬上回去,他孤身一人站在營帳外,仰頭看着夜空。
“孔明在做甚?”
司馬懿剛好路過,見到這一幕後不禁停下腳步,開口問道。
他總感覺諸葛亮身上充滿了神秘。
諸葛亮聞言收回目光,見是司馬懿,便笑道:“亮在觀星象。”
“星羅萬象,包藏世間一切玄機精妙,我看看能不能從其中尋出攻破官渡之策。”
司馬懿聞言皺了皺眉,他是不信什麼星象之說的,想要通過觀星來找到破敵方法在他看來更是無稽之談。
“謀事在人,成事豈能在天?”
“你雖通奇門遁甲,但這些終究只是奇淫巧技,我勸你莫要把才華都消耗在這些旁門左道上。”
“我會比你先一步想出破敵之策。”
“這次我絕不會再輸給伱!”
司馬懿面無表情地說完這句話後,就直接大步離去。
諸葛亮輕笑一聲,繼續觀星。
……
揚州,吳縣城外。
曹操的大軍在此安營紮寨,浩浩蕩蕩的軍隊綿延數十里,旌旗飄揚、望之令人生畏。
早在朝廷大軍揮師南下後不久,曹操便率領兵馬渡過長江,經過一路跋涉,終於抵達了吳郡這一孫權的大本營所在。
然而此時營帳內,曹操正看着從豫州寄過來的書信,臉色蒼白無比,幾乎站立不穩。
這封書信,乃是曹仁寄過來的。
而其中不僅闡述了前線慘敗、不得不退守官渡的情況,還有夏侯惇、曹純二人的死訊。
“元讓,子和!”
曹操看着面前隨信一同寄過來的、染血的遺物,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痛,伏案痛哭。
夏侯惇和曹純既是他依重的兩員大將,也是他的同族兄弟,二人之死對他而言是無比沉重的打擊,無異於斷了他的兩條臂膀!
看見曹操悲痛萬分的模樣,一旁的曹休稍作猶豫後,上前詢問道:“主公,吳郡四大家族派的人已經到了,要不要我通知他們改日再來赴宴?”
昨日他們抵達吳郡後,曹操便向郡內各大家族發出了邀請,請他們前來赴宴,共同商議大事。
不過曹操眼下的狀態怕是不太適合前去赴宴。
“不必。”
曹操擡手拒絕了曹休的提議,強忍着心中的悲痛說道:“元讓與子和,都是爲了我們遷入江東的大計而死。”
“眼下大計將成,只差拉攏這些江東士族,我怎能因私而廢公,讓他們的性命白白浪費?”
“去,給我打盆水來洗臉。”
曹操心中固然悲痛,但他更清楚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眼下拉攏這些江東世家、儘快入駐江東纔是真正要緊的事。
他從廬江郡率領大軍渡江後,一路急行軍直抵吳郡腹地,爲的就是要趕在前線孫權反應過來之前將江東拿下。
今天這場宴會是一切的關鍵。
只要能說服這些江東士族願意投靠他,那麼他的換家計劃將徹底成功,夏侯惇和曹純也就沒有白死。
洗了一把臉、調整了一下情緒後,曹操便在許褚、曹休、樂進三人的陪同下前去赴宴。
此次宴席的地點在太湖之畔。
各大家族的代表們已經入席,他們的目光不時看向那張空蕩蕩的主位,一個個神色各異。
江東世家,以虞、魏、顧、陸、朱、張六大家族最爲出名,他們都是江東本土世家豪族,底蘊深厚至極。
孫策之所以能夠迅速發展到足以抗衡袁術的地步,就是因爲有這些世家大族的幫助。
所以曹操也必須贏得他們的支持。
除了他們以外,還有些中小世家也都派人前來了,畢竟如今吳郡和會稽二郡已經被曹軍進駐,面對曹操的邀請他們不敢拒絕。
“諸位真是準時啊。”
曹操大步走入涼亭之中,來到主位上落座後,笑着看向衆人。
“諸位今日能應邀前來,我很欣慰,說明諸位都是懂大局、識大體之人,倒是我來得有些遲了。”
曹操滿面笑容地說道,哪裡還有之前的悲傷之意,語氣更是十分隨和,給人一種沐春風之感。
接着他舉起酒樽道:“爲了表示歉意,我自罰三杯,以作賠禮。”
說完,就接連飲下了三杯酒。
然而在場的衆人卻依然沉默不言,一個個看着面前的酒水,誰也沒有主動伸手。
曹操見此皺起了眉頭,似是有些不悅:“諸位爲何不飲?莫非是擔心我在這酒中下毒不成?”
“司空就不要如此繞彎子了。”
這時候一名文士忽然開口,他將看向曹操,皺着眉頭問道:“我家將軍與司空互相聯手,共抗呂布。”
“如今大戰當前,司空不將兵馬部署在前線抵抗呂布大軍,卻領兵來圍困吳、會稽二郡,是爲何故?”
此人正是虞翻。
虞翻出身於會稽虞氏,乃是孫策舊臣,眼下他問出的這個問題算是問出了席間不少人心中的疑問。
曹操此行前來到底要幹什麼?
“呵呵。”
面對虞翻的提問,曹操淡淡一笑,放下酒樽說道:“既然虞郡丞如此心急,那我也不賣關子了。”
“此番宴請諸位前來,是望諸位能夠棄孫權而投我,助我入駐江東,取孫權而代之。”
曹操此言說出,衆人皆驚。
入駐江東?!
虞翻的臉色頓時一變,反應過來後直接站了起來,指着曹操怒道:“曹孟德!你、你竟敢背信棄義,毀壞盟約?”
他在看見曹軍兵臨會稽時,心中就隱隱有了預料;但此時聽到曹操親口所言,依然忍不住感到憤怒。
背刺盟友,簡直是小人行徑!
被虞翻指着鼻子罵,曹操也不惱火,無奈地嘆道:“虞郡丞不必如此生氣,我也是無奈之舉。”
“若是孫伯符在世,我倒是願意與他聯手共抗呂布;但孫權小兒乳臭未乾,即便有周公瑾輔佐,依然難成大事。”
“我這麼做不僅是爲了自保,更是爲了諸位考慮。”
“呂布殘暴不堪、挾持天子,就連袁氏都被他斬了全族,若是等日後他殺至江東,諸位能夠保住各自身後的家族嗎?”
袁氏被夷滅全族的消息已經傳遍天下。
袁氏四世三公,乃是不折不扣的當世第一豪族,但就是這樣一個大家族,卻被誅滅了全族!
這件事帶來的影響是巨大的。
雖然曹操心裡清楚這是天子下的令,但此時他卻把這件事給安在了呂布的身上。
或者說在外界看來此事就是呂布做的。
因爲誰也不相信天子敢如此行事,只有呂布這樣出身貧寒的泥腿子、二弒其主的三姓家奴才能做出這麼殘暴的事情。
此外,真假天子雖然已經沒有爭論,但許多人依然認爲呂布挾持了天子,而這亦是曹操對抗朝廷大軍所打出的名號。
聽到此言,衆世家代表的臉上果然都閃過了一絲恐懼,眼神都有些閃爍了起來。
“司空此言未免有些荒謬。”
這時候陸氏家主忽然開口對曹操提出了質疑:“司空和孫將軍聯手都無法抵抗呂布,何況獨自一人?”
“即便司空眼下取了江東、暫時苟安一隅,呂布的兵馬打過來也是遲早的事情,到時候司空拿什麼抵擋?自保又從何說起?”
曹操的話不足以讓他們信服,畢竟兩人聯手都擋不住呂布,何況是一個人?
在他們看來曹操眼下只是因爲不想和呂布交手,所以才選擇背刺盟友、偷偷領兵過來取了江東。
“而且據我所知,司空已經丟了兗州,被呂布打得節節敗退、連豫州也岌岌可危。”
陸氏家主說出了他不久前得到的情報。
聽到這番話,曹操頓時想起了夏侯惇和曹純的死,心中隱隱作痛,看向陸氏家主的眼神也銳利了許多。
但他很快就將目光收了回來,平靜地說道:“兗州丟失,乃是我有意爲之,我的主力大軍根本沒有在前線和呂布交戰,丟失的不過是空地而已。”
“就連豫州我不久後也要放棄,屆時我會將所有的兵馬、物資、百姓全部遷至江東,據守長江天險。”
“諸位覺得,兩州之地的兵力、人口、物資,外加江東本土的力量,足以抗衡呂布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