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教授悄然走後,姚秦、孔宰予和劉隊長同時打了個激靈,彷彿完全忘記了剛纔那段時間所發生的任何事情。
此時秦堯正還原了剛纔的動作,準備拉開林教授原本所在的屍櫃。但是拉開之後,空空如也。
廢話,她都已經走遠了。
秦堯裝出了一個失望的神色,失望中帶着悲痛,然後又拉開最後的兩個屍櫃,依舊是空的。
所有屍櫃全都已經拉開,但是……沒有林教授。
從失望到絕望,從悲痛到心碎,再到了無生趣的冰冷麻木。
真是個影帝級的演技派,這傢伙的動作表情絕對可以拿下電影金像獎了。
姚秦眨了眨大眼睛,輕輕拍了拍秦堯的胳膊:“你別傷心了好不好,她也不一定就真的沒了啊。沒有最終確定之前,就總有一線希望的。”
秦堯做出了勉強堅強的神色,沉悶地點了點頭:“嗯,回頭咱們再問問具體負責火化的工人,好像叫老顧是吧,看看他有沒有真正焚化過林教授。”
他既然能提到這一個環節,就說明已經和林教授考慮到了這一點,所以到時候肯定有別的說辭。
反正就算你不說,警方也肯定要逐一調查火葬場任何重要崗位的員工的。
到時候火化工人老顧說沒有焚化林教授的屍體,那麼秦堯可以假裝重新燃起找尋的希望。比如說,林教授是不是沒有留在這個地方,又或許找到機會逃走了,又或者被人救走,又或者確實死了但卻被轉運走了遺體……反正警方找不到證據。
這時候姚秦本想出去,但秦堯卻想辦法阻止。這可不行,外面的警官們等了快二十分鐘了吧,但姚秦他們幾個的時間概念卻“缺失”了七八分鐘呢,反差實在太大。
除非在這裡面多磨蹭一陣子,比如說外面的警官等了四十來分鐘,而姚秦他們在裡面感覺上度過了三十五分鐘,那麼出去之後基本上沒誰會察覺出來。
“先等一下,這個光頭怎麼處理。”秦堯說,“帶出去之後,普通的警官們會怎麼看。”
姚秦託着下巴想了想,心道還是先把這傢伙弄醒。一會兒讓劉隊長帶着外面的警官們離開,而後姚秦他們再把光頭們帶走。至於向警隊其他人怎麼交代,就看劉隊長的本事。
此時秦堯敲了敲他的腦殼兒,道:“嗨,醒醒,還真睡上了?”
光頭青年似乎有點不情願地睜開了眼睛,不需要攙扶竟然也能緩緩坐了起來。兩隻眼睛雖然很大,但卻好似迷迷糊糊,天然一個大懵懂樣兒。
嘴角固化的笑容依舊在,也不管現在是劫後餘生的處境。
姚秦直接問:“你究竟是什麼人,怎麼到這裡來的?”
這光頭青年摸了摸光溜溜的大腦袋,還是以彆扭的發音說道:“偶在這裡昏迷多久鳥(了)?”
秦堯:“好幾天吧。”
“哦,那就係(是)幾天前的晚上啦,”這傢伙說,“偶在路上遇到一個老頭幾(子),也沒怎麼得罪他,就被他給拍暈鳥,後面滴事就不知道鳥,估計及(直)接被送到這裡了吧。”
老頭子?秦堯將門崗大爺黃文生的外貌特徵敘述了一下,這光頭馬上狠狠點頭:“就係(是)介(這)個老頭幾(子),壞滴很!”
秦堯一頭黑線:“老兄,咱能不能把舌頭擼直了說?都解凍這麼久了,你舌頭還不利索呢?”
其實姚秦和孔宰予還以爲解凍不久就這樣呢,但秦堯知道不是啊。剛纔林教授跟他說話很正常,頂多是有點虛弱罷了。
果然,光頭青年一臉無辜地搖了搖頭:“抱歉,介系偶滴風國(格)啦。”
風國泥妹,頭疼。
姚秦皺了皺眉頭,沒想到這個光頭大懵懂竟然什麼都不知道。“那你叫什麼,家哪裡的?有沒有入籍。”
光頭摸了摸腦袋:“偶叫蘇無求,蘇城蘇鎮蘇家銀(人),即(自)然入了籍滴。”
秦堯不知這個說法有啥特殊,但姚秦卻有點意外。她先看了看光頭,又回頭看了看一旁的孔二傻子,那眼神彷彿在看同一類人。
“竟然又遇到了個這樣的二世祖?”姚秦眨了眨眼睛說。
孔宰予則馬上笑着抱拳:“原來是蘇城蘇家的,小弟南都孔氏,久仰久仰。”
“幸會!”光頭馬上也抱拳,倒是挺和氣。
秦堯這回肯定明白了過來,感情這光頭竟然也是個世家弟子,而且肯定是個大的世家門閥。
瞧人家的自我介紹——蘇城蘇家,南都孔氏,這就是口氣。
而既然是這種世家門閥的子弟,自然也不用姚秦來管了。
光頭蘇無求禮貌的問:“那麼介(這)位小姐系(是)……”
姚秦:“東部大區遺族事務警官姚秦,原本來自真武山。”
“哦……久仰久仰,大名鼎鼎真武山,家父習(時)常提起,那系相當敬佩啦!”
秦堯又明白了,感情姚秦的出身也不低,至少能讓蘇家高看一眼。
原來三個都是二世祖呢,唯有秦堯是個草根。
“那麼介位系……”蘇無求又看向了秦堯。
秦堯:“白丁一個,江湖閒散遺族,剛覺醒的。”
“噢噢,但卻系我救命恩銀啊,灰常灰常感謝!”蘇無求禁不住雙手合十,“阿彌陀佛,佛祖保佑。”
秦堯有點楞:“怎麼還阿彌陀佛了起來?佛祖保佑?”
姚秦一旁解釋:“他們蘇家是佛門俗家弟子,而且非常強,比許多正統佛家宗派都還強大。”
蘇無求點了點頭:“小師姐過獎鳥。”
於是秦堯看了看這三位,感覺這遭遇有點離奇。這都是啥啊,怎麼來了個三教九流大聚會?
孔宰予,聖教孔家子弟,也就是儒家弟子;
姚秦,道門真武山弟子;
蘇無求,佛門蘇家弟子。
小小的停屍房現場,儒釋道三家竟然齊活兒了!
但這仨卻是一個正形都沒有,蘇無求除了禿頭,跟和尚沒啥沾邊的,而且頭上連戒疤都沒有;孔宰予感覺更不像個儒生,估計連書都懶得讀;至於姚秦,呵呵,誰能看出她跟小道姑有哪怕一毛錢的關係?
一羣奇葩。
孔宰予認識個新的遺族朋友很熱情:“難得遇到大名鼎鼎的蘇家小師兄,一會兒出去之後,小弟請頓夜宵,咱們邊吃邊聊。”
這貨就喜歡用口舌之慾去攻破別人的防線,太物質,太庸俗。
蘇無求笑容不減:“都行。”
孔宰予:“那小師兄平時是吃素?”
蘇無求:“都行,隨便你啦。”
姚秦乾咳一聲,心道這是啥地方,哪來那麼多的交際熱情:“喂喂,咱們趕緊離開這裡再說。蘇和尚,你去哪裡?”
孔宰予直咧嘴:“小姚警官,人家是俗家弟子,不是和尚。”
蘇無求:“怎麼稱呼都行,莫(沒)關係啦。”
還真是個無慾無求的佛系青年。
秦堯忽然發現這傢伙的名字簡直和孔宰予一樣,對性格的概括比他孃的外號都更精準。
“那咱們回去,趕緊。”姚秦說,請劉隊長支開別的警官,秦堯他們在隨之撤離,避免蘇無求冷不丁的出現。
秦堯繼續假裝悶悶不樂,畢竟他要讓別人知道,自己並未找到林教授。結果還換來了姚秦的幾分同情,安慰他不要着急,回頭再仔細找。
孔宰予也在勸慰,唯獨蘇無求像尊佛兒一樣安然,上了車也在副駕駛位置乾坐着一動不動。身體坐得闆闆正正,還從褲兜裡掏出一串手串輕輕捻動。
完全看不出這貨像是個從死亡邊緣爬回來的。
車上終於可以自由點說話了,孔宰予最先忍不住:“小姚警官,高隊長電話上告訴你怎麼救人,就意味着知道壞蛋們把人冰凍起來,究竟是怎麼回事吧。”
連解救方式都懂,自然懂得作案的動機緣由。
姚秦點了點頭:“事關魔教組織天理會。他們據說要復活很多的‘魔’,而必須以遺族的身體爲載體——普通人的身體承受不住魔的能量。所以他們就抓捕覺醒的遺族,預備着當做魔的軀殼,我們也管這種現象叫‘奪舍’。”
“邪惡的傢伙!”秦堯微怒,因爲林教授險些就被奪舍了。假如真的被奪舍,軀體雖然不變,但實際上原來的人已經算是死了。
至於“魔”是什麼玩意兒,秦堯到還是第一次聽說,反正名字一聽就挺不光明。
孔宰予搖頭:“方式改進了嗎?以前我也知道奪舍,但都是直接奪,現在怎麼還冰凍起來。”
姚秦點了點頭:“據說直接奪舍存在不小的失敗可能,因爲被奪舍的遺族會掙扎。但服用特殊藥水之後,冰凍之下處於假死狀態,這樣奪舍時候比較輕鬆,卻又不會傷害軀體。更妙的是可以長期存放,隨時備用。”
魔,果然夠邪惡。
但姚秦還是說:“其實魔的數量並不多的,非常少見。他們往往以頭領的身份控制一個組織,讓組織裡的人幫他們做事罷了。真正成魔的怪物,咱們很難接觸到。當然,一旦出現就要全力幹掉,除魔務盡。”
姚秦沒說的是,她執行任務這麼久其實也只遇到過一個魔。那傢伙名叫腐血魔,當時還把姚秦一腳踹了好遠。
總之大家有一句沒一句的閒扯,幾乎快回到龍城學院了,姚秦忽然接到了劉隊長的電話。
“我們初步調查,康德醫院開假死亡證明的逃亡醫生黃文建,果然是火葬場那個黃文生的弟弟。”
姚秦一怔:“是他親弟弟?”
劉隊長:“是啊,怎麼了?”
“沒什麼,辛苦了,請繼續調查,有信息咱們及時聯繫。”掛了電話,姚秦的臉色似乎有點凝重,又有點懊惱。
秦堯:“怎麼了?”
姚秦冷哼說:“在墳地那裡,記得黃文生說孔二傻子他爹曾殺了他唯一的弟弟對吧?”
也是啊,看大門老頭子確實是這麼說的。
但是現在看來,他弟弟豈不是活着的嗎?而且還開假死亡證明呢。
秦堯頓時明白了過來:“你的意思是說,其實跟咱們打架的黃文生,已經是被奪舍後的魔了?當初孔伯父(孔維泗)所擊殺的,是‘魔’唯一的弟弟,而不是‘黃文生’這個軀殼的弟弟。”
有點拗口,但並不難理解。
也就是說,火葬場的黃文生其實就是一尊奪舍之後的魔!
姚秦小臉兒凝重道:“真可惜啊,竟然讓一頭魔從咱們手邊溜走了,可惜!”
秦堯心中苦笑:你哪來的自信呢?明明是人家沒來及殺咱們而撤離了,被你一說好像咱們饒了那魔頭一條狗命?
大眼萌妹的裝逼向來無處不在,要適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