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回暖以後,萬物復甦,閒不住的莊稼人就開始在地裡忙活了,施肥除草那是必須的,有的地裡的莊稼長得不好,或是苗發的不整齊,還要再補一道苗。
所以說,一年之計在於春,這句話對於莊稼人來說是一點兒不錯,你要是錯過了春天播種的季節,那麼今年就要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了。
葉家跟珍兒家都有幫工,不是特別忙的時候,地裡讓幫工們來就成了。所以葉家也就葉石韋帶着葉蘇木在地裡轉悠,珍兒家就全交給王大叔、錢大叔兩個幫工了。
不過她後院圈起來的那幾畝荒地,特別是還種了草莓秧,爲了保證消息不泄露出去,她就沒敢讓王大叔他們過來,都是她、方海、葉白芷、二妞幾個在地裡鋤草,施肥的。
把事情說了,珍兒頓覺一身輕鬆,跟葉老爺子打了招呼,拉着葉白芷就往自家跑。
對於葉白芷最近沒有再寸步不離的讓她跟着,葉白芨納悶的同時也鬆了口氣,她想可能是她最近表現好,所以她姐才放心她獨自一個人吧。而且,自從看到她娘一副繡品賣了這麼多銀子以後,她對女工就有了異樣的熱情。
葉白芍氣沖沖的回到西廂,使勁推開門,也不管門反彈回去,哧哧的響,引的正在看書的葉蘇葉直皺眉。
蔣氏跟着進了門,回頭看了看,見院子裡沒人,忙關了門,拉着葉白芍坐下。低聲勸道:“你這個樣子是做什麼?好好的日子使什麼脾氣?你這是看咱們家現在日子過的太平了是吧?”
葉白芍柳眉一豎就要發怒。蔣氏見她一身怒氣。忙低聲道:“你給我收斂收斂你的脾氣,也不看看咱們家現在是個什麼情況,你當你還是城裡衆人捧着的大小姐呀?我告訴你,最好給我收起你那滿身的傲氣,嬌氣,你現在的地位,別說比不上白薇,就是葉白芷。你也跟人家差一截。”蔣氏說着就開始心酸起來,她也是一時豬油蒙了心了,明知道她當家的是走上了這樣一條不歸路,怎麼就沒有勸阻,讓他現在落得這樣一個下場,他們一家也跟着寄人籬下。
“娘,你這說的什麼話?怎麼能拿我姐跟那些鄉間潑婦相提並論,也不嫌降低了我姐的身份?”葉蘇葉滿臉嫌棄的說着,好像提起葉白薇她們不止降低了葉白芍的身份,就連他也給糟蹋到了似的。
“鄉間潑婦?”蔣氏扭曲着聲音道。“我是真的把你們給保護的太好了啊?你們還嘲笑人家是鄉間潑婦,那咱們呢?咱們是什麼東西?你可別忘了咱們現在還依靠着你口中的鄉間潑婦在過日子呢?”
蔣氏現在一想到前天她找葉石韋他們哭窮。想讓他們把鋪子給他們三房分一份兒的時候,葉蘇葉看着她是那種嫌棄的眼神,她還是他親孃,她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他,可是他這個滿口之乎者也、聖人言的兒子,竟然嫌棄他,嫌她丟人,嫌寒酸,嫌她像個潑婦……這兩晚上她夜夜睡不着,枕頭也是溼了又幹,幹了又溼的,可是她的兒子、女兒沒有一個看到她憔悴的面容,就連葉白薇都會問一句“三嬸臉色怎麼這麼差?是不是生病了?”可是她的兒女們呢,一個怨她不送他去學堂,一個怪她沒給她準備嫁妝,一個傻呆呆的只知道傻樂……這就是報應,報應呀!
葉白芍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卻也無從反駁蔣氏的話。葉蘇葉不想承認這個事實,卻又不知道該怎麼狡辯,聖人沒有說過這方面的話,他只好扭過頭。
蔣氏有些心灰意冷,要不是捨不得這些個沒成年的孩子,她早就一根繩子吊死去找她當家的了。回到房裡,蔣氏坐在牀邊,默默流淚。
葉白芍跟她孃的關係一直很好,可以說她就是她孃的貼心小棉襖,一直很懂得她娘心裡的苦。今天這樣也是心裡太過嫉妒的緣故,同樣都是待嫁的姑娘,葉白薇就能高高興興的向別人展示她的新嫁衣,還有爹孃爲她操心嫁妝的事兒。可是她呢?爹爹生死未卜,爺爺卻要設靈堂讓他們姐弟守孝,好不容易找了份親事,婚事急不說,現在還一樣東西都沒有準備,眼看着婚期一天天臨近,她怎能不心急?
呆呆坐了一會兒,葉白芍收拾好心情,就進了裡屋,見蔣氏果然在抽泣,她走過去安慰着。
“娘,剛剛是我跟蘇葉不懂事,您別生氣了,當心氣壞了身子。”葉白芍輕聲安慰着。
蔣氏哭泣的問道:“你們這也埋怨我,那也埋怨我,可是你們想過我心裡的苦沒有?我要是不找你大伯要鋪子的乾股,光靠那幾畝地的收成,我怎麼送你弟弟去學堂,怎麼給你還有白果準備嫁妝?你們都怪我,有本事你們別靠我,去找你們的死鬼老爹去!”
“好了,好了,娘,我們沒有怪你,我們就是怪自己,我們都是這樣大的人了,還要靠娘爲我們掙這些東西,我們這是心理愧疚,真的沒有怪娘。”葉白芍輕輕拍着蔣氏的背,勸慰着。
蔣氏慢慢止了哭聲,拉着葉白芍的手,語重心長的道:“白芍,我知道你心裡憋屈,早先在城裡的時候,那麼多好人家看中了你想要你嫁過去,是娘給推了。你心裡的氣我知道,可是咱們家就是你爹在的時候,也跟那些人家搭不上,更何況現在虎落平陽了。齊大非偶,不是分當戶對的親事,以後吃苦的還是你。那沈家雖說是個小富自家,可是他們家有田地有鋪子,沈家的那個小子又對你一片癡心,從去年六月見過你以後,前後都遣了兩三回媒人來咱家提親了,之前是你眼光高,娘也是存了私心,想讓你嫁的比藺相公更好,爲娘掙些臉面回來。可是經過了這麼些個事兒,娘算是想開了,權勢、銀子什麼的都是虛的,男的對你好那纔是真的好。就看這回咱們家遭了難,落魄成這樣了,沈公子還對你癡心不改,千方百計的打聽咱們的消息,還讓媒人來提親,只要這份心在,你以後就能過的好。”
葉白芍聽的靜默不語。沈公子對她的心她知道,可她從來沒在意過,城裡中意她的人多了,沈公子不是長得最好的一個,也不是最有錢最有勢的一個,才華那方面就更提不起來了。要是之前,跟她說沈公子是誰她還要好好想一想才能在腦海裡找出一個模糊的影子,可是現在,她的下半身就在這樣一個人身上了。
蔣氏握了握葉白芍的手,勸道:“白芍,事情已經是這樣了,你再想那些有的沒的,除了徒惹悲傷以爲,沒有任何用。聽孃的話啊,忘了那些事兒吧,從今以後踏踏實實的過日子。你的嫁衣跟嫁妝那些都不用擔心,我去找你大伯孃了,她說保管到時候給你準備的妥妥當當的。你呀,就安心的在家裡待嫁,給你未來的公公婆婆小姑他們多做幾雙鞋,也給沈公子多做兩身衣裳。”
“大伯他們真的能想的起來我嗎?”葉白芍的聲音聽起來很是飄忽。
“能,”很簡單的一個字,蔣氏說的卻連自己都沒有底氣。
屋子裡靜默了一會兒,蔣氏還準備再勸葉白芍幾句,院子裡卻傳來一陣喧鬧。
蔣氏跟葉白芍還沒走到門口,葉蘇葉就一臉高興的跑過來,聲音裡壓抑不住的興奮,道:“娘,姐,大伯孃跟大嫂吵起來了。”
“怎麼回事?”蔣氏心裡一顫,忙追問道。
葉蘇葉搖搖頭,道:“我也沒聽到多少,好像是大嫂把家裡什麼事跟她孃家說了,然後她娘在外面亂說話,讓大伯孃很惱火,說了她幾句,她還叫屈,兩人吵了兩句。大嫂氣的說要收拾東西回家,大伯孃也沒攔着。大伯孃氣的臉都紅了,現在還在白薇姐屋裡坐着呢。”
蔣氏聽了心裡亂亂的,擡腳正要出去看看,被葉白芍給拉住了。
“娘,人說家醜不可外揚。大伯孃跟大嫂她們鬧彆扭關上門就是自家的事兒,咱們這要是上去插上一腳,她們不領咱們情不說,估計心裡還以爲咱們是去看笑話的,把咱們給怨恨上呢。”葉白芍有條有理的分析道。葉蘇葉在旁邊也跟着猛點頭,她們那樣的人吵起來纔好呢。
聽他們這樣說,蔣氏一時一臉躊躇,就在葉白芍以爲她已經勸服蔣氏了,蔣氏卻一握手,道:“我這心裡不放心,我還是去看看吧。”
葉白芍眼看着蔣氏已經出了門,拉也拉不回來了,不甘心的跺了跺腳。
蔣氏一開門,吱呀一聲,對面的門也開了。孫氏看到蔣氏兩人都是一愣,相互笑了笑。
葉白芨跟葉白果兩個手拉手從門外進來,看到蔣氏跟孫氏,都高興的叫着往她們這兒跑來。
孫氏攬住葉白芨,蔣氏也抱住飛奔過來的葉白果。
“我要去看看大嫂,一起吧。”孫氏柔聲道。
蔣氏笑笑,拉着葉白果,跟着孫氏一起去了東廂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