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忙的時節,空氣中到處都洋溢着豐收的喜悅,今年風調雨順,就連經過了不少歲月的老莊稼把式都會感嘆一遍像這樣豐收的年景不多。也有人擔心,有豐必有歉,憂心着明年年景會不好。
不過即使明年的年景不好,現在擔憂也於事無補,只能先收了莊稼地裡把杆子都快給壓彎的包穀棒子纔是正事兒。
“珍兒,你看,還是得聽王大叔他們的,要不然你現在都得悔死了?”葉白芷手裡掰着包穀, 有些不懷好意的對珍兒道。
珍兒人矮有些夠不着杆子頭上的包穀,正墊了腳尖使勁的往上跳要扯下那個包穀棒子,葉白芷見她這麼吃力,斜側了一下身子,胳膊一個擡高就給夠着了,順手遞給珍兒。
珍兒拿着棒子,鬱悶的不行,使勁扔到了竹筐裡。葉白芷笑道:“你自個長不高,你衝它使啥氣呀?”
珍兒瞪着她,“誰說我長不高了?”葉白芷笑着不說話了,這事兒要從昨兒晚上說起。
昨兒個晚上吃飯的時候,虎子高興拿着幾張紙給葉老爺子看,那是葉春水教他寫的字。寫的像模像樣,葉春水也評的像那麼回事,虎子可高興了,見了誰都給人看。
葉老爺子看了也很高興,就把虎子擁進懷裡,一起看着那字。人這一進懷跟坐着的葉老爺子就有了比較,毛氏一進門就看到他們倆,聽說虎子這麼棒就誇了誇他,誇完順口就說虎子最近長高了不少。葉老爺子用手一量可不就是長高了。也是珍兒趕得不好。也在這個時候進門。葉老爺子把她跟虎子來回比較了一下,就說她怎麼沒長呀?
毛氏就讓她跟虎子兩姐弟倆站在一起比較,這一比較還真是,虎子長了一截,跟珍兒比起來也差不了多少了。
吃飯的時候毛氏就訓上了,直說以後別的事兒讓珍兒少操心,飯也要多吃,還讓葉老爺子給開了兩幅養生藥。讓她每天早晚都煎着喝。地裡的活兒也不能全託給兩個幫工了,要多下地多下力,當場珍兒就苦了臉。她最近學葉白芷對毛氏撒嬌,平時都很好用,可是昨兒晚上毛氏的抵抗力格外強,不管她怎麼哀求撒嬌都不成,毛氏還給她規定了一頓飯最少要吃兩碗飯,一個月最少要長高半尺,人也要長胖。
“白芷姐,吃飯哪裡還能逼着吃的。那哪兒吃的下?”珍兒苦着臉問葉白芷。
葉白芷事不關己的道:“吃不吃得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很痛苦就是了。”珍兒扔了個被蟲掏壞了的包穀棒子過來。
葉白芷笑嘻嘻的結了已經空了輕飄飄的包穀棒子。一看壞的包穀棒子外面黑黢黢的,一摸手上就全是黑的了,拍了拍手,繼續一邊掰包穀一邊跟珍兒閒聊,“大伯孃這也是爲你好,你看你瘦弱的。唉,要不是王越大哥那麼老實的人講出來,我肯定不信你能有那麼大的力氣,把斧子插在門框裡那麼深,拔都拔不出來。”葉白芷想到包子鋪門口的門框上插的大半個斧身都在門框裡的斧子,也覺得心有餘悸。不過想到沒個到鋪子裡買包子的客人臉上的表情就覺得這事兒真神奇:“珍兒你看你一把斧子把半個棘陽縣的人都給嚇住了。我聽說這都過了十來天了,那個丁家少爺還是不敢出門,不過就是請進府的大夫少了。唉,要是這一下給他嚇個半身不遂,就跟葉權那樣就好了。”
“那我就不好了!”珍兒無力道:“丁家就那麼一個嫡親的寶貝疙瘩,我要是給他嚇出個好歹,就是有周家保着丁家也不會放過我的,那你就每天到我墳頭閒磕牙吧!”
“呸呸,”葉白芷忙吐了兩口口水,拍了珍兒一下道:“死丫頭,說什麼話呢?再胡說小心我把你嘴給撕了。”
“好了,好了,我錯了還不成麼?”珍兒有氣無力的道。葉白芷看她一點兒平時的機靈勁兒,關切的問道:“珍兒,你沒事兒吧?我怎麼看着你跟生病了一樣啊?”
珍兒揉了揉肚子道:“沒事,就是早上吃撐了,撐得肚子有些難受罷了。”葉白芷摸了摸珍兒圓鼓鼓的肚子,心疼道:“你也是個傻的,大伯孃給你那麼多饅頭你就全吃了啊,她又不盯着你,吃不了偷偷丟了唄。”
“白芷姐,這樣是不對的。那可是白麪饅頭呢,農家有幾個天天吃這些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是咱們家這還算是不錯的條件,也還是農忙的這幾天才能吃這樣全白麪的饅頭,別人家吃的就更差了,好些的才雜麪混着白麪蒸幾個饅頭解解饞,我這扔了糟踐糧食還不得遭天譴呀?””珍兒有些低落的道:“以前我跟虎子做夢的時候都想吃到一個這樣的饅頭,可是在夢裡都想不起來它是個什麼味兒。”
葉白芷從沒經歷過這樣的事兒,聽起來只有自己的想象也讓她覺得珍兒很可憐,“我還算是幸福的,長這麼大還都沒過過這樣的日子呢。你看我,也住過大屋子裡,也當過小姐了,現在又有了自個的地,還有這麼多疼愛我的人,就跟老人們說的那樣,我這輩子也值了。”
珍兒看她感慨萬千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白芷姐,你這輩子纔到哪兒呀,現在就值了那也太虧了。”葉白芷嬉笑着追着珍兒打。
毛氏跟葉石韋在旁邊一行掰包穀,聽到珍兒跟葉白芷的對話,都低聲笑起來。
“你也別逼得太緊了,我都早上看珍兒都吃不下那兩個饅頭了,也還是硬吃了下去,我看是看的真真的,她一點兒也沒想過扔了的。”葉石韋低聲對毛氏道,也是看珍兒實在吃的辛苦,捨不得她吃個飯還這麼痛苦,想讓毛氏放過她。
毛氏低嘆一聲,“你們以爲我不知道她吃的辛苦呀?”你看她這來的也四五個月了,個了愣是沒長高一星半點的,我這也是焦心,沒法子了。你當姑娘家長身子什麼都成?她要是錯過了這個時候,身子要沒長全,這一輩子可就毀了!一個姑娘家,要是身子不好,連鄉下都沒個容身之處,更何況,你別忘了無憂大師都說珍兒是個富命呢。你看那富家的公子少爺有那個從一而終的,不都是三心二意朝三暮四朝秦暮楚的,我們現在不做做惡人把珍兒的身子給她調養好,她以後吃苦受累還在後面呢。”
葉石韋到從沒想過這些,主要是他就是想也想不到這些。可是隔了五六根包穀杆對面的珍兒跟葉白芷早就停了打鬧,也聽到毛氏這段語重心長的話,心裡的震撼不是一星半點的。
珍兒看了看葉白芷,葉白芷也剛好看着她,兩人眼睛都亮晶晶的。
晌午珍兒不止自覺的吃了兩碗飯,還聽葉老爺子的細嚼慢嚥,吃了飯也破天荒的去午睡了。還拜託葉老爺子給她寫了不少養生的法子,後來去鋪子一說,夏嬤嬤手裡也有不少姑娘家調養身子的法子,也不管有沒有用,都一個接一個的試,好好的養身子。毛氏對她這個態度非常滿意,當面背後不知道誇了多少回。
晚上回去,珍兒他們吃了飯,她照例帶着虎子從醫廬回家。從這兒走近一些,而且葉老爺子得看着她跟虎子進了家門纔會安心。跟葉老爺子打了招呼,珍兒正準備帶着虎子出門,卻被阿大給叫住了,珍兒有些怔愣,不知道阿大叫住她有啥事,而且他臉上的表情還有些不自然。
葉老爺子示意珍兒稍安勿躁,珍兒也就拉着虎子坐了下來,想看看葉老爺子跟阿大有什麼事兒。
“珍兒,”葉老爺子拍了拍阿大的肩膀,開口對珍兒說道:“阿大有些事跟你說。”
珍兒見他們這樣鄭重其事,突然有些緊張,不會是城裡又出了什麼幺蛾子了吧?葉石斜他們還不安生?
“珍兒姑娘,我,我,”阿大低着頭,重複了幾遍也只說了個我,剩下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阿大哥哥,有事兒你就說吧,你要是信得過我,能幫的我一定幫。”珍兒開口道,既然這事兒讓阿大難爲情,她就先開口吧,就看阿大到底信不信的過她了。
聽到珍兒這麼說,阿大擡頭看了珍兒一眼,像是下定了決心一樣,眼睛一深就跪了下來。珍兒嚇的跳起來忙躲開,虎子不明所以,但也跟着他姐起身走到葉老爺子身邊握住他的手。
“請珍兒姑娘賜名。”阿大磕了個響頭,這話說的很是堅定。阿三、阿四一直躲在簾子後面往這屋偷看着,見珍兒一臉受了驚嚇,也掀了簾子跑出來跪着,大聲道:“請珍兒姑娘賜名。”
珍兒目瞪口呆的看着一溜趟跪着的三人,腦子裡迷糊的不行,完全不知道這是鬧哪般。
“阿大哥哥,你們快起來吧,這賜名怎麼會是我賜呢?你們要是嫌名字不好讓爺爺幫你們起一個吧,爺爺看了很多書,他起名字好聽。”珍兒走過去扶起阿大,卻沒想到他意志挺堅韌,只一個勁的道:“請珍兒姑娘賜名。”阿三、阿四也跟在後面大聲的叫道。
珍兒有些沒有法子的看向葉老爺子,葉老爺子嘆口氣,道:“珍兒,阿大他們幾個是想賣身給你。”
珍兒驚的張大了嘴。
“賣身?爲奴?”聽到這屋動靜的葉白芷躲在門口望裡瞄,聽到這話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