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白芷靜靜的坐在桌邊,喝着碗裡的水,嘴裡如同有蠟味一樣,喝了很多的水都沒有一點兒淡化的跡象,可是她還是忍不住一直喝着水,只有這樣才能讓她覺得心裡稍稍好些,不那麼緊張了。
珍兒一直緊盯着葉白芷,生怕她想太多,心裡承受不了這些。但是見她一直都很淡定的坐在桌邊喝水,心裡又有些不確定起來。或許是自己想太多了。
眼見天色一點點的暗下來,地上躺着的葉白芨也嚶嚀了一聲,動了動身子。
阿大提醒珍兒,她有醒來的跡象了。珍兒忙拉着葉白芷躲去了屋外的窗戶下。
這是一間破敗的舊屋子,到處都是破壁殘垣,看着慘不忍睹,可這也是阿大他們的寄居之所,是給他們片土片瓦遮身的地方。對於阿大他們來說,這裡再破舊都比縣城最大最豪華的客棧要好,只因這是唯一完全屬於他們的地方。
他們對於這個地方的熱愛從平時說話中就可以看出端倪,當初珍兒想借他們這個地方一用,四人中三人都反對,還是阿大平時比較有威信,覺得要報了珍兒對他們的恩情,就幫了這個忙把屋子借給珍兒了。
珍兒她們剛躲好,屋子裡,阿大四人也都裹了黑衣,用黑布把臉都遮起來了,只留了兩隻眼睛在外面。
躺在地上的葉白芨又呻吟了一聲,身子動了動,慢慢睜開了眼睛,入眼的只有昏暗的燈火。她剛動了下身子。脖子後面就傳來一陣鑽心的疼。她這纔想起來她本來是打算給賴小姐出來買點心。可是走到後巷脖子後面一痛,她就什麼都不知道了。那她現在在哪兒?
葉白芨環顧四周,屋子裡很破舊,桌椅也不齊全,殘破的四角桌上放着一隻蠟燭,爲屋子裡帶來了一絲光亮,可是還是有很多地方燭光照不到,投下一片片光影。
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葉白芨有些迷糊。捏了捏脖子,她忍不住咒罵起來,入耳的話很是不堪,完全都看不出來是出自一個小姑娘之口。
阿三瞅了瞅旁邊陰影下的阿大,同情的眯了眯眼。看走眼了啊,看走眼了,這哪裡是個從小在城裡長大的小姑娘,簡直比那鄉下的野丫頭還不堪嘛。
葉白芷在窗外看着罵罵咧咧,揉着痠疼的後勁慢慢起身想往門口走的葉白芨,手握成拳。連指甲扎進肉裡都沒感覺到。
眼看着只有七步就能到門口,葉白芨仍罵罵咧咧。一點兒也沒感覺到異樣。
“小姑娘這是要去哪兒?”
異常低沉的男聲在這黑夜裡響起,毫無準備的葉白芨嚇得驚聲尖叫起來。阿二、阿三、阿四都忙捂住了耳朵,就連窗外的葉白芷跟珍兒也被這聲音刺得腦瓜疼。
葉白芨癱坐在地上,看着面前一襲黑衣只露出兩隻眼睛在外面的阿大,驚聲尖叫着往後退,手腳亂舞,完全被嚇傻了。
看着有些陷入癲狂的葉白芨,阿大有些無奈。他只是怕以後留下禍根才僞裝成這樣,聲音也特意壓低了,一般來說,他裝成這樣,葉白芨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要認出他來是完全沒有可能的。可惜,他高估了葉白芨。
眼前剛剛甦醒又被嚇暈過去的葉白芨癱倒在地上,身下濡溼一片,不用說也知道那是什麼。
阿大紅着臉出了屋子,留下阿二他們鬨笑一片。
珍兒擔憂又歉意的看着葉白芷,這主意是她出的,可她沒想到會弄成這樣。
葉白芷也沒理會阿大他們,甚至連珍兒預想中的責怪都沒有,直接轉身出了門。
門外阿大早就脫了那一身黑,正在門口乘涼,消散剛剛的事帶了的陰鬱。
葉白芷也不避忌,直接坐在另一邊的門檻上,望着遠處的不知誰家從窗子裡透出的燈光,問道:“你們都查到了些什麼?”
阿大嚼了嚼嘴邊叼着的雜草,沉着眼看着遠處,過了一會兒就在葉白芷快要失去耐心的時候,才緩緩開口:“那個叫珍兒的小姑娘本來只是讓我們仔細觀察屋裡這個小姑娘的生活習性,然後把事情告訴她就成了。我們本來也沒打算多管閒事,不過我二弟的命是那個小姑娘救的,想着我們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了肯定是得告訴這姑娘的,她也好心裡有個譜。”
阿大頓了頓,葉白芷知道他這是要說到正事兒了,立馬正襟危坐,全神貫注的望着阿大,生怕遺漏了他說的一個字。
“我們在屋裡那姑娘家門前守了四天,她都不怎麼出門,我們也漸漸失去了耐心。後來我們商量了,決定找出那個小姑娘她爹的一些事來告訴珍兒姑娘,也算是成了這事,報了這恩。”
“我知道你跟屋裡那小姑娘是親姐妹,不過說實在的,你們性格真不像,跟你爹也不像。你爹人比較活躍,每天都出門,不是去醉雲樓吃最上等的酒席,就是去香宜坊喝花酒。我可是聽說他才納的小妾,而且那小妾還把正室給趕回鄉下了,我本以爲這也是個厲害的,可沒想到也拿捏不住這男人,每天還是照樣的在外面花天酒地。”
“我們跟你爹跟了兩天就發現端倪了。按說你爹在縣城住又沒個營生,他每天哪裡來的銀子花天酒地,而且出手還比較闊綽。還是阿四的記性好,那天跟着你爹,他突然想起來你爹跟一個魯州府的商人交好,每次你爹跟那個商人在醉雲樓吃完飯,過兩天他手裡就會有一大筆銀子,出手就大方了。”
“或許,或許是我爹跟那人一起做生意賺了銀子呢?我爹手裡有錢又不能說明他做壞事了。”葉白芷私心裡還是不希望葉石斜真的幹了壞事,要知道,他一人犯了事,他們全家都要受到牽連。至於牽連的大小,就得看知縣怎麼判了。
阿大沒理會葉白芷那些連她自己都騙不過的話,繼續道:“那個商人來棘陽縣的時間不長,做的生意也不大,看着很是不起眼。我們跟着那個商人也是一點收穫都沒有,我們那時也認爲或許是我們想太多了。不過有一天晚上,那個商人在香宜坊包了個花娘,而你爹也去了,兩人直到香宜坊要關門纔出來,奇怪的是兩人是身上一點兒酒氣也沒有。那個商人我就不說了,你爹去喝花酒身上一點兒酒氣都沒有,我就不相信你不認爲其中有問題。”
葉白芷默然,這哪裡是有問題,這簡直是有大問題嘛。就她爹的德行,去了那裡還能幹淨利索的回來,要是沒問題纔是有問題。
“第二天那個商人的鋪子就來了一批貨,當天上午就賣完了,下午就掛了缺貨的牌子。我們都很好奇那兒到底賣的是些什麼東西,後來輾轉找人打聽才知道,那缺的貨是,鹽。”阿大可以放緩了速度,放低了聲音,可是聽到最後一個字,葉白芷還是被震的說不出話來。
“他他他,他不想活了!”好半晌,葉白芷才抖着手,話不成調。
“我們也沒想到是這個結果,後來跟珍兒姑娘一說,她也不相信,這纔想着找你妹妹問個清楚,想了這個法子。”阿大說完,就像完成了一項任務一樣,也沒有理會還在震驚中的葉白芷,吐了嘴裡已經嚼爛的草,拎起地上扔的幾塊黑布,進屋了。
珍兒那會兒幫葉白芨把溼衣裳換下來了,因爲沒有換洗的衣裳,只好用水洗了洗,讓阿三燒了柴禾,把衣裳烘乾又給葉白芨穿了回去。等她出來就看到葉白芷跟阿大坐在門檻上,聽到他們說最後的一句話。
阿大走到珍兒旁邊,小聲道:“這回是我沒考慮周全,下次我再還你這個恩情。”
珍兒本想說不用,可是對於阿大這樣一個比較清高自傲的人來說,你不要他還他反而覺得你是瞧不起他,想到這一點,珍兒也沒說別的,點了點頭。
等阿大進了屋,珍兒走到他剛坐的那個地方,看着遠處的萬家燈火,靜靜享受着夜的寧靜。
這件事太大了,比她預想的還要嚴重,珍兒確實是不知道怎麼勸慰葉白芷,這事得有個接收消化的過程。
現在這一瞬間,閃現在葉白芷腦海裡的不在是大義滅親四個字,而是她爺爺蒼老的臉龐,以及看到虎子時開心的笑容。還有她娘手裡拿着繡線,安靜恬淡的臉龐。
“珍兒,販賣私鹽是什麼罪名?”葉白芷心灰意冷的問道。
“啊?”在這寧靜的夜晚中,一個不小心就讓人沉溺了,只想在這樣祥和的夜晚沉睡,珍兒正意識有些模糊,聽到葉白芷的問話,先是懵了一下,然後反應過來,搖搖頭道:“這個我也不太清楚。”
葉白芷默然。應該是一個很大的罪名吧,要不然沒人一聽到私鹽幾個字都心驚膽戰。
珍兒看着葉白芷,暗歎口氣。
“白芷姐,你也別揪心,現在這些還都是我們的猜測,沒有證據,誰也不能斷定真相到底是什麼樣子的,或許二伯真的只是跟人合作生意呢?”雖然心裡已經有了六七分把握這事兒是真的,珍兒還是選好聽的話寬慰葉白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