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近一段時間錢記可是出盡了風頭。
首先,他風光大嫁女兒,擺了三天的流水宴。當然這個風光只他自個這麼認爲,畢竟他的閨女是嫁去楚州府當妾的,就算那戶人家是高門大戶,但怎麼他閨女也不算是高嫁啊。然後,他女婿照顧他的生意,爲他的鋪子進了很多外藩帶過來的稀奇古怪的東西,在棘陽縣引起了一場小轟動,有錢的沒錢的都來看個稀罕。當然還有,錢記缺斤短兩更嚴重了。所以就出現了一個怪現象,每天錢記都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可是基本上進去的人大多都空着手出來。這可讓錢老闆好生愁了一段時間,後來他的小妾給他出了主意,把稀罕物什都收起來,只給身份尊貴或是有錢人看,因爲他們買的起。這樣雖然好了些,可是店裡的人少了,又讓生意變壞了。他只好又把稀罕物什搬了出來,規定只要在店裡消費一兩以上,就可以看到這些。
珍兒來雜貨店是來考察的,又不是來看稀罕的。她這裡看看那裡喵喵,逛了半天,把店裡的東西基本上都摸了個遍,就是沒有一點要買的苗頭,讓那個跟在身邊殷勤介紹的小夥計嘔個半死。
不過,珍兒對那些不感興趣,可是有的人卻喜歡看個稀奇,葉白芷跟二妞兩個一直伸長着脖子往簾子後面張望。簾子沒掀開一次她們就驚歎一回,珍兒無奈的搖搖頭,但也知道她們捨不得花一兩銀子只爲進去看稀奇的,今兒連花一二十文錢坐牛車她們都捨不得,哪裡會明知道缺斤短兩還去湊稀奇的。
其實說是稀奇,也沒什麼稀奇,也就是一些西洋鍾,水銀玻璃,還有一些會轉着唱歌的東西罷了,這些珍兒都見過對她沒又吸引力。
不過,這錢記雜貨鋪的東西也還是很齊全的。連從外藩運過來的白糖都有。這白糖才真叫白呢。如雪的白,還顆粒均勻,看着都覺得比本土作坊裡出來的要甜。珍兒沒事的時候翻了翻那本製糖譜,裡面的步驟真的很詳細,每一步怎麼做這麼做的用意是什麼都寫了下來,後來可能覺得寫的不好,還寫了註釋。珍兒不懂這些。不過看的多了,也看出了些門道。
其實樑國雖說是從外邦傳來的技術,但是人民的智慧是不容置疑的,一二十年的發展,現在的技術已經很成熟了,而且還有很多嘗試。美中不足的是無論怎麼努力怎麼嘗試。糖色都偏黃,沒有外邦運過來的純白。普通人家買什麼樣的都無所謂,可是大戶人家或是講究些的都喜歡買這樣純白的白糖,吃着也覺得格外甜些。
“掌櫃的,來兩斤白糖。”一個丫鬟樣子的姑娘進了門就高聲叫道。
“哎,好嘞,姑娘你稍等。”掌櫃使了個眼色,就有夥計麻溜的去裝糖了。
小丫鬟接過糖袋子。從荷包裡掏一兩銀子遞了過去。拎着糖袋子就走了。
珍兒一路注視着那個小丫鬟,自然把這些看得清楚。心裡很是驚訝,就這麼些糖就要一兩銀子啊,她記得以前在齊府,饒婆子說的物價也沒這麼貴啊。
“小哥,你這糖真白啊。”珍兒看着白糖,笑眯眯的對小夥計道。
小夥計還在生氣珍兒光看不買,心裡有氣,又想炫耀他們的店,翹着頭,道:“那是,這是從外邦漂洋過海運過來的餓白糖,當然白了。你們這樣的土包子懂什麼,哼。”
珍兒不介意他的壞語氣,繼續甜甜問道:“小哥,你這白糖怎麼賣的啊?”
“怎麼?你想買?”那小夥計很看不起珍兒她們,不,是非常看不起珍兒她們,鼻孔朝天的道:“這一斤就要五百文錢,你買的起嗎?土包子!”
珍兒不介意這活計的壞態度,不代表葉白芷跟二妞也不生氣,她們倆都是一臉的義憤填膺,不過看珍兒沒什麼表情,只好壓下心裡的生氣,看珍兒怎麼辦。
“這麼貴啊!”珍兒裝作很驚訝的樣子,驚呼道,那小夥計的頭立刻就翹的更高了。
“怎麼這麼貴啊?人家的糖都才賣六文錢一斤。”珍兒撇嘴道。
那小夥計可能生氣珍兒把他們店裡的白糖跟普通的糖相比較,氣憤的道:“這能比嗎?我們這可是從外邦運過來的,你也不看看,這運費、人工費、衙門裡收的賦稅,那一個不要錢。你再看看,這糖色,這顆粒,這甜味,那一個不是上好的?”
珍兒佯裝受教的點點頭,嘴裡誇獎道:“真好,真是好糖。”小夥計可能是被珍兒她們給氣着了,懶得再理會她們,見門口又有人進來,忙跑了過去。
看着潔白如霜的外來白糖,珍兒心想,或者這也是個法子。
二妞跟葉白芷見珍兒一直在沉思,知道她是真不在意那個夥計的態度,心裡雖然氣憤,卻也慢慢的開始放開了去。
葉白芷也跟着珍兒在地裡到處晃悠,慢慢看着。
二妞看到她們這樣淡定,心裡很羨慕。
她不是早就知道這樣的大店是看人說話的嗎?像他們這樣的鄉下人有幾個敢進這樣的大店?這要不是珍兒,他們連從門口過都不敢,哪裡還敢進來看個稀奇。她突然很想像珍兒一樣,有勇氣有謀略,知道什麼纔是自己想要的,能爲弟弟撐起一片天。
去賣了荷包,珍兒他們又拐了個彎去了丁字大街,走到門口有破燈籠的那家,敲了敲門,過了很久才聽到裡面傳來聲音,他們在門口等着人來開門。
開門的是葉白芨。幾天不見,她看着格外精神,開門見是她們,皺眉撇着嘴,還用帕子擦了擦嘴,好像看到什麼髒東西一樣,嫌棄的道:“進來吧。”
沒有稱呼,沒有敬稱,說完以後就往門裡走,走了幾步甩了甩帕子,道:“哦,把門給我關了。”
葉白芷面無表情的盯着葉白芨的背影看,珍兒怕她忍不住跟葉白芨鬧起來,時刻注意着她,沒想到她深呼了幾口氣,硬是把那口氣給逼回去了,一腳把門給踢關了,跟着葉白芨進了屋。
“大姐,你這繡活真好,活靈活現的,跟真的一樣。人家說心靈手巧,說的肯定就是姐姐這樣子的人。”珍兒她們還沒進屋,就聽到一個嬌媚的聲音說道。
葉白芨一腳進了屋,就開始嬌笑,“珊姨這話說的,珊姨纔是玲瓏心思的人呢,我娘常在我耳邊讚賞珊姨。”
屋裡葉白芨叫珊姨的常珊嫵媚一笑,伸手攬過葉白芨,點點她的額頭,笑着道:“就你嘴甜,真是惹的珊姨疼,一天不見呀,就想的跟什麼似的。”說着親了親葉白芨的臉,惹的她笑聲連連。
孫氏在旁邊捏着繡線,正在分線,看到她們倆那麼親暱,眉眼見閃過黯然,一瞬間又恢復了笑容,問道:“白芨,剛剛是誰敲門啊?”
孫氏聲音有些低,葉白芨就像沒有聽見似的,仍然自顧的跟那什麼珊姨說笑,珍兒眼見葉白芷臉越來越難看,忙笑着高聲叫道:“伯孃,我好想你啊。”說完衝到孫氏面前。
她年紀小,也不怕人說沒規矩禮儀,這樣不管不顧的小姑娘樣子才讓人覺得可愛。
孫氏一擡頭就看到珍兒往她這邊跑來,葉白芷跟二妞站在門口。葉白芷臉色不好看,二妞也有些怯怯的。
孫氏看到他們很激動,還沒反應過來,那邊跟葉白芨說笑的常珊就注意到屋裡來了三個陌生人了,忙站起來,道:“喲,這是哪裡來的小姑娘啊,長的真好看。快進來坐,快進來坐,外面太陽大,可別把我們嬌嫩的皮膚給曬壞嘍。”
這人真會說話,每一句話都能說到人的心坎上,讓人聽了心裡舒坦。珍兒認真打量着珊姨,發現她看着很年輕,看着也就二十來歲,比杜雲也大不了幾歲,葉白芨怎麼會叫她姨呢?
葉白芷對常珊點點頭,就拉着孫氏的手關切的問道:“娘,你最近怎麼樣,腰還疼不疼?前幾天下雨,有沒有照顧好?”
“好,娘都好。”孫氏握着葉白芷的手,笑着道,不過眼角還是含了些淚水,“家裡怎麼樣?你爺爺跟你大伯他們呢?”
“爺爺很好,身體健康着呢,還是每天早上都打拳。”珍兒也插嘴道:“虎子跟爺爺一起練了一段時間,連生病都少了,胃口好,還長高了。伯孃你要是看到虎子,肯定得嚇一跳。”
“就是,就是。我們家四妞還跟我抱怨說,珍兒姐姐家就是好,吃菜有油不說,還常吃白米飯,虎子哥哥長的太快了,整天都說她是小矮姑娘。她都哭了好幾回了。”二妞也跟着說道。
孫氏他們聽的都笑起來,這一屋子的歡聲笑語好像把葉白芨跟常珊弄成了局外人一樣,顯的異常尷尬。
這邊說笑着,完全不理會葉白芨她們。葉白芨恨恨的瞅着葉白芷,心裡暗恨不已,她怎麼有這樣的姐姐,不爲她着想就算了,還整天想着出風頭,事事壓她一頭,真是太可恨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