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元城鶴舞樓,位於北城明善坊。
大魏元龍十七年,魏帝李成昊巡遊天下,當時大魏皇族聲勢正隆,世家不敢攖其鋒,蕭家爲討好魏帝,花巨資修建高樓,遍請江湖百戲作樂。
那晚月華正盛,鶴舞翱翔,魏帝大喜,賜名昇仙宴。
確實是昇仙,次年魏帝李成昊便一命嗚呼,皇子們爲爭大位,伸手摻和封神之術,社稷動搖,也爲日後大魏崩塌埋下禍患。
大魏雖亡,但鶴舞樓卻歷經戰火而不毀,成了康元城各項盛事舉辦首選。
……
“賞寶大會……”
王玄坐在馬車中,透過窗簾看着那飛檐斗拱、氣勢恢弘的高樓越來越近,轉頭向旁邊的莫懷閒問道:“莫兄,家族搬遷,諸事繁忙,怎麼也有空參加這個?”
與人合作,自然要弄清底細。
正如莫懷閒所說,莫家不是什麼大家族,興起於懷州,世代從商,只是這代出了兩個人物。
一個是莫懷閒族叔,學藝于山海書院,得夫子看重,交友廣闊,入朝爲官,一直坐到了戶部侍郎之位。
另一個則投身江湖,歷經生死進入了四海門總堂,就是那位客棧老掌櫃,專司巡遊天下四海客棧。
這兩人一明一暗,朝堂與江湖共同發力,才使得莫家漸漸攢下點根基,這次暗中運作,弄到了一個名額。
說實話,莫家也是精明,初來幷州爲免其他家族猜忌,專門挑了永安偏僻之地,還找了孤身一人的王玄。
“王兄竟然不知道?”
莫懷閒先是一愣,隨即低聲道:“每年各地的賞寶大會,什麼寶物都只是點綴,關鍵是要交換修行資源,如今府軍改制,各種材料必然價格猛漲。”
王玄眉頭微皺,“要用很多銀子吧?”
這個世界可沒什麼靈石一說,要有那種玩意兒,歷代皇族世家連天都龍首山都能給你挖空,用不了也能先攢着。
前身家道中落,對於現在的修行界情況還真不清楚。
莫懷閒搖頭道:“用銀錢太浪費,而是用兌票。”
“大燕各法脈世家能夠存活下來,武力傳承只是其一,必然有立身之本,比如太一教的符籙最好,但符紙卻是以懷州司馬家制作最爲精良,蕭家擅於精良玄銅,專供朝廷工部煉器坊使用……”
王玄眼神微凝,敏銳察覺到一點。
一個穩定的世界,必然有其遊戲規則,皇族、世家、法脈,朝堂、江湖,或許正是依靠這個你中有我的利益糾纏,才能各守其道。
莫懷閒沒察覺王玄眼中異色,繼續講道:“無論培養靈藥、煉丹、煉礦,制符,都耗時日久。各家每年出產的數量也差不多,因此會在每年上元節放出部分兌票以物換物,只要手持兌票便能拿到實物。”
王玄聽得目瞪口呆。
這玩意兒怎麼有點兒像期貨?
想到這兒,他連忙問道:“若是某家法脈遭逢大難,無法兌現怎麼辦?”
莫懷閒微微一笑,“那便自認倒黴唄,不過王兄可以換個想法,如果這家法脈出的貨足夠重要且數目不菲……”
王玄心有所悟,“遭逢大難時,或許有人不願意承受損失,會從中進行周旋,雖必然損失不小,但至少能活下來!”
“沒錯……”
莫懷閒正色道:“所以,各家除去煉神煉形真傳,製作靈材的秘術,也是立身之本,誰若覬覦,便是生死大敵。”
“原來如此……”
王玄忽然想明白了許多事,爲什麼朝廷對於各地軍府煞器實施的是配給制,爲什麼太陰門那麼作,還能好好存活。
恐怕,這也是今後朝廷用來制衡各個軍府的手段之一!
想到這兒,王玄有些頭痛,“莫家有什麼資源秘術?”
他原本以爲莫家剛剛起步,估計會一窮二白,誰知莫懷閒微微一笑,從懷中掏出了厚厚一疊兌票,“太一教符籙三千份、漳州丹青閣靈墨一百箱、五仙堂血蔘二百根……王兄放心,莫家投資軍府,可不是光用嘴說說。”
王玄一愣,“你怎麼會有這麼多?”
莫懷閒眼神變得詭異,“都是在下叔父貪腐所得…”
見王玄愕然,他哈哈一笑,“開個玩笑,大燕朝國庫空虛,叔父在戶部戰戰兢兢,怎麼會落人把柄。”
“不過,戶部與四海門各有消息,何處風調勻順,何處靈田被山林邪祟破壞,在下都能提前知曉,只要速度快,便能從中以物換物賺得差價。”
好傢伙,原來是個投機分子…
王玄微微一笑,心中卻暗自警惕。
能得到消息的人挺多,但能跨越重重險阻,一次次獲利,其中的難度可想而知。
這個莫懷閒,遠沒有看上去那麼簡單!
說話間,馬車已來到鶴舞樓下。
鶴舞樓下方巨石堆砌爲臺,十米高的基座需由青石臺階而上,此時周圍街道空地都已清場,三步一崗哨,都是披甲持戈的守衛,周圍高處還有箭手巡視。
這些守衛周身煞炁凜然,各個眼神凌厲,看模樣並非軍中悍卒,但氣勢卻一點也不差。
王玄也不奇怪,世家把控邊軍,族中不少精英弟子都在其中歷練,如今顯露出的實力只是九牛一毛。
“王校尉別來無恙。”
沒走幾步,那位曾經前往永安護送煉形圖的劉管事便走了過來,拱手笑容依舊禮貌,令人如沐春風。
但,也只是禮貌而已。
王玄也不奇怪,那位傳說中的三公子蕭仲謀已經用兩次人情替蕭晴曼還了救命復仇之恩,他和蕭家已再無瓜葛。
說罷,劉管事又看向了莫懷閒,微笑拱手道:“莫公子,三公子聽聞您來了幷州,說一定要設宴款待。”
“有勞三公子掛念,在下必然上門拜訪。”
莫懷閒彷彿變了個模樣,話語間盡顯儒雅。
一番客套,二人便告辭離開,劉管事則迎上了新來的賓客,遠處還有陸陸續續馬車趕來。
兩人登上臺階走遠後,莫懷閒才低聲嘆道:“王兄,可知我莫家爲何要躲到永安麼?別看現在一些人鬧得歡,幷州真正的英才全都在冷眼旁觀,以後……記住,那位三公子儘量不要找惹!”
王玄淡淡一笑,“莫兄放心,王某爲人十分和善。”
……
出乎王玄意料,所謂的賞寶會規模實在不小。
鶴舞樓有七層,僅交易場所便佔據了四層。
其中三層是丹藥、礦物、靈材等展廳,珍寶閣豎起了巨大木板,上面依據編號寫下各自需要,若要交易則找人單獨會談,蕭家甚至還安排了隱秘場所。
路上,王玄便根據千人隊伍需要,估算出了份額,大多是煉製煞器的礦材,治療外傷的丹藥,還有一些尋妖搜靈等符籙。
至於他的《太陰煉形圖》拍賣,則安排在下午。
已經到場的人實在不少,不僅有各家法脈弟子,看到他後或眼神詭異,或微微點頭,至於那些府軍校尉,則裝作沒看到他。
王玄也不理會,和莫懷閒邊看面板便暗自商量。
恍惚間,有種回到前世交易大廳的感覺。
不知不覺中,大廳內人越來越多。
忽然間,王玄餘光一掃,看向了兩名法脈弟子,那二人面相普通,身着粗布道袍,看到他後淡淡一瞥,迅速離開。
莫懷閒低聲道:“那二人是六合陰陽門的吳家兄弟,王兄莫非認得?”
王玄微微搖頭,“不認識,只是覺得身形有些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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