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敢一戰!”
王玄聲音響徹四野,迴盪天際。
周童目瞪口呆,喃喃道:“他瘋了?”
不僅是他,即便觀望形勢的各方勢力也有些措手不及,滿是驚愕。
朝堂、江湖,說白了沒什麼兩樣。
不入流的小幫派對峙,往往叫囂得越狠,就越不會大規模衝突,通常會有大老調停,雙方或賭鬥,或杯酒泯恩仇。
國與國對峙,雙方陳兵邊境,密探明爭暗鬥,氣氛空前緊張,但最後通常會以一紙協議罷戰。
背後,全是冰冷利益算計。
這次對峙,表面上看是兩地府軍矛盾,實則是太子與兩位皇子之爭,因此除去親自下場者,各方勢力都表現得異常謹慎。
魏家越境劫貨、永安府軍扣人、魏家老祖大軍前來、羅家打掉永安情報網、永安斬殺魏家前方山城密探、太子掀翻六皇子後盾…
短短數日內,雙方你來我往,令人眼花繚亂,事情也逐漸明朗。
六皇子成了最大輸家,如無意外,很快便會有各方勢力下場,看似站臺,實則勸和,刷存在感的同時,結束這場對峙。
這,便是遊戲玩法。
但他們沒想到的是,王玄會突然發難。
在各方勢力眼中,王玄不過是太子擺在臺前的棋子,這次應對得力,事後必有好處。
原本穩妥的事,爲何要多此一舉?
這也是周童不解的原因。
蕭仲謀似乎早有預料,面色平靜望向天空,搖頭道:“周兄肯定在想,這王玄是莽夫一個吧?”
周童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蕭仲謀啞然一笑,“幷州確實偏僻,所以你們只看到了表面,沒太子支持前,大人便令我寢食難安。”
“如今其勢已成,魏家還來招惹,大人又豈會讓其全身而退?”
周童咬了咬牙,拱手道:“蕭兄,我等不知可否觀戰?”
蕭仲謀澹澹一瞥,“當然可以。”
說罷,便領着二人重新返回。
路過軍營時,立刻看到那海州公子羅豐年鼻青臉腫,披頭散髮,被虎狼軍士鎖鏈拖走,哪還有半絲翩翩公子模樣。
周童眼角一抽,“魏家倒罷了,海州羅家乃三皇子母族,勢力強橫,如此對待…”
“周兄想多了。”
蕭仲謀搖頭微笑道:“海州羅家說到底,不過是豪商,商人逐利,多欲而無志,見利而忘大義,這次聚衆妄圖染指戶部,已犯了忌諱,知道王大人剛纔在帳內如何點評羅家麼?”
周童略帶好奇,“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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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仲謀一聲冷笑,“如羅家這種豪商,根本不在乎出賣大燕,只在乎能賣幾個錢!”
“言語如刀,殺人不見血!”
旁邊一直沉默不語的白子軒搖頭道:“這話若傳出去,羅家恐怕得夾着尾巴做人。”
蕭仲謀笑而不語。
二人頓時明白,這話估計早傳出去了。
僅僅一句話,羅家就不知要出多少麻煩,現在就只剩下了一個魏家。
二人聽罷,皆沉默不語。
王玄表現的手腕策略,已遠不是他們能夠應付,這次怕是又惹了麻煩。
蕭仲謀見二人表情,不禁暗贊王玄算無遺策,當即耐心勸道:“三皇子與六皇子看似勢大,實則水上浮萍毫無根基。”
“如今貔貅軍統領被撤,周家又出了這般大事,族中怕是混亂一團,恕我直言,周兄若能勸族中長輩轉頭支持太子,或許可解危難…”
“白公子也是,三皇子多般拉攏,無非是要將神威大元帥霍玉拖下水,是非禍福,想必這次過去,公子也能夠看清…”
周白二人相視一看,齊齊拱手道:“多謝蕭兄指點。”
嘴上說得好聽,心中卻已打定主意,之後便遠遠走開,離這些人遠點。
這些傢伙一個比一個會算計,
都不是好東西!
……
轟!
一道金光落地,泥土四濺。
王玄身着黑色四靈甲,頭戴紫金冠,長戟一頓,披風獵獵飛舞,面色平靜望着前方魏家大營。
身後大營中,張橫哈哈一笑,親自擂鼓轟鳴作響,永安府軍數千將士齊齊揮舞手中長槍。
“可敢一戰!可敢一戰!”
聲浪翻涌,氣勢不斷匯聚。
大營中幷州各地校尉暗自咋舌的同時,也在不停助威。
他們算是徹底看清王玄手段。
分威法洞悉形勢,尋找弱點各個擊破。
周家白家被分化,海州羅家吃了悶虧,眼下魏家又是另一種策略。
兩軍廝殺是不可能的,那便犯了忌諱,說不定還有殺身之禍。
朝堂規矩限制,王玄便用江湖規矩來解決,無論結果如何,都是勝利。
很簡單,魏家老祖乃世家領袖,煉炁化神百脈俱通的大高手,若應戰,便是自降身份。
今後傳出去,便是魏家施陰招,被王玄拿住,老祖親自出手才全身而退。
若不應戰,便是有膽量惹事,沒膽量平事。
若輸了,那這次裡子面子都會丟得一乾二淨。
蕭仲謀此時正好帶着周白二人前來,見眼前景象,微笑道:“勝兵先勝而後求戰…魏家老祖來的路上,便已被大人算計,周兄知道我爲何要投靠大人了吧?”
周童心中已然服軟,但仍嘴犟道:“魏家那老傢伙可不好惹,萬一下狠手,可就一切都成空。”
蕭仲謀意味深長道:“大人正希望如此,就怕他不敢!”
周童聽罷,忽然頭皮發麻。
……
魏家軍帳內,一片沉默。
涼州王獨孤僖突然嬉笑道:“魏兄,這小傢伙不愧是兵家奇才,你這次失算了。”
“是啊。”
魏家老祖撫須搖頭道:“老夫一沒算到太子竟拿貔貅軍做文章,二沒算到永安反擊如此之快,這後續的手段都還沒用就被掐斷,看來這小傢伙兇得很啊!”
獨孤僖拿起白璧繼續把玩,無所謂道:“皇族子弟中,有驚才絕豔者,可惜一心求道,對皇位不感興趣,老三老六被人慫恿,本王一開始就不看好,只是礙於幾位兄長面子而已。”
“長生幻夢,富貴如霧,魏兄與我暢遊山川即可,何必惹這些煩惱…”
魏家老祖沉默了一下,搖頭道:“我與你不同,養了一窩狼崽子,狼崽子要肉吃,我若不去搶,恐怕就要自己吃自己,老夫,退不得啊!”
獨孤僖啞然失笑:“眼下對面的小傢伙可是得勢不饒人,魏兄計劃怎麼辦?”
“怎麼辦?”
魏家老祖沒好氣道:“這小傢伙不老實,若爭鬥中老夫用秘術,挨一計龍晶金羽箭怎麼辦?”
“我若死了,小輩們率軍攻入幷州,整個魏家都要倒黴,用心何其歹毒!”
“這明晃晃的坑,老夫纔不會跳!”
就在這時,幾名魏家子弟齊齊入帳,恭敬拱手道:“老祖,那王玄不知好歹在外叫囂,我們是否應戰?”
他們顯然也意識到王玄計策,都有些頭大。
魏家老祖冷冷一瞥,“老夫是不可能出手的,無論勝負都是敗,你們平日裡不是各個都勇得很麼,自己去打。”
“記住,若敗了,魏家便顏面掃地,讓那小子揚名,有什麼壓箱底的手段都用出來吧。”
“是,老祖!”
幾人眼中精光一閃,抱拳離去。
望着幾人離去背影,涼州王獨孤僖微微搖頭,“只能如此,小輩們出手,更適合談條件,但那王玄已凝聚吞賊煞輪,即便不用龍晶金羽箭,估計也不好應付。”
“敗了就敗了!”
魏家老祖搖頭道:“只要世家根基在,一時勝敗也無所謂,正好狼崽子們都有點飄,也讓他們曉得世道人心險惡。”
說着,嘴角落出一絲笑意,“況且,勝敗還不一定呢,周家既然敗落,老夫也就不客氣了…”
獨孤僖聞言,眼角一抽,“你這老東西,名聲不要了?”
魏家老祖冷哼道:“名聲,那東西值幾個錢,千年之後,世人提起豢龍氏,便是我魏家!”
……
秋風呼嘯,草原上越發陰沉。
王玄面色冷肅,望着前方。
魏家老祖猜得沒錯,王玄的確動了殺心,只要對方敢出戰,絕對會下狠手,動用龍晶金羽箭將其弄死,隨後順勢借力打力,肢解魏家。
這次魏家算計,若非他應對得當,早已深陷死局,豈會讓對方全身而退。
不過看模樣,那老東西不上當。
王玄眼中閃過一絲失望,卻也不在意,眼下弄出這般聲勢,衆多勢力都在看着,魏家不脫層皮,就別想走。
就在這時,魏家軍營中數道人影飛射而出,各個精氣十足,有似魏子城一般的年輕人,亦有煉炁化神高手。
領頭者是一名濃眉大眼的中年漢子,顯出煉炁化神修爲,笑容憨厚淳樸,拱手道:“在下魏赤熊,王大人手段了得,我魏家這次認栽,可否放了魏家子弟,隨後定有厚禮奉上。”
王玄澹澹一瞥,“莫說廢話!”
魏赤熊無奈搖頭,“既如此,那便江湖規矩來吧,老祖身份尊貴,不可能與你交手,若不分輩分隨意挑戰,那江湖豈不是早已亂套?”
“我等三場定勝負,若輸了,今後售給幷州商會戰馬戰獸降價兩成,絕不會從中作梗,而且萬龍窟那一帶,莫家可派人駐守,收購龍晶。”
此話一出,幷州不少人頓時心動。
周童也是微微搖頭,“魏家服軟了,這生意一做,哪還會打生打死,看來已決定放棄支持三皇子。”
蕭仲謀也眉頭一皺,“這一番軟硬兼施,進退有度,倒不好再下狠手,魏赤熊…莫非便是魏家想推入畢方軍的那個人?”
白子軒搖頭道:“不,還有個魏赤龍正在閉關沒來,那纔是魏家帥材。”
王玄也是心中微嘆,看來魏家不上當,若不能借勢將野獸一棍子打死,便不能將其逼到絕路。
雖心中已做打算,但臉色卻依舊冷漠,“若我敗了呢?”
魏赤熊憨厚笑道:“三場比鬥,分別由小輩弟子,在下以及族中長老下場,王兄聲名遠播,又凝聚吞賊煞輪,即便不用龍晶金羽箭,也總能贏一場吧。”
王玄微微搖頭,“好處佔盡,又留了後路,你比魏子城強多了,不過看來只是嘴上服氣,打吧!”
魏赤熊眼中精光一閃,笑道:“第一場,便由族中弟子魏子義來向王兄賜教。”
說罷,便有一名弟子騰身而出,面容與魏子城有兩份相似,眼中滿是怒火,抱拳道:“魏家魏子義,請!”
王玄澹澹一瞥,沒有搭理。
魏子義咬了咬牙,心知以王玄道行,尋常手段不是對手,因此一出手便是底牌。
只見他手中劍光一閃,騰身而起,向王玄直刺而來,口中卻呢喃唸誦法訣。
王玄見一道劍光襲來,面無表情伸手一抓。
嗡嗡嗡…飛劍好似游魚,在他手中拼命掙扎,同時發出吱呀聲,靈炁閃爍不定。
周圍人看得倒抽一口涼氣。
這王玄,莫不是要徒手捏爆飛劍?
飛劍受損,魏子義在空中一口鮮血噴出,卻依舊咬牙捏動法訣。
王玄眉頭一皺,身形瞬間消失。
轟!
他腳下地面泥土炸裂,一個類似穿山甲的巨獸鑽出,渾身鱗甲地炁流轉,腦袋類似龍頭,還長了獨角。
吼!
巨獸一聲怒吼,熾熱火焰噴涌而出。
王玄輕鬆躲過,眉頭微皺,有些愕然道:“龍獸…豢龍術?”
魏家擅長御獸術,但這東西氣勢不凡,顯然已有了一絲真龍血脈。
這分明是豢龍術培養出的龍獸!
魏子義哈哈一笑,騰身躍在龍獸頭頂,對着王玄一拱手,“魏家御龍術,還請賜教!”
“魏家狗賊,不得好死!”
遠處,周童氣得一口鮮血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