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暴雨終於停歇。
永安府軍大營內,此刻早已是炊煙淼淼,一口口大鍋熬着滾白肉湯,上面飄滿了各類藥材,金黃酥脆燒餅在籮筐中壘得如山高…
朱玉鼎挺着大肚子晃晃悠悠走過,不時皺着眉頭在鍋內灑下藥材,對着旁邊道醫門弟子點頭道:“火候還差了些。”
“食補之道不同於你們煉丹,除了講究因時制宜,還需懂得五味調和,既要強筋壯骨,也要美味飽腹。”
“我這鍋車馬羹幾十年的功夫,你們慢慢學吧…”
旁邊道醫門弟子頓時馬屁聲不斷。
要說這些弟子也是得了機緣,師傅是名醫,笆斗真人是丹道大家,眼下軍營又多了個擅長食療的精怪,再加上修行資源有王玄保障,當真是萬事不憂。
朱玉鼎如今也是徹底放下心來,他雖是精怪,但修得法門離不開人間煙火,比在山上舒服多了。
而在他處,早已是人聲鼎沸,一片喧囂,各種物資已經打包,只待吃過早飯便大軍開拔。
軍帳之中,王玄與府軍高層匯聚一堂,進行行軍前的各種佈置。
衆人神色都比較輕鬆。
這一趟說白了,就是代幷州王整頓秩序,以免蕭家權利真空後出現混亂。
對於永安府軍來說,還真不算什麼。
就在此時,長史林九匆匆趕來,進入帳中面色凝重拱手道:“王都尉,府城急令!”
說罷,便將信雙手奉上。
王玄連忙接過一看,只見上面幷州王說九龍嶺有邪物出世,玄鳥軍與康元城府軍已前往攔截。
幷州王下令各地府軍抽掉人馬,急速趕往仙泉駐防,不得有誤,出巡一事暫且作罷。
“邪物出世?”
王玄眉頭一擰,“林長史可知,到底是什麼東西?”
幷州王信中並未言明,但能引發這麼大動靜,必然不簡單。
林九苦笑道:“卑職也不知道。”
正說着,笆斗真人也匆匆趕來,看了看周圍,沉聲道:“大人,老道有話單獨與你說。”
待衆人離開後,笆斗真人面色陰沉道:“王大人,蕭劍秋那邊果然有鬼。”
“九龍嶺那地仙道場,實則是大魏坤隅大元帥侯通藏地,封印了入魔的五萬精兵,已被蕭劍秋打開封印。”
“清玄真人耗盡精血,以五雷法壇將其逼入地下,鐵師兄他們也已趕到,配合玄鳥軍團鎮壓魔軍。”
“但魔軍數量衆多,估計守不了多久,一旦讓其衝出九龍嶺,後果不堪設想。”
坤隅大元帥?
王玄想起赫連成陰廟碑文,上面說血煞鍛體術後期極易失控,在當時引發混亂,所以李援才斬殺十大元帥,帶着即將入魔的大軍進入黑淵冰原。
怎麼中土還有?
想到這兒,王玄不禁頭痛,“幷州王已令各地府軍集結,前往仙泉駐守,對付那些東西,普通府軍怕是會損失慘重。”
“王大人放心。”
笆斗真人點頭道:“教主已率數名高功下山前往九龍嶺,若佈下社稷醮壇,即便真魔也會煙消雲散,老道找你是另有他事。”
說着,微微嘆了口氣,“那蕭劍秋已然逃脫,且用得是我太一教不傳秘籙《地隱符》,在結合之前種種跡象,教中怕是有身居高位之人已投靠妖邪。”
王玄眼皮一抽,心中想罵娘。
太一教爲正道魁首,沒想到也被滲透,怪不得那廣元教主要親自前來,恐怕這次行動的消息,是從太一教泄露。
笆斗真人深深吸了口氣,“兵部侍郎、蕭劍秋、教中叛徒…那幕後黑手的勢力遠比我等想象中驚人,必須儘快找出其身份。”
王玄眼神一凝,“真人的意思是…”
笆斗真人搖頭道:“十絕種魂術之事,原本是鐵師兄負責,但眼下已成關鍵,教主已親自接手,計劃將三人全部接上無量山,動用醮壇觀星望炁術,尋出剩下魂胎,若再找到兩名,那黑手再無法隱藏。”
“我不同意!”
王玄瞬間有些惱火,“那無量山上明明有人勾結妖邪,到時必然危機四伏,貴教教主,恐怕還想趁機引出內賊吧!”
笆斗真人苦笑一聲嘆道,“這確實對大人不公,但你已深陷局中,又如何能躲得過?”
“上次是女叉,下次很肯能是蕭劍秋,說不定是更難纏的傢伙,他們各個道行高深,術法詭異,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王玄聽罷,頓時陷入沉默。
他知道笆斗真人說的沒錯,那幕後黑手隱於暗處,必須將這禍根除掉,否則他們將永無寧日。
但這樣做,顯然是在冒險。
笆斗真人見狀又勸道:“你放心,待教主到了九龍嶺穩住大局,鐵師兄就會前來守護,隨後陪同教主一起上無量山…”
“我有一個條件。”
王玄深深吸了口氣,“我要跟着一起上山。”
笆斗真人撫須點頭道:“那是自然,我這就去給鐵師兄傳信。”
老道走後,王玄再次着急衆人,將此事說了一番。
衆人聽罷,面面相覷。
莫懷閒沉思道:“說起來上次女叉來襲,也是我等運氣,若對方用那嫁夢術偷襲,還真是防不住。”
“太一教教主乃中土第一人,地仙修爲鎮壓天下,想必那些妖邪也不敢偷襲,只需找到目標,無論對方是誰,都有皇族和太一教操心,再與柔兒他們無關。”
“沒錯。”
王玄點了點頭,“莫兄,你請陸先生他們全力煉製龍晶金羽箭,此番上山,沒趁手的傢伙,心裡沒底。”
莫懷閒聽得頭皮發麻。
這是要炸無量山麼?
不過仔細一想,還是咬牙點頭。
“我上山後,永安反倒相對安全,軍中由劉順暫且統領,以守境爲主,有什麼事待我回來再說。”
“是,大人。”
“張橫,我會傳信王爺說明此事,你整頓大軍,等待一日再出發。”
張橫一愣,“是,大人!”
不多時,一隻巨鷹沖天而起,向着坎元山脈而去,一個時辰後在古戰場周圍落下。
王玄拍了拍鷹怪腦袋,隨後縱身躍入古戰場。
狂風呼嘯,碎石四濺。
一團龐大血虯剛好就在旁邊,化作奔騰戰馬向着王玄撲來。
王玄毫不猶豫祭出龍虎大印。
新旳龍虎大印威力更強,這團血虯沒有絲毫反抗,就被吸得一乾二淨。
與此同時,天空一團龐大血影出現,赫然是化作巡天戰船的血虯。
王玄不驚反喜,身形沖天而起…
……
仙泉縣,天空依舊陰沉。
密密麻麻的百姓正在逃亡,拖老攜幼,帶着大包小包行李,各個臉上皆是忙亂與惶恐。
蕭家內鬥、玄鳥軍突襲、邪物降臨…短短時間內發生這麼多事,使得這個原本風景秀麗的商業重鎮如同鬼蜮。
他們實在想不通,爲何會這樣。
“都小心,動作快點!”
蕭玄機帶着殘存的蕭家子弟們隨同護衛,各地商人們早已跑光,剩下的這些百姓都與蕭家沾親帶故。
蕭仲謀策馬而行,轉頭看了一眼南邊。
如今他的情報網絡已崩潰,派人過去,只遠遠看到山中雷光不斷、熾白火焰點燃小半個九龍嶺。
五雷法壇、南明離火。
能令太一教和玄鳥軍出動底蘊對付,顯然不是普通邪物。
想到這兒,他微微嘆了口氣。
一番大亂後,蕭家徹底跌落,雖從山城找到不少東西,但危險也會接踵而來。
對於他來說,邪物並不是威脅。
蕭家雄踞幷州千年,不知忍下了多少敵人,如今怕是等不及要撲上來吃口肉。
脫困之法,怕是要應在那人身上。
蕭仲謀望向北方,眼中閃過一絲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