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沉睡的氣息聲隱隱傳入耳中,冬香上前悄掀起帳簾偷望了一下,回頭竊笑一番,輕聲貼近印兒,道:“去吃飯吧,她睡熟了。”
“等一下醒來怎麼辦?”印兒不怕她找麻煩,只怕到時不止是麻煩,更甚會有別的事發生。
“沒事,她一睡準備得小會兒。讓我看看你的手。”冬香不由分說,滅了蠟燭,一看,印兒手上的蠟油已經堆得滿滿的,輕揭一下,那粉嫩白晳的小手上面起了兩個水泡,見狀,同情地蹙着眉,搖頭道:“小姐真是忘恩負義,若不是你的犧牲,她哪來如此逍遙的日子。”
“別說了。”印兒無奈地笑了笑,她心裡多少委屈她自己心裡明白,她也知道冬香是爲她好。不過如今這個尷尬的身份還是不要爲難任何人的好。
“去吧,剛剛我將兩個饅頭藏中廚房的大鍋下面。”冬香微扯嘴角笑了笑,如果換成是她,肯定天天以淚洗面,哪來這樣的骨氣這樣任人欺凌。
“是命,我們都無法改變。”她現在願意相信這是命中註定之事,有些靠她單薄的力量是無法與命運抗衡的。
“我也吃一下,很快就會回來。”印兒衝着她感激地笑了笑,轉身離去。推開房門,一出去便和正要進來的南宮明承撞了個正着。
印兒擡起頭一望,不知爲何,見到他竟然有點膽怯,“對不起。”簡單的道歉後便轉身準備下樓。
“等一下。”那聲厚實的聲音將欲走的腳瞬間停住了。背對着他,能隱隱感覺他的靠近。
“怎麼一見我就避開?”他的發問讓印兒的心一緊,緩緩地轉過身來,一擡頭,卻與他四目接接,低頭回避他熾熱的目光,“有事。”
“有事?”南宮明承有點不相信,不過此刻的他心情相當愉快,看來今天有些事情讓他很開懷。
“我有事想跟你說。”南宮明承靠近她,很自然而然的就拉起了她的小手,卻發現她的手不知何時竟起了厚繭,甚至看到了手背上那通紅的水泡。
“怎麼回事?”他心疼地詢問道。
“沒事。”假裝輕鬆一笑,欲抽回自己的手,淡淡的兩個字包含了多少她的痛楚。南宮明承再度望向她的雙眸,知道她有所隱瞞,不過他也猜出了七八分。
“我進去跟她說。”
放開她的手,很憤怒地準備進去找藍彩心算帳,雖然把她放在這裡是出於一時的氣氛,可沒想到她竟能如此對待以前的舊屬下。
“別去。”印兒及時的拉住他,“是我自己不小心燙到的,不關夫人的事。”
她總是這樣懦弱的讓人心疼。但此刻她的話已經不能壓抑住他內心的衝動,他急忙回頭。
“別去,求你了。”聽到她的哀求聲,他那顆心疼的小心臟猛抽了一下,那雙大腳終於還是抵不過她的發軟的聲音停了下來。
“別去,求你了。”她淡淡地平靜地再重申了一遍,她沒事的,只不過是如此而已,在藍府時都捱過了鞭子,何況這小小的傷口。
南宮明承輕回頭,只見她嫣然一笑,水靈的大眼眨呀眨的,她強作的無所謂更讓他自責,他是在幹什麼,真想報復她嗎?既然如此,爲何看到她受到一點委屈都會讓他發狂。
“也好。”他溫柔地握住她的手,以安撫的語氣說道:“或許我們真應該冷靜一段時間。”
印兒一驚,他在說什麼,他要放棄嗎?雖然沒跟她說實話,但他應該明白的,如果不是還愛着他,她怎麼可能受如此多的苦卻依然不離不棄。
南宮明承環住她的肩膀,稍一用力,便讓她靠在自己的胸膛上。被他折磨的快心碎的印兒沒像以前那樣膽怯地抗拒,就這樣依偎着他,默默地流着淚。
“你想離開我?”淡淡暗傷着。
“不是,遠東鏢局有件重要貨物讓我帶去京城,我可能得離開一個月的時間。”他的話尚未講完,她的眸光陡地黯了下來。
突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着傳入耳中的冬香急促的叫聲:“小姐——”
話聲方起,房門就被推開,站在門後的是怒意滿面的藍彩心,“真是感人肺腑呀,連我聽了都險些哭了呢?”她酸溜溜地道。
“沒你的事。”南宮明承怒斥道,他本來就想找她算帳,看到印兒如此受到她的虐待,他已經不能冷靜了,傳言中她刁蠻任性也就罷了,沒想到折磨人也是一套一套的,他真是太高估她了。
面對南宮明承的怒氣,藍彩心絲毫不覺畏懼,反倒以嘲弄的語氣道:“難道這一切不是承郎所希望看到的嗎?不然你把趙印兒放到我這裡幹嘛?”
“你——”沒想到她牙尖嘴厲,說得讓南宮明承根本對不上來,不錯,他的確是料錯了,當時不過是一時氣憤,卻沒想到會導致如今這個局面。
藍彩心一針見血地擊中了南宮明承心坎後,便也放大了膽子,又將視線轉回到印兒身上,語氣又酸又苦又利地道:“趙印兒,我若是你,早就去死了,哪還有臉再活在世上。你真是厚顏無恥,居然——”
啪的一聲,清脆的巴掌聲打在了藍彩心的臉上,再也聽不下去的南宮明承狠狠地賞了她一巴掌。
“南宮明承——”藍彩心指名道姓地叫住他,滿腹委屈,兩行清絲立即奪眶而出,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人打過她,甚至是她爹孃,沒想到自己的丈夫竟然爲了一個丫頭打她。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已經震驚的印兒,眼神裡充滿了殺氣,她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讓趙印兒替她嫁給了南宮明承。
她撫着紅腫的小臉哭着跑出寢房,冬香下意識地跟上她,還不望回頭蹙眉地衝着印兒搖了搖頭。
“她真的比我想像中可惡多了。”南宮明承氣極了,正想回頭安慰印兒,卻看見她的眼神變得空洞。
“她說的對,我真是厚顏無恥。”她緩緩地從口中吐出這句話時,南宮明承環住她的細肩道:“不要聽她胡說。”
“她是小姐,從來沒受過這樣的委屈,你如今爲了我打了她,我心裡自是高興的,卻也心疼着她。”印兒輕推開他,再道:“如今我們既然選擇放手,就不應該如此拖泥帶水,我本就是不光彩的替嫁,如今你卻將我推至風口浪尖,讓我不得不再錯一回。”
“我陪你一起錯。”南宮明承的堅決讓印兒動容了。
南宮明承此刻才幡然醒悟,他要的不是折磨她,他愛她,由心地愛她。剛開始的恨是因爲她的離去,就像心突然停止跳動被人剝離開來的撕裂的生痛同,讓他痛得思去思考,讓他痛得只想去恨她。
愛與恨,本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情感,不應該並存於同一人的身上,要麼只能恨她,要麼只能愛她。他發現恨她最後傷得是自己。不管如何,他寧願選擇忘記錦娘跟藍彩心的每一句警告跟誹謗,也想跟她再錯一回。
“我絕不會再讓她傷害你。”南宮明承緊緊地握住她的手,再次重申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