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苗？”丁闖小心翼翼地蹲下身來，看着劉苗，即使在昏黃的路燈下，也可以看到劉苗臉上清晰的指痕。
“這是？”丁闖先是驚愕繼而跟來的是憤怒，“誰打你來着？”
“麻煩你讓開，你擋着我要錢了。”劉苗從聲音到表情都冷得徹骨。
丁闖愣了一愣，明白感受到劉苗惡劣到極點的心情。
猶豫了下，丁闖退開幾步，站到離劉苗稍遠的地方，一聲不出默默地守着。
雪下得漸漸大起來。
劉苗覺得自己的手腳都僵了，針刺一樣疼。
丁闖就在這時輕輕從身後抱住了他，“回家吧，苗苗。”
“錢，幫我收起來。”
劉苗不是愛支使人，而是手腳有點不聽使喚了。
看他那樣子，丁闖也顧不上心疼錢了，伸手就要攔出租。
劉苗提醒他，山地車還在牆角鎖着呢。
得，只能騎車回家了。
看着劉苗嘴脣發白，臉上還帶着傷的悽慘樣子，丁闖一百個不放心，你抱牢我的腰。
我沒死。劉苗還能發脾氣呢。
回到家丁闖給劉苗脫鞋脫襪子，放水洗澡，自己去廚房煮雞蛋，打算用雞蛋給劉苗敷臉。
劉苗洗完澡出來，頭昏腦脹，往自己牀上一栽就不動了，丁闖把雞蛋煮好在他臉上來回輕輕滾動，還是忍不住又問了一遍：“苗苗你這是怎麼回事啊？”
“我褲子右邊口袋都是今天掙的錢，你拿出來數數看到底有多少？”劉苗答非所問。
這個時候，這樣悽慘的劉苗，說這樣的話，絕對起到了拿刀子戳丁闖的心的效果。
一把抱住劉苗，丁闖顫抖着說：“苗苗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出的主意太壞了，明天我就去買演唱會門票，我陪你去。”
“數。”劉苗厲聲斷喝。
丁闖不知道自己不聽他的，他還會幹出什麼來，他只覺得這時候的劉苗陌生的可怕，偏偏自己不敢有半點違拗他。
於是他把劉苗口袋裡的錢都掏出來數了數，連人家施捨的硬幣都數了。
一共一百三十九元六角錢。
哦，看來明天還要去啊。
劉苗烏烏突突地說着。
還去？
讓我死了吧。
丁闖給劉苗拉高被子，摸摸他額頭，暗下決心，明天絕對不能讓劉苗去乞討了，否則自己真的可以去死了。
這餿主意自己怎麼想着出的呢，簡直是沒長腦子，劉苗就是劉苗，難道自己能把他變成別的什麼人，就算自己能，又憑什麼要他改變呢？
劉全海大約是午夜十分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推開劉苗臥室的門看看，孩子還在，旁邊還睡着一個他不認識的男孩。
劉全海狐疑地進屋看了看這倆個，沒看出什麼來，又悄悄退了出來。
丁闖一早起來，劉全海已經醒來，用審視的目光看他，問他是誰。
丁闖很緊張，中規中矩地回答說自己是劉苗的朋友。
在廚房裡做早飯的時候，丁闖總感覺劉全海的目光始終在自己背後逡巡，充滿了懷疑，他實在扛不住了，早飯做好就匆匆告辭。
劉苗起牀，看見屋子裡的人不是丁闖而是自己爸爸，也沒有問，管自進廚房盛飯吃。
劉全海焦躁地捋了捋頭髮，說道：“劉苗，咱倆談談。”
劉苗不吭聲，悶頭把早飯吃完了，把碗一推，“談吧。”
“昨天你太沖動了，事情和你想的不一樣。”
“事情是哪樣的，您不要告訴我您和那女的去夜總會談工作。”
“大人的世界複雜着呢，不是你想的那樣。有的工作就是不能在辦公室談的。”
“這些話你留着將來我媽發現的時候跟她說吧。”
“劉苗，”劉全海苦惱地看他：“你太小，你不懂。”
“我是不懂。”劉苗的語氣裡充滿憤恨，“我覺得愛一個人就應該是一輩子。”
“你知道什麼是一輩子？”劉全海索性笑了起來。
他和劉苗的媽媽，好歹也一起過了快二十年，現在的小孩能嗎？劉苗16歲就知道去買避孕套了，劉全海知道當作不知道，睜一眼閉一眼，懂得采取措施總比蠻幹要好吧，現在他這個胡鬧的兒子跟他說愛一個人就應該是一輩子，多可笑，依他看將來的孩子能不能跟伴侶一起過倆三年都不好說，何況一輩子？
“我不見得比您更不知道。”劉苗憤慨地丟下這句話，穿起外套出門了。
不想和爸爸待在家裡，也不知道去哪，劉苗想了想，打算找丁闖去。
在小區裡騎着自行車兜來兜去，還真給他看到丁闖，騎着小三輪，正一家一家地往門縫裡塞宣傳單。
數九寒天的，這傢伙極認真地幹活，有收廢品的跟他商量，要收走他的宣傳單，丁闖搖頭拒絕。
傻子！偷偷旁觀的劉苗在一邊生氣，又沒人看着，賣掉一部分有什麼關係，這要發到哪時候啊。
跟了十幾分鍾，劉苗終於忍不住了，現身出來搶了一摞宣傳單就跑，丁闖攔也攔不住他，結果劉苗也跟着幹上了。
倆個人分擔比一個人快得多，這天在劉苗家吃晚飯的時候，倆人算了算錢，丁闖也掙了140多了，離目標不遠了。
“我不想去看演唱會了。”劉苗突然向丁闖宣佈。
“爲什麼啊？”
“我明白了。掙錢確實挺不容易的，以後我不亂花了。”劉苗簡單的說，長腿舒展地伸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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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票我已經買了啊。”丁闖笑笑拿出倆張門票來，“你要是不去我們就虧了。”
“你買了？你哪來的錢？”劉苗急急拉過丁闖的手臂，“你不是去賣血了吧？”
“沒有沒有。哪至於，我讓我姨預支給我的工資不行啊，我幹嗎賣血啊。”丁闖好笑。
“哦，那把門票賣了吧。錢說不定能收回來。”劉苗鬆開丁闖的手，懶洋洋地靠回椅子裡。
“好啦，去吧，去吧，高明宇他們不是也去嗎？他們看不見你會問的。”丁闖在劉苗面前蹲低身子，“真的，去吧，是我錯了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