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起初是漸漸轉涼,入冬之後就是轉冷了,一日比一日寒冷,別說是八俁遠呂智這條大蛇要過冬,就是雙方的士兵也耐受不住,這個時候誰也不願意主動出擊。
小雪過後,北方探馬來報,八俁遠呂智自天守城撤軍了,北上回歸了邪馬臺國。
聽到這則消息,雲羿並不感到驚訝,眼下已經不適合開戰,八俁遠呂智選擇撤軍北上是個很明智的選擇,但也是個多餘的選擇。
八俁遠呂智之所以撤軍,很大程度上是擔心他會趁機北上攻打天守城,實則他現在也沒有北伐的打算,因爲無論八俁遠呂智冬眠與否,敵我兵力之差是無可爭議的事實,強行攻打天守城會付出慘重的代價,而這個代價對於兵力短缺的不呼國而言太大。
八俁遠呂智雖然撤軍,但云羿並不覺得這是個喜訊,對方撤軍只是權宜之計,待得來年驚蟄過了會捲土重來,屆時八俁遠呂智可能會想到剋制黑澤山那能夠剋制它的妖物的方法。
退一步來講,即便對方沒有剋制黑澤山中那神秘異類的方法,也可能會繼續跟他這麼耗着,對方有的是時間,耗得起,但他要趕緊平定戰事,去找胖子,可沒那麼多功夫在這兒耽擱。
正在雲羿愁眉不展之際,門外卻突然傳來了飛鳥緣急促的腳步聲。
“喜訊,天大的喜訊!”飛鳥緣衝進營帳,臉上的欣喜神色不加遮掩:“天大的喜訊啊!”
“什麼喜訊?”雲羿拉過一張椅子。
飛鳥緣落座往營帳中央的火坑中添加了些木炭:“西面的末盧國此前跟邪馬臺國交惡,前些時日聽聞咱們與邪馬臺國交戰,派遣使臣前往出雲,表示願意借兵給咱們。”
“敵人已經撤兵了,現在就算他們借兵給咱們,也沒法兒再打了。”雲羿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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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現在,是來年開春,他們答應借咱們一萬兵馬。”飛鳥緣興高采烈地道:“有了這一萬兵馬,咱們要擊潰敵軍就不是難事。”
“他們供應糧草補給嗎?”雲羿聞言打起了精神。
飛鳥緣聞言面上的喜色頓時消散,黯然搖頭。
不呼國今年遭了風災,糧食產量嚴重不足,平安城屯有的糧草只夠五千不呼軍再食用半年,到來年開春剩不下多少餘糧,倘若再多一萬張嘴吃飯,這仗就沒法兒再打下去了。
雲羿本以爲是瞌睡了有人來送枕頭,見飛鳥緣這幅神情就知道是空歡喜一場,便又澆了她一頭涼水:“邪馬臺國的兵力比咱們多,即便打下天守城,咱們也得折損不少將士,屆時拿什麼守天守城?”
“末盧國跟邪馬臺國有仇,叫他們自己打去,別拿咱們當出頭鳥,坐收漁人之利的事兒讓他想都別想。”雲羿拔出咥血劍,撥拉着火坑裡燒紅的木炭:“派人去末盧國談條件,讓他們出兵一萬,承擔八成的糧草,我直接帶兵北上討伐邪馬臺國,所佔土地分他們一半。”
“怕是他們不會答應。”飛鳥緣面帶愁容,搖頭長嘆。
“不答應就拉倒,別指望咱們當出頭鳥,”雲羿撥拉着火坑裡的木炭,“不行了就先拖着,我再想想別的辦法。”
“你若有辦法可想,還會拖這麼久嗎?”飛鳥緣擡頭看他。
雲羿沒有吭聲,他眼下的確是無計可施,除了拖延,沒有別的法子可想了。
“我回出雲一趟,挑兩個心思活泛的人做使臣,希望能夠說動末盧國。”飛鳥緣往火坑裡扔了一塊木炭,起身向外走去。
“路上不安全,多帶幾個人。”雲羿出言叮囑。
飛鳥緣應了一聲,轉身出帳去了。
飛鳥緣走後,雲羿也沒閒着,城裡過冬物資匱乏,大多數的將士營房內的火坑裡是沒有柴火的,趁着現在尚未降雪,得趕緊收集柴禾過冬。
與飛鳥緣相處的時日久了,雲羿也學會了幾句簡單的倭語,叫來傳令兵,下令三軍出城前往黑澤山收集柴禾。
這個時候黑澤山中不少異類已經蟄伏貓冬,危險小了許多,只要不深入黑澤山腹地應該不會出什麼事兒。
黑澤山在平安城西三十里外,呈南北走向綿延數百里,跟華夏九州那些動輒綿延千里的名山沒法兒比,不過黑澤山中的地形很複雜。
山陽面常年接受陽光照射,樹木較爲茂盛,多有參天古木,雖然入冬後並無盎然綠意,但厚厚的落葉和雜草也足以說明這裡的雨水很充足。
山陰面很少受到陽光照射,樹木生長得很是稀疏,也不高大,雜草分佈既不密集也不深厚。
黑澤山中的異類也主要分佈在陽面,雲羿沒敢帶大軍進入陽面,只在山陰砍伐樹木。
倭人沒有利器,不能指望這些倭人伐木,雲羿手持咥血劍,專挑已經枯死的樹木下手,由衆將士帶回平安城。
不呼軍有五千人,過冬所需的柴禾數量很是驚人,一天砍伐的樹木只是杯水車薪,起不了多大的作用,雲羿一連幾天也不幹別的,光帶着五千將士在山中砍伐樹木了。
一連在山中砍了十二天的樹,到了第十三天雲羿就不帶兵進山了,一方面是過冬的物資準備得差不多了,沒有了進山的必要,另一方面則是因爲他感知到了兩道異類氣息出現在了山陰面,從妖氣的濃郁程度上可以判斷出那兩道妖物的道行很是深厚,不低於八俁遠呂智。
由於那兩道妖氣劇烈波動,雲羿便懷疑是兩道強大的異類正在山中廝殺,心中好奇,便耐不住寂寞,獨自出城進山。
收斂自身氣息,順着妖氣的源頭西行三十里進入山中,雲羿果然看到了兩頭爭鬥激烈的龐然大物。
其中一物乃是一條體長三丈的巨蛇,有壯年男子大腿般粗,那巨蛇色彩爲豔麗赤紅,顯然是劇毒之物,上吻下突出的兩根獠牙長達尺許,頭頂上長着一個鮮紅欲滴的肉冠,模樣甚是怪異,甚是嚇人。
與巨蛇相對的是一隻灰色的怪物,模樣與獾有幾分相似,其體長只有丈許,儼然是一隻成精已久的巨大蛇獴。
與尋常蛇獴不同,這隻巨獴不僅體型巨大,就連趾爪也比尋常蛇獴尖銳鋒利,前額的皮毛帶着濃濃的紅色。
雲羿趕到的時候,巨蛇與巨獴的爭鬥已經進入了白熱化的階段,二者的體型都很大,道行也很深,扭打纏鬥之際撞斷了不少粗壯的樹木。
巨蛇的移動很是迅速,毒牙之中不時噴出大量濃稠的毒液攻擊巨獴,巨獴對巨蛇的毒液有幾分忌憚,卻並不是很畏懼,能躲得過則躲,躲不過就正面衝擊。
二者都有着很深的道行,但爭鬥時皆是依靠獸類自身的攻擊本能,巨蛇並不是一味的猛打猛攻,而是高高昂起頭顱,時不時地向前發起突襲,巨獴總能及時閃開。
蛇獴是蜿蜒蛇類的剋星,熟知蛇類的攻擊技法,那巨蛇對其很是忌憚,一旦巨獴避開它的突襲,就會立刻自毒牙上的孔洞中噴出毒液,逼退趁機反撲的巨獴。
由於在雲羿到來之前,二者之間就已經進行了長時間的爭鬥,雙方各有傷勢在身,那巨蛇的毒液比之尋常毒蛇的毒液更加霸道,帶着很強的腐蝕性,巨獴的身上多處皮毛被蝕傷,露出了皮下泛黑的血肉。
不過兩相比較之下,巨蛇的傷勢更加嚴重,身上多處被巨獴咬傷,其尾部更是被巨獴咬斷了半截,由於天氣嚴寒,斷尾後的血液已經凝固。
雲羿離二者較遠,不曾被它們察覺,他也沒有過度關注巨獴與巨蛇之間的激烈爭鬥,心中所想也不是巨蛇與巨獴爲何沒有蟄伏貓冬,而是憶起鱉三之前所說之事,八俁遠呂智之所以遲遲沒有攻打平安城,是因爲黑澤山中有能夠剋制它的異類。
當時鱉三有意賣關子,並沒有告訴他八俁遠呂智的剋星爲何物,但現在他知道了,八俁遠呂智本體是八岐大蛇,雖然帶有龍族血統,但龍蛇同出一宗,攻擊技法也相差無幾,蛇獴最爲熟悉龍蛇之屬的攻敵手段,這隻巨獴想必就是八俁遠呂智的剋星。
想到這一茬,雲羿計上心來,雖然蛇獴是蛇類的剋星,但那隻巨獴一時半會兒肯定是拿不下那條巨蛇的,倘若出手相助,或許在日後面對八俁遠呂智的時候可以請它幫忙。
想是這麼想的,但云羿並沒有急着這麼做,巨蛇的毒液帶有強烈的腐蝕性,可以蝕傷巨獴的皮肉,但巨獴自身對蛇毒近乎免疫,毒液其實對巨獴構不成威脅,只要再撐上些時間,巨獴就能夠擊殺巨蛇。
此時若是出手幫助巨獴,其性質無異於錦上添花,遠不如雪中送炭,即便殺了那條巨蛇,巨獴也不會承他情。
要想讓巨獴領情,就得暗中給它製造困難,等它落了下風,性命受到嚴重威脅,再明面上出手幫它,如此一來,事情的性質對巨獴而言可就不是推波助瀾了,而是絕渡逢舟。
想及此處,雲羿便自腦海思索如何給巨獴製造困難,這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但巨蛇此時傷勢甚重,行動遲緩了許多,再拖延下去他想插手也沒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