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次日,雲羿也沒有睡懶覺,早起繼續搬木頭,直到晚上累得筋疲力盡,還剩下一半木頭,後邊兒兩天也不幹別的了,光搬木頭。
木頭搬完是第四天正午,氣溫漸漸回升,靠海的地方也就不太冷了,中午時分自海邊的岩石上曬了會兒太陽,回到山坳開始搭建木屋。
這些木頭足夠搭建一座木屋,但前提是要有斧鑿,沒有工具木頭便不能劈開加工,只夠撐起木屋的主體框架,外邊兒還得一點一點地往上加,要想木屋建成後穩固就得開鑿榫卯,也需要工具。
巧婦難爲無米之炊,沒有工具就沒法兒動工,浪費木材不說,進度還會十分緩慢。
不過這不足以犯難,想了片刻,雲羿離開海邊,往北急行三十里路,看到了人煙。
幹別的他不行,順手牽羊他很在行,當年在長安沒被餓死主要就是靠偷。
翻進一戶人家,偷了幾樣工具就跑,此間的倭人漢子聽到隔壁屋裡有動靜,出門來看,正好遇到了抱着贓物準備開溜的雲羿,嘰裡呱啦地大叫着衝向了他。
雲羿沒有理會那倭人漢子,抱着工具跳出院牆往海邊跑,那倭人漢子又追出門來,跑了沒多遠就累得跑不動了,只能扯着嗓子開罵。
“我日你娘,老子拿你一堆破石頭疙瘩,又不是偷你婆娘。”雲羿扭頭回罵,他雖然聽不懂倭語,但能想到那倭人罵的不是什麼好話。
雲羿罵完也不逗留,立刻趕往海邊兒。
他的確沒偷什麼貴重物品,無非是些石斧、石鑿、石錛之類,這玩意兒在中土沒人用,這些倭人敝帚自珍,當寶貝疙瘩。
回到海邊是下午,太陽還沒落山,雲羿沒有浪費時間,開始刮樹幹上的樹皮,這玩意兒不能留着,水分幹了以後皺巴巴的,會很難看。
刮樹皮不費時間,但要把樹幹做成木板和木柱不是一日之功,畢竟這些東西只能湊合着用。
刮乾淨了樹皮,雲羿再看周圍地勢,單純用木頭搭建木屋會耗費許多時日,得儘可能地貼近山壁,如此較爲省時,而且木屋建成會很穩固,用料也不多。
選好具體位置,開始動工,先在牆壁和地面上開鑿孔洞,方便安置樑柱,這是個費力的活兒,一時半會兒開鑿不下來,就先標記了位置,然後開始製作木板。
夜深了就睡覺,天亮了繼續動工,次日下午終於將柱子安上,而後就是製作牆板,這個更費勁,主要是斧頭不行,劈的時候要小心着些,不然會劈壞木頭,如果有鋸子就好辦多了。
如此忙碌了大半個月,氣溫回升,木屋終於建成,只有正常房屋的一半高,空間也不是很大,勉強夠兩個人住下,他一個人住還算寬敞。
就是牆板之間的縫隙並不嚴實,有些漏風,不過這個也不難辦,尋些泥土和雜草,添水攪和了糊上就行。
木板地上也鋪了一層木板,此舉是爲了防止下雨的時候水滲透進來,同時也能隔潮。
剩下的碎木渣也沒有扔掉,留着燒火。
大功終於告成,雲羿長出了一口氣,擡手擦汗,隨後拉過包袱去取乾糧,感覺到包袱無甚重量之後又扔下了。包袱內的乾糧不多,他這些日雖然省吃儉用,還是給吃完了。
休息片刻,提起身邊的一根魚叉往海邊走去,魚叉是搭建木屋之餘做的。
捲起褲管在海邊忙活了老半天,叉了兩條魚,撿到一個扇貝,逮着一個八條腿的東西。離開中土的前夜,他在那個漁民家吃過這個八條腿的東西,這玩意兒叫螃蟹。
螃蟹的蟹螯很不老實,爲了不被它夾傷手指,雲羿就給它掰斷了,不過沒捨得扔掉,畢竟裡邊兒也是肉。
由於氣溫回升,瀑布上的徹底消融,雲羿提着海貨走到瀑布下開膛破肚收拾乾淨,魚好收拾,螃蟹最不好收拾,這玩意兒身上污垢多,穀道裡的污穢也要弄出來,費時費力。
最讓他意外的是扇貝,清洗時手指感到肉下有渾圓的堅硬物體,用力一擠,出來五顆珍珠。
看到珍珠,雲羿大爲欣喜,但片刻後就變得沮喪,珍珠雖然貴重,但他在眼下處於倭國這窮鄉僻壤,要這玩意兒也沒用。
想丟掉又捨不得,最後還是揣進了懷裡,他總有迴歸中土的一日,這五顆珍珠興許能用得着。
回到木屋,雲羿開始生火,沒有硃砂符紙就不能畫寫火符,只能依靠最原始的鑽木取火,搓了小半個時辰的木捻子愣是隻冒煙不起火,最後又尋了些乾草樹葉,終於把火生起來了。
沒有鍋,只能烤了吃,他飯量不大,只烤了一條魚,剩下都掛木屋外了。烤魚也不好吃,因爲沒有鹽巴,味同爵蠟。
吃完烤魚喝了口水,轉而往篝火上撥了些灰土,保留下了火種。
拿起一塊尖石在西面的石巖上劃了一槓,記下了時日,隨後盤坐聚氣。
聚氣不光是爲了補充前幾日消耗掉的靈氣,更重要的是爲了積累更多靈氣,由量變轉爲質變,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三火內煉雖然神異,卻也不能一蹴而就,他晉升太初也不過兩三個月,修行要戒驕戒躁,倘若積累夠了,自然水到渠成。
他也不是全天都在聚氣,也會抽出時間四處走走,一半是爲了放鬆心態,更重要的是打聽胖子的消息。
人想要什麼總是得不到什麼,在倭國這麼久了,他沒有聽到絲毫有關胖子的消息。
胖子有太初修爲,脾氣也不怎麼好,倭人中應該沒有煉氣高手,只要他人在倭國就應該不會吃虧,或許還能闖出點兒名堂來。
但是到倭國都快一個月了,胖子竟然杳無音訊,這讓他十分憂心,保不準胖子當初被暴風捲到別的地方去了,壓根兒不在倭國。
當初塵雲子二人也被暴風捲了進去,他最擔心的是胖子和塵陽子二人被暴風一起捲到了別處,若是如此,胖子的處境可就相當不妙了。
一想到此,雲羿感覺遍體生寒,強打心神讓自己鎮定下來,也許情況沒他想象中的那麼糟糕,不能臆斷。
靈氣修爲在短時間內很難再有提升,雲羿也不急功近利,摶氣之餘時常會溫習五氣擒龍和追星逐月,以及玉宸派的法術。
點穴卸骨是五氣擒龍制敵的主要手段,因此要對人體經穴以及關節要了然於胸,對敵之際手法也是越快越好。
穴位和關節他早就記熟,但出招的速度並不十分快捷,遇到高手很容易被躲開,因此提升出招速度成了他主要的修行方向。
道門法術主要是用來降妖除魔的,雲羿也不敢落下,時常背誦真言,熟練手訣。
漢家天下如今爲諸侯割據,四分五裂,天子名存實亡,國之將興必有禎祥,國之將亡必有妖孽,亂世之中妖邪鬼魅層出不窮,練好法術才能除魔衛道,積累功德才能證位飛昇。
惰性是人的天性,世上鮮有勤快人,而且修行本身枯燥乏味,要耐得住寂寞空虛,經得起歲月流逝,這點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可就難了。
天下修行之人多如過江之鯽,數不勝數,但霞舉飛昇者屈指可數,究其原因乃惰性使然。
五色使人目盲,馳騁田獵使人心發狂,難得之貨令人行妨,五味使人口爽,五音使人耳聾。
是人就有慾望,像他這個年紀的人,正值血氣方剛,爭名奪利,樂此不疲,也只有在上了年紀後功利心纔會有所消弭。
道人也不能例外,年輕時沉溺於紙醉金迷、聲色犬馬之中的不在少數,怠慢玄門真諦,錯過修行的大好良機。老來悔過自新,苦修不輟,但再勤奮刻苦也終究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好在海邊時常有過往的海鳥,雲羿修行之暇可以在海邊吹吹風看看鳥,時常唸叨着左慈臨別前的教誨,不敢有絲毫怠惰。
道門修行講究財、侶、法、地,無財不養道,提升靈氣修爲最快的方式就是吞服補氣丹藥,而煉丹需要有着堅實的物質基礎。
這點對他影響不大,他所修三火內煉與外丹術大相徑庭,便是沒有補氣丹藥也能快速提升修爲。
侶就是一同修行的伴侶,因爲修行很是枯燥,若是獨自避世修行,不與他人交流,容易抑鬱成疾,修行之時難堪魔障,走火入魔的可能性極大。
法就是方法,也是資本,他得左慈傳授玉宸諸法,這點也不受影響。
地就是修行的環境,道家有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無一不是靈氣充沛、風景優美、氣候宜人之處,這樣的環境有利於心態中正平和,且能增加聚氣的速度。
他眼下處在海邊,風景還湊乎,靈氣倒是濃郁,但氣候並不宜人,如今氣溫漸漸回升,很是悶熱,天氣熱了人就容易心煩意亂,焦慮不安。
海上時常有捕魚的鵜鶘飛過,偶爾也有云鶴在岸邊啄食,每當看到這些,雲羿不禁心下黯然。
無論是鵜鶘還是雲鶴,都是羣居異類,多則數十隻,少則四五隻,總之沒有落單的,而他現在卻是孤家寡人一個,從小到大有胖子相隨,走到哪裡都是家,多年的相依爲命,他已經習慣了有胖子的跟隨,哪怕胖子經常給他添亂。
起初雲羿還能適應這種枯燥乏味的生活,後來天氣越來越熱,心頭經常莫名其妙地滋生怒氣,好幾次氣行岔道。
最嚴重的一次是立夏過後,直接岔氣走火,雙目流血,好在他修爲不高,及時遏制住了亂竄的靈氣,沒有釀成大禍,倘若修爲再深一些,靈氣就如脫繮野馬,當真控制不住了。
經此一事,雲羿心有餘悸,不敢再貪功冒進了,心浮氣躁乃是修行大忌,須得當心纔是。
還好此次只是眼角流血,情況並不嚴重,若是經脈寸斷,可真就追悔莫及了。
道人行事得拿捏一個度,修行也是如此,雖然眼下正是修行的大好良機,但也不能過度地勤奮。
道門修行講究性命雙修,性功就是精神層次的修煉,也是對天道的領悟,而命功是指靈氣修爲以及法術武功之類。
左慈曾說過“修性不修命,萬劫陰靈難入聖;修命不修性,天地同壽一愚夫”,這句話並不全對,若是心態不夠平和,對陰陽天道窺悟不深,聚氣之時就會急功近利,最易走火入魔,做不了與天地同壽的愚夫。
他眼下就是這種情況,且不論他對陰陽天道理解多少,首先他的心態不夠平和,由於心中擔憂胖子的安危,就迫切地想要提升修爲去找胖子,心境怎能平和得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