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道童前後態度轉變不可謂不大,雲羿也未怪罪,耐心向二人講解筋骨配合的要點。
實則他並不想教授這二人,之所以如此,是因爲擔心附近有塵陽子等人的眼線,倘若真的有,那麼他的舉動就可以惑敵耳目,使塵陽子等人不會有所警覺。
向二人講述了大半個時辰,雲羿發現北面有三名道人正向此處行來,便道口渴,那兩名道童爭先恐後跑去爲他倒茶。
倆道童一走,雲羿坐下休息,以眼角餘光打量自北面行來的那三位道人,走在最前邊兒的是個年逾不惑的中年道人,身形削瘦,無甚特別之處。後邊兒的兩個則是道童,年紀當在十七八歲,左邊的道童肩上挎着一個沉甸甸的包袱,裡面裝的應該是購買米糧的銀錢。
正主兒還沒到跟前,雲羿便直立起身,倒不是他心中急切,而是地面上太涼了,屁股受不了。
待三人走到近前,雲羿行禮道:“福生無量天尊。”
“福生無量天尊。”三人齊齊回禮。
“三位道友是要往哪裡去?”雲羿明知故問。
“山上糧食不夠了,貧道下山去採辦些來。”火工道人微笑回答。
“原來如此,貧道在山上待得有些悶,正想出去走走,不知能否跟三位同行?”雲羿再道。
“貧道此次下山採購米糧極多,屆時還要僱人裝卸,小道友若跟去了怕是不得閒啊。”火工道人微笑打趣。
“無礙,無礙,”雲羿笑着擺了擺手:“搬幾袋糧食而已。”
火工道人點了點頭,雲羿道了聲謝,隨三人一起出門。
下山的道路只有一條,但要下去一趟不容易,他自從猜到受到塵陽子等人的監視後一直很是小心,此次下山有火工道人作伴,可以打消塵陽子等人的疑心。
當走在這條路上的時候,他還是有些忐忑,在丁甲派這麼久一直不曾下山,今日突然下山也可能會令塵陽子等人發現端倪。
道路是石頭鋪成的臺階,道路兩旁皆有厚厚的荒草,雲羿一直留心着兩旁的草叢,看看其中是否有蛇蟲蟻獸潛藏。
眼下正是異類貓冬之際,倘若草叢有蛇蟻之類,必是受到了塵陽子等人的操縱,須得十分小心。
觀察也不能太過明顯,一旦舉動有所異常,便容易被對方察覺,刻意裝出從容也有些牽強,爲了掩飾自己內心的擔憂,雲羿便和火工道人並肩而行,與他說話閒談。
火工道人雖然沒有靈氣修爲,卻懂些拳腳功夫,看到他先前那兩名道童武藝,對此較感興趣,便與他多說了些。
走了一大段兒山路,雲羿並未發現草叢中有異類潛伏,卻偶爾看到路邊有麻雀嘰嘰喳喳地叫喚。
見此情形,雲羿心中警覺,蛇蟲不耐嚴寒,很容易被凍死,塵陽子控制麻雀監視他的可能性很大。
心念及此,雲羿便隨意接着先前的話題與火工道人往下閒談,先說筋骨發力,隨後又說起了輕功。火工道人不會輕功,聽雲羿會輕功,便想見識一番。
雲羿假意推辭,火工道人便開始磨嘴皮子,請他展示一番。
前行不久,雲羿又看到路旁的一棵小樹上有隻麻雀,便裝出耐不住火工道人軟磨硬泡的神情,道聲:“獻醜了。”踏地凌空,縱身掠向小樹,隨即一把將樹枝上的麻雀抓住,飄然落地。
見此情形,火工道人與那兩個道童愕然發愣,片刻後出聲喝彩。
雲羿謙遜了幾句,鬆手任那麻雀飛走。
雖然面帶微笑,實則他心中很是沉重,先前之舉並非真想展露輕功,而是爲了試探這隻麻雀是否被人控制了神識。
追星逐月雖快,但要抓住麻雀並不容易,他能輕易將其抓住,這表明麻雀的神識的確受到了控制,換言之,他現在正被塵陽子等人監視着。
在此關頭,心中有多着急,表面上就得有多輕鬆,與火工道人繼續先前的話題。火工道人對追星逐月大爲眼饞,但眼饞歸眼饞,追星逐月乃玉宸派輕功絕技,雲羿並不會傳授他。
四人快步行了一日,傍晚時分終於趕到上虞縣城,此時要採辦米糧已是不能,四人只能尋了客棧吃晚飯。
火工道人與那兩個道童是真的累了,飯罷便上樓歇息去了,三人共處一室。
雲羿獨居一室,他也累,但他進屋之後並未立刻躺下睡覺,來此途中他一直在留心觀察,進入客棧的時候他還發現有麻雀在客棧上空盤旋。
塵陽子等人監視的如此嚴密,事先制定的計劃很難實施,但此時要想改變計劃已不能夠,若是連夜回山通知胖子,定然會被塵陽子等人知覺,他現在已是騎虎難下,進退兩難。
心中有事,便難以入睡,想到難以安然離開,雲羿起身坐於桌前,提筆畫寫雷符一道、火符兩道,隨後將雷符疊成三角、火符對摺,一併納入懷中。
他此前做了大量準備工作,但直到此時他才發現所做並不充分,若是前幾日就畫寫符咒備用,就不虞靈氣不續,可以多畫幾道。
胖子要明早才動身下山,到縣城得是傍晚了,雲羿便不用早起,收了畫符什物之後便開始盤膝聚氣。
此次聚氣所用並非三觀存神心法,而是一直不曾修行的三火內煉,三火內煉的聚氣效率遠超其他摶氣法門。
他此前已然悟透其中精髓,因此雖是第一次修行卻不困難。
行龍出海牽引腎火,以腎火融入靈氣當中再行周天,開頂上百會與胯下會陰,接引天地靈氣,補充剛剛畫符耗損的靈氣。
每一次周天循環過後,雲羿便會發現氣海會被拓寬幾分,直至靈氣儲量恢復至先前的狀態,氣海也不曾盈滿。
雖然此前就知道三火內煉神異非凡,但他依舊難以遏止住心中的喜悅,靈氣是道人行走江湖的資本,道人之間在不施展法術武功的前提下比拼爭鬥,勝出的一定是靈氣深厚的那個。
經三火內煉運轉後的靈氣帶有一定火性,其火性源於腎火,此乃後天濁精返還先天的徵兆。
三更過後,雲羿氣海終於盈滿,所聚靈氣是先前的兩倍有餘,雲羿這才躺下睡覺。
次日清晨,火工道人與那兩名道童早起外出採購米糧,昨日所說要雲羿幫忙裝糧只是玩笑話,因此他們並未叫醒雲羿,雲羿一直睡到日上三竿纔起來。
此時已經過了早飯點,雲羿也不覺得餓,誦經補上早課,下樓隨意要了點酒菜吃了。他身上未帶銀錢,都記在賬上,到時候由火工道人一併結賬就行。
下午酉時,火工道人與那兩名道童回返客棧,米糧已經採購足量,糧行明早會派人送往丁甲派,他們只需要給錢就成。
晚飯的時候,雲羿心裡有些忐忑,明日便要回返丁甲派,按照事先的約定,胖子是今兒早上出發的,希望他這一路上不要出意外纔好。
吃罷晚飯,火工道人和兩個道童回房歇息去了,雲羿回房誦經做晚課,靜待胖子焚符召喚。
初更時分,定位符於北方五里外焚化,雲羿心中有感,知曉胖子已然得手,便悄然出門,先去看火工道人與那倆道童是否睡着,確認無誤後纔敢離開。
出得客棧,雲羿急使身法向北掠行,前掠之際打量四周,發現身後跟隨幾隻麻雀,便縱身躍上屋頂,掀起一塊瓦片掰碎,快速向後擲出將其磕死,轉而頻頻借力前掠,風馳電掣。
殺死麻雀的代價就是暴露自己的意圖,塵陽子便會猜到他已知曉事情的來龍去脈,會立刻下山追趕。
但不殺不行,他夜半三更突然出門也會令塵陽子有所察覺,若不將這些麻雀除去,對方便能知道他去了哪裡。
北行五里,雲羿看到了清風酒樓,胖子便是自那裡焚化了定位符咒,雲羿心頭頓感不妙,清風酒樓是丁甲派開設,胖子既然在此間動手,怕是已經身陷重圍,他焚符可能求救的。
到得青風酒樓門外,雲羿看到了酒樓內的胖子,亦看到了被胖子掐住脖子的煙雲子,在二人周圍還有十多名手提長劍的道人,迎風子與癸北子也在其中。
見此情形,雲羿心頭劇震,趁對方還未發現他的到來,閃身急衝入內,未等衆道人反應過來,已然凌空拔高。
先前所畫雷符被他折成三角,而火符是對摺,很好辨別,伸手入懷取出雷符貼於樑上,隨即快速落地,自胖子手中搶過煙雲子夾於腋下,再拉胖子快速掠出門外。
直到此時,衆人才反應過來,正要追趕之時,雲羿陡然止住身形掐訣唸咒:“太一行刑,役使雷兵,來應符命,掃蕩邪精,玉宸道君急急如律令!”
真言念罷,雷符奏效,伴隨着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偌大的酒樓陡然坍塌,瓦石木屑四處飛濺。
符咒的威力取決於畫符者自身的靈氣修爲,雲羿已有太初修爲,雷符較之先前威勢更猛,別說酒樓內的一干道人,就是他事先有所準備也被震得耳門嗡鳴。
突如其來的變故也令胖子失神不已,煙雲子更是驚得魂不附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