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陸離輕輕點頭,青丘內部除了狐族,他並未感知到其他異類的氣息。
“是貧道冒昧了。”莫陸離見白千芷並未立即爲他解惑,以爲此事是青丘狐族所忌諱談論的話題。
“這倒也不是什麼秘密,我族未化形的後輩也可外出捕獵,似我等能幻化人身者早已不再茹毛飲血,所有吃穿用度皆是族叔黑虹外出售賣青雘、美玉,所得錢財置辦米糧。”白千芷落落大方地答道。
雲羿三人這才知道,日間在濟陰郡城所見的禿頂老翁名叫黑虹。
衆人沿着阡陌小徑快步前行,直走到村尾。與前面的青磚瓦房不同,村尾是一座修建得甚是氣派的大院,院內房舍衆多,亭臺樓閣、飛檐斗拱,廊道曲折回環,顯得與村中的民宅格格不入。
白千芷還未開腔,院內就有兩名模樣俊朗的青衣小童拉開了朱漆大門,畢恭畢敬地侍立於兩旁。
“三位是客,先請。”白千芷側身擡手。
“不敢,不敢,白族長先請。”莫陸離謙遜還禮。
白千芷再未客套,輕笑着先行邁步進門。那兩名狐族長老左右讓開,請三人先行。莫陸離再未推辭,三人相繼邁步入內,兩名狐族長老隨後跟上。
白千芷應該提前就安排好了一切,院內有一名破瓜之年的花季少女恭敬上前迎接。
白千芷轉身對三人道:“我先去換身衣服,請三位隨我這丫鬟先往客堂稍候片刻。”
“白族長請便。”雲羿點頭。
白千芷同兩名狐族長老離去,那狐族少女衝三人欠身行了一禮,甜膩膩地道:“三位真人請隨奴婢來。”轉身帶路。
“你別說,這青丘狐族無論男女,個頂個的好看。”祝小慶歪頭向雲羿耳語。
雲羿聞言輕輕一笑,這也得虧是祝小慶,若是換成了胖子,定然會兩眼放光地說:“這些狐狸精可真水靈。”
青丘狐族化人之後相貌的確不差,白千芷氣質出塵,姿色說是國色天香也不爲過,那兩名狐族長老也是氣宇軒昂、鳳表龍姿,剛剛開門的那兩名青衣小童和眼前這名狐族少女模樣也是不賴。
“可惜胖子不在,不然得饞得哈喇子掉一地。”祝小慶又對他耳語了一聲。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雲羿瞪了他一眼,祝小慶當年可不是這樣的,如今的性情或多或少離不開胖子的薰陶。
“休要再出輕浮言語。”莫陸離低聲說道,青丘狐族並非尋常狐族,能幻化人形者靈氣修爲皆是不俗,他雖看不出那在前引路的狐族少女的道行,也不見對方對祝小慶的言語有何反應,但這不代表對方聽不到他們三人的對話。
“沒你啥事,”祝小慶笑着懟了莫陸離一句,頗有些不服氣地揶揄雲羿:“要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看你當更赤更黑,你與那不呼國的公主是甚麼關係,還不快從實招來?”
“你哪隻眼睛看見我與飛鳥緣關係不清不楚?”雲羿白了他一眼。
“我何時說過你與她不清不楚?”祝小慶壞笑道。
雲羿這才發覺自己失言,鑽進了祝小慶的套裡,正要尋思着如何岔開話題時,卻聽得那狐族少女道:“三位真人請進。”
原來二人這拌嘴的功夫,已經隨那狐族少女到了會客廳,後者一句無關緊要的話卻是將雲羿從尷尬的境地中解救出來,雲羿心下甚是感激。
客堂的門敞開着。青丘狐族與人不同,人族客堂往往設席案,而狐族客堂中央擺放着一張長長的木幾,周圍陳設十餘把座椅。兩邊各自站立這四名着裝統一的貌美侍婢。
三人並排坐到了客位,那狐族少女離開了客堂。過了約莫一炷香時間,白千芷與那兩名狐族陸續來到,三人皆換上了禮服,白千芷所着禮服爲金色,上繡一隻栩栩如生的九尾白狐。那兩名狐族長老所着亦爲金色禮服,只不過其上所繡爲八尾玄狐。
再過片刻,又來四人,確切的說是四個老狐狸。
這四人應當也是青丘狐族的長老,年齡較白千芷和之前那兩名狐族長老年齡要大上不少,個個鬚髮皆白,身體羸弱,手裡住着柺杖,一副老態龍鍾之相,不過這四人目光矍鑠,顯然也有極深的道行。
其中三人所着皆爲刺繡八尾玄狐的金色袍服,唯獨其中一人所着爲黑色常服,其人進門之後掃視雲羿三人一眼,面上微有慍色。
雲羿看到了對方眼裡的敵意,眉頭微皺。
來到青丘後他一直仔細觀察着青丘的種種,通過在村口時白千芷與那小狐狸的對話來看,白千芷並不難以相處,而且對方自始至終也沒有表現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冷形象,但通過衆人前後的着裝可以看出青丘內部等級甚是森嚴。
白千芷與那兩名長老回來之後先去更換禮服,這是主人表達對客人的敬意,而黑色常服應該是狐族長老日常穿着,這名年高的狐族長老身着黑色常服,怠慢之意不言而喻。
“族長難不成忘了我族祖訓,怎可輕易帶外人進入我族棲息之地?”那身着黑色常服的狐族長老不待白千芷開口講話,板起面孔率先表達不滿。
“二長老,這三位是我族尊貴的客人,他們此次……”
二長老毫不顧忌白千芷的顏面,打斷了她的話頭:“無論出於甚麼原因,族長都不該違背祖訓。”扭頭看向雲羿三人,“三位,我們青丘一族不歡迎外人!”
三人面露尷尬,不知如何回覆,不得已扭頭看向了白千芷。他們是受白千芷邀請而來,後者應當替他們解圍。
“夠了!”白千芷厲斥着拍案,“祖訓說不得隨便帶外人入內,卻沒說絕對不能帶外人入內。”
“族長請慎言,我族……”
白千芷臉上慍色已現,高聲打斷了二長老的話:“出去!”
“族長……”二長老還想再說。
“老二,少說兩句,沒人拿你當啞巴。”狐族的大長老側目橫了二長老一眼。
二長老似乎對大長老有些畏懼,聞言冷哼着坐回了椅子上。
白千芷見他不再與自己爭鋒相對,便沒有再說讓他出去的話,滿含歉意地看了雲羿三人一眼,隨即衝那四位年長的長老道:“四位長老,我之所以請你們來,是有要事相商。”
“族長請講。”大長老緩緩點了點頭。
“當年盜走我族聖物叛徒白姮檀回來了。”白千芷嚴肅地道。
“白姮檀?她還敢回來!”一名一直不曾開口說話的狐族長老聞言登時怒上眉梢,一把拍碎了椅子扶手。
“三長老先別動怒,且聽我把話說完,”白千芷擡了擡手,“白姮檀流亡海外二百餘年,如今已化身旱魃,此次回來是來尋仇的。”
三長老聽得白千芷所言的前半句,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收斂了怒容,臉上竟浮現出一絲愧色。但聽得她的後半句話時,臉上登時再起怒容。
“族長是從何處得來的消息?”二長老質疑道。
“這三位真人曾在海外與白姮檀交過手,消息是它們帶來的。”白千芷解釋道。
“交過手?那就是何白姮檀有仇唄!”二長老冷哼一聲,目光森寒地掃視三人一眼,“三個人鬥不過一個白姮檀,找我們這是想借刀殺人唄!”
“正是,二長老果然法眼如炬,甚麼都瞞不過你的雙眼,”祝小慶左手託着下巴,歪頭看着二長老道,“首先殺你。”
“黃口小兒,竟敢在我青丘口出狂言!”二長老拍案而起。
大長老不等白千芷開口,冷聲呵斥道:“老二,坐下!”
二長老扭頭看了大長老一眼,忿忿地落座。
二長老從進門到現在態度很是惡劣,雲羿早就窩了一肚子火,起身衝白千芷拱手道:“白族長,青丘狐族的待客之道過於特別,我三人受用不起,這便告辭了。”
莫陸離和祝小慶也自覺起身,衝白千芷拱手行禮,轉身欲行。
“三位真人且慢。”白千芷自覺無比尷尬,硬着頭皮起身挽留。
三人聞言並不止步,繼續向門外走去。
“年歲不大,脾氣倒是不小,他們要走隨他們便是。”二長老很不合時宜地大聲嚷嚷。
雲羿聞聲止步回頭,死盯着二長老道:“不知道你這幾百歲的高齡活到何處去了,你若是在外如此與道人說話,容易被人撕爛嘴巴。”
“你來撕一個給老夫瞧瞧!”二長老拍案而起,周身靈氣一蕩,修爲展露,竟然也是太玄修爲,且要比莫陸離和祝小慶精湛許多。
“我們是受白族長之邀而來,不宜在此與你爭執,你若有膽,咱們出去一較高下。”祝小慶冷笑着插言,二長老修爲雖然較他要深,但他所修五雷法最克異類妖邪,真動起手來他也不虛對方。
“垂髫小兒,怕你不成?”二長老踢開椅子,向三人走去。
客堂的氣氛瞬間變得劍拔弩張,白千芷見二長老毫無分寸,冷冷地道:“二長老,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族長?”
二長老對她的問話置若罔聞,道:“族長,這三個狂徒挑釁我族威嚴,請族長準我與之一戰,維護我族榮譽!”
白千芷緊攥着一雙粉拳,正要再次開口,門外陡然衝進一股凜冽的熱浪,隨即響起一個語氣甚惡的女聲:“黑伯通,快滾出來準備引頸受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