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羿心頭焦慮,但此時的處境令他無暇多顧,雙掌催放靈氣之際,借反衝之力快速降落,踩住一塊漂浮在海面上的甲板,險之又險地沒讓自己落水。
海面並不平靜,尤其那塊甲板在承受到他的時候劇烈晃動,雲羿像狂風中的樹苗一樣來回搖擺不定,他竭力穩定身形,但黑蛟並不給他機會,鞭子一樣的尾巴自水中突然抽出。
蛟尾激淋起層層浪花,雲羿視線受阻,看不清蛟尾襲來的軌跡,本能地擡手發放靈氣,此舉雖有有效的擋住了蛟尾的襲擊,但他腳下甲板虛浮,頂不住反震而回的力道,雲羿直接一個跟斗栽進了水中。
渾身被海水包裹的瞬間,雲羿急忙屏住呼吸,心頭暗道:“糟糕!”落水之後他不僅行動受限,就連靈氣也大受限制,靈氣出體,卻因海水密集而無法發揮應有的威力。
正在雲羿苦心焦思如何擺脫困境之時,黑蛟下潛入水,泛黑的犄角朝他胸腹間頂來,雲羿見狀心頭大駭,急忙提掌運氣,待得黑蛟衝至近前,立馬抓住黑蛟雙角。
黑蛟具有極強的分水能力,非但不受海水影響,在水中反而更加敏捷迅速,其全力衝撞之下,雲羿也只能勉強握住它雙角,但黑蛟速度不減,抵着他衝出老遠,雲羿屏息不易,再經黑蛟如此折騰,頓感胸悶腦脹。
好在黑蛟前衝一段距離之後就改爲上衝,一頭躍出水面,雲羿陡感涼風嗖嗖,急忙趁機換氣,與此同時雙腿夾住黑蛟脖頸,掌催靈氣,身子脫離黑蛟向下倒飛。
即將落水之際,雲羿掌上再發靈氣,擊中一塊甲板,所產生的反衝力道堪堪使他旋過身子,雙腳踩住甲板。
黑蛟見狀再度以尾巴相襲,不過此次不是直接攻擊雲羿,而是由下至上,意圖擊碎甲板,讓他再無落腳之處。
黑蛟圖謀不軌,雲羿看穿卻也束手無策,只能險中求勝,待得蛟尾即至,腳下陡發靈氣,與蛟尾猛撞生出強勁的反衝力道,隨即藉此力道飛身撲出,直接騎到黑蛟身上,距離蛟頭不過丈許。
黑蛟見勢不妙,立即鑽進水中猛躥,雲羿猝不及防被灌了一肚子海水,趕忙閉氣,雙腿緊緊夾住滑溜的蛟身,左手掐雷訣,氣行脾經,右掌重重地落在黑蛟身上。
古語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說的是一物降一物,這黑蛟五行屬水,而云羿所發五雷掌氣走脾經,帶有濃重的脾土氣息,正好對其剋制,炸得黑蛟背上鱗片橫飛,血肉模糊,又有海水浸蝕,黑蛟劇痛之下放聲怒吼。
雲羿本想再往前爬,直擊黑蛟神府要害,但黑蛟身體太過滑溜,加之其快速遊竄,雲羿頂着水流無法向前,只得作罷,左手指訣不散,一遍遍調度靈氣,提掌攻擊黑蛟。
爲了重創黑蛟,雲羿盡力讓每一掌的落點一致,不斷加深黑蛟的創傷,此舉大爲有效,黑蛟背上創傷越來越重,碎肉橫飛,鮮血很快將海面染紅。
深入骨髓的劇痛令黑蛟狂性大發,發現快速地遊竄並不能甩掉雲羿,直接往深海中游去。
見此情景,雲羿心中一凜,他閉氣到現在已近極致,若被黑蛟帶到了深海,便是黑蛟不再攻擊他,他也會生生憋死,但他此時也不敢輕易鬆開黑蛟,因爲一旦黑蛟將他擺脫,很可能會回頭反擊。
蜿蜒異類最易記仇,因此雲羿有些拿不定主意,但黑蛟下潛的速度很快,容不得他多想,他只能放開黑蛟拼命上游。
果然,黑蛟見雲羿主動自它身上下來,又掉頭追來。
雲羿剛剛浮出水面換了口氣,感知到黑蛟去而復返,心頭頓起無名火,怒聲喝道:“好個不知進退的四腳蛇,道爺今日拼着靈氣耗盡,也要將你扒皮抽筋!”
話音未落,雲羿已然運轉三火內煉,氣引肝火,朝着水下猛發兩掌,靈氣涌入海底,帶出兩道旋轉向下的水花。
黑蛟不知雲羿還有何手段,只是感知到他氣息有變,身形一滯,躊躇不前。
“你且上來,看道爺不扒了你的蛇皮!”雲羿提氣怒喊。
黑蛟不知他是虛張聲勢還是有恃無恐,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方纔雲羿給它一頓五雷掌,雖未令它致死,卻在它身上留下了老大的創傷,若是再挨幾掌,保不齊身子就得被轟成兩半。
“畏首畏尾,快滾上來!”雲羿提氣再喊,在水中他處於劣勢,剛纔能重創黑蛟是抓住了時機,但時機不常有,此時縱然引動心火,也難以與黑蛟抗衡。
黑蛟遲遲不敢上來,雲羿便不斷叫陣,實則他只是虛張聲勢,神念一直在催促雲嵐儘快趕來。但云嵐此時距此尚有千里之遙,怕是還得好幾個時辰才能趕到。
黑蛟不確定雲羿是否留有後招,不敢輕舉妄動,自遠處浮出水面,變出人頭說道:“那道人,你若真有能耐,何不來追我?”
“你這四腳蛇,欺你道爺不諳水性,有種的過來,道長賞你個五雷轟頂!”雲羿迴應道。
“裝腔作勢,胡吹大氣!”黑蛟並不上前。
雲羿怒視着它,沒有再出言叫陣,凡事都有個度,黑蛟此時對他心存忌憚,不敢貿然上前,他若繼續以言語相激,搞不好會適得其反,黑蛟惱羞成怒之下很有可能上前與他拼命,屆時黑蛟便知他是恫疑虛喝。
黑蛟既不敢上前,卻也不離去,只是自遠處默默打量着雲羿。
一連過了大半個時辰,黑蛟有點耐不住性子了,道:“那道人,你餓不餓?”
雲羿不明白它用意何在,沒有答話。
黑蛟又道:“萬物之中,以人肉最爲美味,人肉之中又以道人肉質最精,食之延年益壽,增長修爲。我不可能容你安然離去,你也不用與我僵持不下,不若讓我吃了,可好?”
“你何不將你與我食用?”雲羿瞪着它道。
“那咱們就這麼僵持着。我腹中飢餓,先去吃點,你且在此等我。”黑蛟言罷,一頭扎進了海中。
雲羿相信它是真的去吃了,但他此時並無脫身之策,黑蛟能感知到他的氣息,他在水中的速度不及黑蛟十之一二。
雲羿一路奔波,未吃過晚飯,此時腹中倒真有幾分飢餓,奈何他與黑蛟不同,黑蛟吃血食,海中魚類皆可爲他食,而他只能吃熟食,餓了只得幹忍着。
過了約摸一炷香的時間,黑蛟去而復返,學着人類打了個嗝兒,咂嘴道:“飽了飽了,那道人,你還沒吃過吧,可要我幫你捉條魚來?”
“如此,那便有勞了。”雲羿冷笑着說道。
“算了,你們人類吃不慣血食,我本着盡地主之誼招呼你,可你若是嫌魚腥羶撲鼻,還得怪我個招待不週。”黑蛟狡黠一笑,它還真怕雲羿生吃,如此便不能達成消耗雲羿體力的目的。
“惺惺作態。”雲羿說道,他也沒指望黑蛟會真的給他捉條魚來。
“我能吃,你只能餓肚子,這麼熬下去你消我長,還是要成我腹中之食,不如現在就成全了我,省得餓壞了身子影響口味。”黑蛟笑噱道。
“廢話少說,有本事過來將道爺吃了!”雲羿怒道。
黑蛟見他面上慍色很重,以爲他說中了雲羿憂心之處,得意洋洋地道:“何必動這麼大火氣?你在水裡泡這麼一夜,到明日這身子就腫脹了,成全了我這肚子,也算立下了一樁功德。”
雲羿目光深沉地看了黑蛟一眼,惱它卻又奈何不了它,只能忍着不語。
黑蛟見雲羿面色如吃了蒼蠅般難看,十分得意,連連衝他做出鬼臉挑釁。
一人一蛟在海風中僵持了一宿,直到日出時分,黑蛟見雲羿眉頭緊鎖,知他心焦,更加得意。
越往東的地方日出越早,海上日出更早,因此,雖然朝霞映波,但云羿知道此刻連辰時都不到。在此耽擱了一夜時間,不知胖子現在情況如何,憂心忡忡,無比焦急。
此外,在海中待了一夜,他的身體有些浮腫,好在雲嵐已經離他很近,再過片刻就能趕到。
“那道人,我勸你放棄抵抗吧,沒意義,早死早超生,興許你還能投個富貴人家。當然,如果有的選,我勸你來世不要做人,做妖多好,尤其是海妖,四海之中無不可去之處,運氣好了還能吃個落單的道人,增壽添福,豈不妙哉?哈哈!”黑蛟放肆地笑道。
“你就不怕貧道與你玉石俱焚?”雲羿冷笑反問。
黑蛟聞言嗤之以鼻:“你現在上天無路入地無門,若有膽量散功,豈能等到現在?”
“實話說與你知曉,道爺不是沒有散功的膽量,只不過你這區區四腳蛇,還不配讓道爺與你同歸於盡,等着吧。”雲羿冷笑。
黑蛟並未對雲羿表現出的輕蔑生出不滿,反而有些疑惑:“等甚麼?”
雲羿不再與它多說,見雲嵐出現在東方天際,行龍出海氣衝涌泉,朝着黑蛟猛撲過去,雙掌徑直拍向黑蛟六陽魁首。
黑蛟跟雲羿耗了一夜,也沒見他有動手的跡象,此時見他突然發難,慌得一頭扎進水裡,往海底竄去。
雲羿見黑蛟倉皇失措,猶如驚弓之鳥,不由得失笑,他雙掌上並未凝聚靈氣,方纔一撲只是簸土揚沙罷了。
黑蛟聽到笑聲已知上當,急忙掉頭回來,待它浮出水面,雲羿已被後面趕到的雲嵐提着雙肩飛出了老遠。
眼見到嘴的鴨子竟然飛了,黑蛟氣得臉都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