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身在半空,無處可以借力,見得敵人突襲,雲羿登時驚出一身冷汗。好在鱉三反應不慢,那兩名道人的攻勢尚未到得身前,鱉三已然施展乾坤,與雲羿互換位置。
扭轉乾坤出自上古九黎族,此類法術在當世甚是罕見,那兩名道人之前也未曾見過鱉三施展,爲此大感驚訝。但驚訝歸驚訝,開弓沒有回頭箭,目標雖然變了,但位置沒變。二人攻勢之盛銳氣不斂,氣灌劍身,徑直砍向鱉三六陽魁首。
眼見兩把長劍左右對準了鱉三,且攻勢極快,一旦斬將下來,鱉三非得被削飛半截腦袋不可,焉有生還之理?雲羿等人不由得手心攥了一把汗,心提到了嗓子眼。
說時遲那時快,長劍斬落只在電光火石之間,雲羿等衆心中皆是一揪,但想象中鱉三被劈開腦袋的那一幕並未出現,反倒是那兩名道人手中長劍折斷,鱉三搶過兩截斷劍,反手插進了那兩人十二重樓,左右揮掌,將兩具屍體震飛出去。
對方衆人皆是一臉錯愕。雲羿這纔想起鱉三會九黎族的不滅金身,雖然大耗靈氣,但尋常道人想要傷它絕非易事。
鱉三倒旋而回,穩落於地,掃視衆道人一眼:“還有哪個不怕死的想與老朽過過招?儘可上前一試”
對方衆人雖然面色不忿,卻無一人敢接話。只有雲羿清楚,鱉三其實是色厲內荏、外強中乾,扭轉乾坤和不滅金身對靈氣的損耗頗重,鱉三此時體內靈氣十去其九,倘若敵人此時羣起而攻之,羣狼伺虎,鱉三根本無法應對。
“罷了,合該天意不教玉宸派今日滅亡,道人代天行事,不悖天意,我等這便走了。”那面帶威嚴的中年道人不住地搖了搖頭,縱身東掠。
衆道人皆尊他爲首,見他都走了,也只能轉身離開。
強敵退走,衆人鬆了一口氣。雲羿這又爲鱉三引見了莫陸離。二人各自行禮,鱉三客套了一番。莫陸離是個悶葫蘆,直到現在也是,話不多,不會與人寒暄,只是感謝鱉三的相助之義。
雲羿此次能夠退走強敵,鱉三功不可沒,衆人皆是同門,與鱉三毫無香火情誼,對鱉三又說了些感恩戴德的話。
雲羿本想去尋回咥血劍,但陸吾此時不知去了何處,待在此地畢竟是兇大於吉,便暫時打消了這個念頭。
衆人出了崑崙山,雲羿神授雲嵐前來接應自己。等待半日,胖子騎乘仙鶴到來。
見得同門竟然齊聚,胖子好生意外,與衆人寒暄幾句,便拉着祝小慶扯閒去了。當年一起隨左慈學藝的時候,除了雲羿,胖子就與祝小慶私交最好,一別多年,此次相見不免有些喋喋不休。
出了崑山往東是一片人煙罕至的高原,這裡很是寒冷,本土居民皆不是漢人,好似是西羌人的一支,居無所定,以放牧爲營生。此地雖然貧瘠,卻不像中原大地久經兵燹,倒也算得上是安居樂業。
衆人騎乘仙鶴有些擁擠,仙鶴飛得也較爲吃力,因此次日纔到中土。衆人尋家酒肆暫時落腳,命店家整治飯菜以慰風塵。
酒桌之上,衆人也得以安心敘舊。其實也沒什麼可敘的,主要還是說說這些的經歷及所見所聞。
莫陸離話不多,對自己這些年的遭遇隻字未提,主要還是聽大家夥兒說。汪小姝是大家閨秀,行至有度,也只說些平常之事。祝小慶話雖多了,但不會胡吹大氣,只說這些年在天柱山潛心修行,很少外出。
一羣人喝酒,大部分人往往是勸別人多喝,而自己少喝。衆人雖不互相勸酒,但也不多喝。只有胖子是個實心眼,一杯接着一杯,又覺着用杯並不利索,又換大碗,酒水下肚也不用靈氣催逼酒力,說話時不僅大舌頭,還大放厥詞,將他和雲羿這幾年的經歷說得十分誇張。
衆人都知道胖子喝多了,即便如此也感到驚心動魄,光是說到當年呂布攔路和夜宿破廟卻遇到黑熊精熊六一事,便讓衆人爲他倆人捏了一把汗,雖然此時二人活生生地坐在眼前。再說到後來二人進到丁甲派,又如何死裡逃生時,汪小姝瞧瞧斜視了雲羿一眼。
胖子雖然喝上頭了,但並不糊塗,對當年的事還記得很清楚,他已經是當爹的人了,也不如何羞臊,方纔說起了自己被煙雲子欺騙一事,後來雲羿又威逼煙雲子交出六丁神兵術,而這正是恰恰是汪小姝斜視雲羿的原因。
胖子沒說雲羿逼煙雲子交出六丁神兵術的原因,但汪小姝猜到了。
有句話叫言多必失,雲羿擔心胖子說出自己的心事,搞得他和汪小姝雙雙尷尬,便叫胖子少喝點兒。胖子聽不透這層弦外之音,反倒更來勁了。雲羿無奈只能打岔,說胖子已經娶妻生子。
此法果然有效,衆人聽得胖子竟已成家,好生意外,便扯住胖子問他聘娶的是哪戶人家的女子?生的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胖子是倒插門的女婿,哪有什麼聘娶?不過他對妻兒甚是喜愛,衆人既然問起,他不免開始得意洋洋地炫耀起來,因此也將與雲羿流落倭國,又如何重逢、如何返回中土一併說出。
“好你個胖子,處處爲雲羿着想,嫂夫人既然有個一母同胞的姐姐,爲何不許了莫陸離?”祝小慶聽到胖子說起當初在倭國對雲羿說起的玩笑話,趁機藉此揶揄一直默不作聲的莫陸離。
衆人之中,莫陸離年紀最長,但此人深受儒家禮教影響,對男女之事未有涉獵,麪皮最薄,聞言竟然臊紅了臉。
“逸塵子,你直接吐露心聲就是了,何必扯上扶搖子當幌子,只怕許了你才順了你的心意。”雲羿出言打趣。
莫陸離見雲羿替自己解圍,感激地看了雲羿一眼。
“好你個雲水清,我不過是拿你那未過門的妻子逗逗扶搖子,你竟然往我身上潑髒水。”祝小慶酒量淺窄,被胖子勸了幾杯,此時也談興大起。
“瘦皮猴縮得……嗝,不醋……”胖子說話不僅大舌頭,還打起了酒嗝。
祝小慶知道他說的其實是“瘦皮猴說得不錯”,笑道:“好啊,你們連襟二人都來戲謔我。”
“可惜內子只有一個……胞姐,嗝……不然給大家各許一個,咱們大家就都是連襟了,親上加親。”胖子大着舌頭說道。
衆人好不容易湊一起,起初雲羿、莫陸離還沒多喝,後來見大家高興,便放開了吃酒。汪小姝是女子,酒量淺窄,雖然每每舉盅之後淺嘗輒止,卻也不免有些過量,紅暈悄悄爬上了雙頰。
時過乙夜,酒博士見衆人還不離開,有心催促卻又不敢,只能打着盹兒陪着衆人。眼見夜深了,衆人叫醒了那酒博士,教他安排客房休息。
次日天明,衆人一併吃了早飯,莫陸離和祝小慶辭行,雲羿想留二人多待些時日,但二人只道來日方長。雲羿知道二人去意已決,便讓仙鶴送他二人一程,但二人堅決不受。雲羿等人只能送二人出門,看着二人的身影逐漸消失在茫茫風雪之中。
送走了二人,胖子哈欠連天地進屋睡覺去了。
“你們日後有何打算?”汪小姝雖然沒有辭行,但肩上挎着包袱。
雲羿明白,汪小姝之所以沒有和莫祝二人一同離開,應該是有話對他說,便道:“此次有大家夥兒相助,我得以保全性命,但譙縣是不能再回去了。”
汪小姝聞言便知他尚未想到去處,便道:“不如隨我去徐州吧。”
雲羿搖了搖頭,他不喜歡寄人籬下,即便汪小姝不會讓他難堪。倘若要是傳揚出去,外人的流言蜚語可以不顧,但莫陸離和祝小慶勢必輕視了他。衆人雖有同門之誼,卻也在暗地裡較着勁。
汪小姝笑問道:“你此時定然在想:‘我若隨你去了徐州,定然會遭人恥笑,惹人非議。’是也不是?”
雲羿被汪小姝說中了心事,大感尷尬,默不作聲。
汪小姝見他這副神情,知道自己所料不差,道:“其實以你現在的本領,便是去了徐州也不算寄人籬下。而今天下大亂,諸侯紛爭,豈無你用武之地?況且,就算你自己孑然一身,天地爲家,了無牽掛,但震雷子已有家室,總不能像你這般無拘無束、自在灑脫。”
雲羿笑着未置可否,他孑然一身是真的,但了無牽掛不對,胖子雖有家室,但這傢伙一直是個粗枝大葉的大尾巴狼,他還真不放心胖子。汪小姝想必也是知道這點的,只不過沒有明說而已,只說讓他爲胖子考慮,實則是顧全他的顏面。
雲羿雖然沒有明確表態,但汪小姝見他微笑,便知道他已經動搖了,伸手說道:“拿來。”
“什麼?”饒是雲羿再機敏睿智,也猜不透汪小姝此舉是何用意。
“我知道你不喜歡承別人人情,到了徐州你或是租賃或是購置,總得有個地方落腳,這賃資也不用便宜他人了。”
“我在海外數年,回中土時日也不久,何來錢銀使喚?”雲羿愕然。
“以前看你挺機靈的,怎麼此時如此愚鈍?”汪小姝笑道,“震雷子昨夜不是說了,你當年自丁甲派的煙雲子口中逼問出了什麼六丁神兵術麼?便當賃資抵給我吧。”
“到徐州再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