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旉心中餘怒未消,也不搭理那中年男子,雲羿撂下一句話也往外走,那中年男子在後一個勁的叫喚。
二人出了府邸,去得遠了,華旉胸中怒氣略微平息,問道:“你也懂岐黃之術?”
“以前師父教過一點,不過只傳了法,沒傳術。”雲羿回答。
“夠用了,”華旉點了點頭,“你來我這兒當夥計,是想在學點東西自己以後開藥鋪吧?”
雲羿聞言笑了笑,沒有接華旉的話頭,算是默認了。
“同行是冤家,我可不會教你。”華旉笑道,“你既然是道士,想必有些不同尋常的本領,謀生應該不成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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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旉的這句話是肯定的語氣,但其眼神中的疑色卻不加掩飾,雲羿明白他是在問自己的來歷,道:“我雖是道人,卻沒有固定的道觀,也沒什麼謀生的本領。”
“給大戶人家做幾場醮就夠你一年的開銷了。”華旉問道。
“我從未給人做過醮。”雲羿搖了搖頭,作醮科儀甚是繁瑣,玉宸派道人並不是很注重做醮科儀,相比於羽化登真而言,這些都是些可有可無的旁枝末節。
華旉急着回藥鋪給病人診病,走得便快,雲羿也沒慢下腳步。
回到藥鋪,前來求醫的人依舊是那麼多,華旉坐到堂前繼續診病。
雲羿和胖子忙着抓藥,但也沒忘記聽華旉爲病人講的話,華旉之前只是告訴病人該抓什麼藥,此次話卻多了,連發病的原因和下藥的原理也說了出來。
雲羿聽在耳裡心生感激,華旉這是有意說給他聽的,旨在他能夠明白藥石的五行生剋之理,好將所學過的東西融會貫通。
治病的法子有很多,要一一記住並不現實,對症下藥靠得對人體陰陽五行的理解及平衡,另外就是多年行醫累積下來的經驗。
雲羿並沒有治病的經驗,但他懂得人體陰陽五行變化的原理,之所以不能熟練運用,還是因爲缺乏實訓,紙上談兵的趙括帶兵的時候自然不會得心應手。
除了感激之外,雲羿對華旉很是欽佩,此人不愧是醫家聖手,用藥也與尋常醫家不同,方纔有一位病人因心火旺盛而導致情緒躁動,寐多噩夢,尋常醫者用藥旨在消除心火,此法雖然有用,但只是治標不治本。
而華旉是追根溯源,得出病人是因爲肝氣鬱結而引動心火,下藥時用的是釜底抽薪的法子,從化解肝氣入手,是聖手還是庸醫,高下立判。
往後兩個多月的時間裡,二人都一直幹跑堂的活兒,胖子靜不下心學這學那,人多了就忙着抓藥,人少了就發發牢騷,好在這傢伙也不是特別不靠譜,最起碼沒有給人抓錯藥。
雲羿則是做了華旉的副手,一些疑難雜症皆由華旉處理,一些簡單的病人全由雲羿練手。
白日裡在藥鋪診病,晚上回到家雲羿也不會讓自己閒着,將日間遇到的各種病症全部記錄下來。
此外,他體內三火旺盛,三火內煉雖有疏導火氣的作用,但也會加重火性,眼下相安無事,體內火性不會時常亂竄,但潛在的火性會在潛移默化之中影響人的心性,加重人的戾氣。大壩擋得住江河之水,卻擋不住汪洋大海,他試着從岐黃之術中找到平和體內火氣的法子,不過卻是一無所獲。
藥鋪打烊通常到酉時了,入夜之後街上也不會一片安靜,酒肆林立,窯倌燈紅,雲羿心中也會生出一些岐念,酒五行屬水,卻暗藏火性,他是不敢再喝了……
自從給華旉做了副手,治好了幾個病人之後,雲羿就換回了道袍,道士行醫並不丟人,也不需要遮掩什麼了。此外,道門符咒中也不乏祛病延年的,正好可以藉此樹立名聲,也可以爲重振玉宸派做鋪墊。
一日正午,有個衣着寒酸的垂暮老人前來求醫,此人所患並非重症,只是中暑,但這種病也會死人,尤其是窮人。
雲羿叫胖子以銀丹草煎湯,隨即取了道符紙焚化於碗中,教那老者喝了。
“你那符紙上啥都沒畫,這有用嗎?”胖子見那垂暮老人出門,壓低了聲音問道。
“有用,符紙能讓他安心。”雲羿輕笑,大多數窮人是看不起病的,患了病也不會抱太大希望,因此道人才會以符水給人治病。
“哦。”胖子沒懂,也沒往下追問。
光陰流轉如白駒過隙,一晃就到了年關跟前,大雪紛飛,滿城銀裝。
這半年來二人一直在藥鋪裡忙活,雲羿白天的日子過得很充實,但夜間很是空虛,太素之境耳清目明,夜裡總能聽見胖子房間裡傳出的令人浮想聯翩的聲音,體內火氣也會隨之躁動,常常睡不好覺,時常會想起汪小姝和飛鳥緣。
汪小姝的影子已經有些模糊了,但與飛鳥緣相別不過半年,雲羿對她的印象還很深,在佔領了天倉城的那天,飛鳥緣當夜在他的房間裡住了一晚上,雖然他當時什麼也沒做,但那種內心那種莫名的躁動以及溫馨令他很是懷念。
清晨早起吃飯,胖子問道:“你這幾天沒睡好啊,怎麼頂着倆黑眼圈兒。”
“你他孃的晚上少折騰一會兒,我就能睡好了,”雲羿打了個哈欠,“你天天晚上鬧出那麼大動靜,怎麼沒見她肚子有動靜?”
“有個丫頭就夠了,”胖子壞笑道,“我封閉了精關。”
“節制着些。”雲羿又打了個哈欠。
“你是不是思春了?”
“你皮癢了吧?”
“要不你今天就別去藥鋪了,我跟華伯說一聲。”
“也行。”雲羿點了點頭。
胖子吃過早飯,獨自去了藥鋪。雲羿回到房間,本想再睡會兒,躺下後卻怎麼也睡不着了,索性起身到鱉三房裡去看看。
自從在此定居之後,鱉三平日裡幾乎就沒什麼動靜,很少外出活動。
鱉三坐在牀頭一動不動,聽到雲羿進屋也沒睜眼。
“你幹嘛呢?”雲羿見鱉三雙手上掐着訣,看樣子不像是在摶氣。
鱉三聞聲睜眼,慢悠悠地道:“參研法術。”
“參研出來了沒?”雲羿歪頭看他。
“我參研了四百多年了,沒有一點兒頭緒,以前能夠呼風喚雨的法術現在也不能用了,每次施法的時候總覺得經脈憋得慌,靈氣運轉不了。”鱉三皺眉搖頭。
雲羿聞言微微點頭,鱉三想要創出新的可用的法術不太現實,道門中人皆知天地有神,人體也有神,內神是道人溝通外神的橋樑,施法本質上就是以自身靈氣爲引,以內神爲使臣,上奏天地,借用被外神管制的天地靈氣。
上古的法術在天庭成立後不得使用,問題可能不是出在法術身上,而是出在人身上。
“你找我所爲何事?”鱉三問道。
“我修行的摶氣法門與其他修行法門不同,心肝腎三火旺盛,悶得慌。”雲羿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並沒有旁的事。
“這個好辦,”鱉三笑道,“你可以教咥血劍認主,將你體內的火氣轉嫁給睚眥。”
雲羿聞言瞪了鱉三一眼,睚眥何其兇戾,想讓咥血劍認主難如登天,乃是玩火之舉,搞不好就會燒身。
“其實要讓咥血劍認主也不是很難……”鱉三話說一半留一半,故意賣關子。
“什麼辦法?”雲羿問道。
“我告訴你,你準備如何答謝我?”鱉三眨了眨眼。
“我教你五雷掌。”雲羿說道,五雷掌雖是道門法術,但並不侷限於道人使用。
“不夠,不夠,”鱉三搖了搖頭,“還有呢?”
“就這門法術你可以修行,別的只有道門弟子才能修行,教給你也白搭,難不成讓我收你當徒弟?”
“我要你的摶氣法門。”鱉三搓着雙手說道。
“行,不過你得答應我,不能外傳。”
鱉三見雲羿爽快答應,雙眼冒光,連連點頭。
雲羿回房取了紙筆,將三觀存神摶氣法門一字不落的寫下,拿給了鱉三。
“不是這個,不是這個,”鱉三看過一遍就放下了紙張,“這個摶氣法門沒有煉盡體內陰滓的作用,你身上的陽氣比別的人要重許多,我要的就是這個。”
“這個只有祝融後裔才能修行。”雲羿皺眉說道。
“你給我就是了,我自己揣摩。”鱉三擺手說道。
雲羿聞言微微皺眉,略微沉吟之後點頭應允,隨即將摶氣法門寫下。
鱉三看過兩眼,大喜過望,道:“沒錯,沒錯,就是這個。”
“怎麼才能讓咥血劍認主?”雲羿問出了自己在意的問題。
鱉三光顧着看三火內煉的法門,頭也不擡地道:“咥血劍的劍鞘中封存着狴犴的魂魄,睚眥生平最怕的就是狴犴,最恨的也是狴犴,你只需將狴犴喚醒,引睚眥去攻它,就有很大把握能教睚眥認主。”
“你是說不一定能成?”雲羿聞言大爲皺眉,敢情這老王八自己也沒多大把握。
“廢話,睚眥乃上古兇獸,哪有那麼容易就讓它屈服?”鱉三擡手說道,“別人這麼做有一成把握,你體內火氣重,應用得當的話會有五成把握。”
雲羿聞言有些猶豫,三火內煉的弊端總要解決,現在雖然還沒有發作,但拖得越久火氣越盛,終成虎狼之患。
將火氣轉嫁給睚眥雖然會承擔很大的風險,但也能解決三火內煉的弊端。
權衡利弊之後,雲羿做出了決定:“如何喚醒狴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