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三挑
甄嬛讓我連續算計兩次,一次折了心愛的小妹,一次又折了左膀右臂,我猜想她必定有所行動的,故此,也是步步爲營,小心謹慎,每一步都走得兢兢戰戰,胤禛那邊也百分用心。
然而,令我沒想到的是,何子茜很快就被解除了禁足,某天夜裡,鍾粹宮不知爲何走水,何子茜嚇了個半死,畢竟也算是宮中的小主,加上也並未犯了十惡不赦的罪過,胤禛聽聞她遭此災難,心中也有幾分憐惜。
何子茜倒是很懂得抓住時機,又是認錯又是知罪的,說什麼這是故皇后在責罰她,還說,自從她被禁足之後,鍾粹宮便如同冷宮一般,她受盡了世態炎涼、人情冷暖,說是沒有皇上的日子簡直是度日如年,與其這般痛苦的活着,倒不如一死了之爲好。
並且說,她已經痛改前非,再不敢犯,請求皇上的原諒之類的,胤禛心有不忍,便答應解除她的禁足之令了,但是並沒有回覆她的位份,只是恢復了她“祥”的封號,於是她說什麼,自己是貴人位份不足以居住於鍾粹宮主殿之類的,自請移居到偏殿。
胤禛便道:“鍾粹宮的偏殿太過冷清,既然你有這份心思,從前你不是在永壽宮住過嘛?你就搬到那裡與淑貴妃一同居住吧!”
何人不知,那永壽宮簡直就是後宮的聖地,想來裡面住着淑貴妃,盛寵多年而不到,西偏殿住着的謙貴人也是深得皇上的心意,如今祥貴人要搬到東偏殿去,想必永壽宮便更是聖臨之地了。
關於豆蔻的問題,首先,是她自己不願意再在胤禛身邊伺候,錦瑟死後,她心中很是心疼,此時心灰意冷,我也不敢強迫於她,其次,胤禛似乎也沒有提起她的意思,我便暫且未提。
知道我設計害死了甄玉嬈,她倒是鬆了一口氣,說:“夫人放心,錦兒剛剛死去,我無心周旋後宮,侍奉君側,錦兒無親無故,她叫我一聲姐姐,我便要爲她守靈三月,這區區宮牆怕也困不住我,我在暗處保護您,也未曾不可,如今寶親王不在京師,我也不能與您聯手抗敵,還請您千萬小心。”
宮中衆人多半觀望,要不她們不能完全臣服於我,要不我又不能親信於她們,故此,弘曆一走,豆蔻一敗,我當真又是孤軍奮戰了,雖然僥倖贏了甄嬛兩局,卻並沒得讓她傷筋動骨,甄玉嬈雖然死了,卻被追封爲“郡主”,這讓她們甄家的地位又高了一層,唯有親王的女兒才能被封爲郡主的,這甄家如今都可與親王相提並論了。
何子茜雖然被降位,但是輕而易舉就被她自救了,甚至還導演一場苦肉計,得了皇上不少的恩寵。
而近來皇上不去長春宮了,這後宮的風向一轉,朝堂上的風向只怕也會跟着轉的,那甄嬛念及與沈眉莊的多年情誼,並未對她下毒手,然而,那些投靠甄家的人,自然會用打擊沈家來討好甄嬛。
故此,沈家在朝堂上的地位是與日劇下,這朝堂之事,我雖然不太明白,但是也略知一些,這天下有才之人比比皆是,皇上用誰不用誰,除了有才還需要用得心儀纔是,何況,這沈家已然出過作奸犯科的事情,用與不用都是他一念之間罷了。
而在九月下旬之時,永壽宮又傳出了喜報,那就是一向得寵的謙貴人身懷龍裔,已有一月光景,這真心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甄嬛本就得寵,旁邊又有何子茜相助,謙貴人雖然桀驁,可惜,她生性卻是單純的,一入宮可謂便被甄嬛掌握在手中,甄嬛不能再孕,早早就有借肚生子的念頭,而這謙貴人向來獨來獨往,我行我素,常年在永壽宮內,鮮有出門的日子,真心是見面都難,更別說挑撥收買了。
因爲甄玉嬈的事情,皇上心中依然有些怪罪沈眉莊,雖然沒有明着責罰,但是多少有些冷落,此時,謙貴人又有了身孕,皇上一高興,就徹底的冷落了,甄嬛只怕也不會再給她半點機會。
我去看她的時候,長春宮赫然已經成爲了冷宮,除了她的貼身侍女采薇,其餘人等都有了怠慢之意,那甄嬛掌管後宮,這宮中總管們都是何等人物,見風使舵,是他們最爲擅長的功夫,他們還不趕緊地趁着這個機會,好好地打壓沈眉莊孝敬甄嬛嘛。
沈眉莊站在窗口,此時,天氣已經轉涼了,她穿得很是單薄,采薇給她披上了一件披風,她瞧了瞧,嘆息道:“哎,我、我處處爲她着想,她倒是一點兒情面都不給我留,我堂堂一個妃子,天涼了,竟然連見新披風也得不到了?”
“謹妃,莫不是還沒有嘗夠這後宮的心酸麼?”我冷冷問道。
沈眉莊轉頭過來瞧我道:“呵呵,真沒想到,今時今日,來探望我的竟然是熹貴妃,若是特意來奚落的,那便罷了,想必,那區區的冷言冷語,已然待我無用了。”
寒風瑟瑟,采薇去關窗戶,我也命碧痕將我帶過來的一些錦緞棉衣遞給采薇,讓她收起來,屋內便只剩下我與沈眉莊兩人,我笑道:“本宮多次來探望,目的如何?謹妃心如明鏡,你何苦將我拒之門外呢?說到底,我與你,到底有何深仇大恨啊?
當年你我相鬥,無外乎就是爲了皇上的恩寵,如今,你還在乎他的恩寵嗎?再後來,你我再相鬥,無外乎是因爲我要對付甄嬛,你要護着甄嬛,如今,你還在乎她的生死麼?我實在找不到你不跟我合作的理由啊?”
她咳嗽了幾聲,道:“後宮女子何其多,熹貴妃爲何非要拉攏我呢?我說過,她待我無情,我不能待她無義。何況,玉嬈之死,我也有責任,算是我對不住她了。”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道:“哎!本宮是沒得親人了,自然也感受不到爲親人們勞心勞力的滋味了,謹妃怕是還不知道,你沈家族人在外的處境吧!你在宮中連件禦寒的披風都得不到,莫非你想着你在宮外的族人能夠得到些什麼麼?
這世道向來是拜高踩低、根紅頂白的,你失勢,在宮中自古無暇,誰去顧忌的親人們?上次一劫,你失去了父親,失去了哥哥,此時,你沈家已無頂樑柱,一門老少,你若再是這般,怕是遲早要跟我一樣,滿門殲滅啊!”
“你莫要嚇我,雖然嬛兒這些年,變了很多,但是我瞭解她,她、她……”沈眉莊說着說着便不敢說下去了,許是她發現自己並沒有那麼瞭解甄嬛吧!
“謙貴人懷孕的事情,不知道你是否知道?”沈眉莊點了點頭,我繼續問道:“那麼,皇上在你這裡的時候,可讓你喝過無子湯啊?七八兩月,你可謂算得上是專寵,若是你自己沒有刻意避孕,爲何沒得消息呢?”
她想了想道:“皇上年紀畢竟是大了,何況懷上孩子也得看天意,並不是我能夠決定的。”
“呵呵,那爲什麼吉嬪可以懷上,謙貴人可以懷上,卻偏偏你不能呢?即便當真是天意,難道你從未想過有人爲嗎?”沈眉莊將眼睛掙得大大的瞧着我,我繼續道:“那兩月,我猜你也是想要懷上皇上骨肉,好爲自己、爲沈家留一條後路吧!是否有請過溫太醫來爲你調養過身子?他是如何告訴你?可否有給你開過什麼湯藥啊?你就那麼的信任他?他給你喝什麼,你就喝什麼?”
沈眉莊越是聽臉色越是難看的,搖頭道:“不、不可能,溫太醫怎麼會害我呢?當年我被你陷害失寵,險些死於瘟疫,若非他精心救治我,我早早便死了,他盡心盡力爲我治療,我這才活到了今日?他、他……”。
說着也不等我言語,她自顧自地笑了幾聲,自嘲道:“是了,他不過是聽命於嬛兒罷了,我、我怎麼如此傻?如此傻?”
說着便是大聲哭了起來,倒是讓我莫名其妙了。
當日,弘曆設計沈氏貪污舞弊,又費盡心思勾搭沈氏弟子包養暗娼,讓他們沈氏陷入危機,他算準了皇上多疑的性格,徇私舞弊這等都是小事兒,可是利用暗娼結交達官顯貴的性質可是結黨營私了,那性質便不一樣了。
而甄嬛與沈眉莊在深宮之中向來同仇敵愾、互幫互助,這種事情若是甄嬛敢爲沈氏求情,那性質更是不一樣了,想來那甄家有族兄手握兵權,而沈氏有族兄又肩負守護御前安危,倘若甄氏與沈氏也如同甄嬛與沈眉莊那般連成一線,那宮外宮內的安危可都是掌握在這兩家之中的。
而胤禛向來心思縝密,想必會用此事來試探甄嬛,而甄嬛又是何等聰明能幹,自然不敢輕易相救,這沈眉莊心中有了一道樑子,然而事情過後,沈眉莊也是有大義之人,只怕事後想想只怕也能夠理解甄嬛的做法?
雖然心中有疙瘩,但是並且反目,而玉嬈之事,又讓甄嬛對她情誼全毀,然而兩人畢竟姐妹多年,雖然姐妹情斷,卻並未到你死我活的地步,自然,當日,我與弘曆籌劃讓她們反目成仇之際,便也明白,讓她們反目難之又難,連連幾次下手,都不能徹底如願。
不過我相信,薄積厚發,只要我在中間多多挑撥,她們遲早有一日,還是會自相殘殺的,甄嬛間接害死了沈眉莊的父兄,沈眉莊又間接害死了玉嬈,而這兩人在皇上面前多少有恩寵相爭,反目成仇乃是遲早之事兒。
一月之後,已然是天寒了,胤禛近來國事繁忙,很少顧及後宮,即便是永壽宮也少去,某夜,皇上不知爲何去了長春宮,沈眉莊再次承寵,並且此番勁頭更是旺盛,後宮之中格局再次變化。
沈眉莊雖然與甄嬛有了間隙,然而我依舊擔心她不能忘記舊仇,繼續與我作對,便對胤禛道:“張貴人當日不過是犯了點小錯,皇上小懲大誡便罷了,沒得道理一直都禁足着的。”
胤禛覺得也是,便說解除禁足之令了,我又道:“皇上,您知道,張貴人雖然是奴婢出身,但是當日在怡親王面前頗爲看重,皇上當日給予她封號,如今又剝奪了,對於她怕是一個打擊,總之,馬上就是新年了,臣妾想要替她討一個恩典……”。
胤禛聽後很是疑惑地打量了我幾眼道:“當日,你與謹妃水火不容,沒想到她沈家罹難之時,你卻爲她言語;那張貴人曾經氣得你動手打她,沒想到今兒,你也爲她求情;當年,朕若去了別處,你便會吃醋傷身,如今反倒是恨不得將朕拒之門外的,朕倒是看不明白你了。”
我淺淺笑道:“皇上也不看看臣妾多大的年紀了,如今後宮之中,有幾個比臣妾年長的?何況,如今臣妾是貴妃,自然不能與她們一般計較的,若是不能以身作則,如何能夠替皇上安定東西十二宮呢!臣妾無能,怕是不能如淑貴妃那般聰慧能夠爲皇上排憂解難,那麼爲皇上少添點麻煩總是可以的。”
胤禛聽後倒是滿意,道:“那便聽你的吧!”
他歪在暖榻上看書,我在一旁伺候,爲他捏着左肩,道:“皇上莫要聽我的,我猜皇上心中肯定也很想念靈貴人,畢竟那靈貴人跟隨怡親王左右走南闖北,見多識廣,又武藝高強,與後宮女子自然都是不同的,在皇上心中自然也是與衆不同的,是與不是?”
他只是微微笑笑道:“豆蔻的確是可人的,那淑貴妃雖然學富五車,內有錦繡,然終究是紙上談兵,書本知識,而豆蔻則是見多識廣,偶爾談起事情來,多能順朕心意,不愧是胤祥□□出來的人,自然是與衆不同的。”
提到胤祥,我依舊覺得被人狠狠地刺了一下心窩子,只是賠笑着,我問道:“皇上想必如今心情大好,謙貴人肯定會爲皇上誕下小阿哥的……”。
聽到此處,他倒是沒得什麼喜悅了,感嘆道:“朕一把年紀了,誰知道何時便兩腿一伸、與世長辭了,有無孩子已然不在乎了。”
我忙“呸呸”兩聲道:“皇上怎麼這般胡說?皇上可是萬歲,壽與天齊。”
“呵呵,但願吧!但願朕還能多活幾年,這樣就可以多陪蘭兒幾年了。”他雙眼盯着書,與我說話時,並沒用什麼心思,好似在敷衍,我便也識相不再多說了,見炭盆裡的紅蘿碳快要燒完了,命人換了新的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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