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軍等人半路追上了黃貴,聽黃貴說趙有財單槍匹馬去追狗幫,趙軍、王強、解臣緊忙往上走,黃貴、陳大賴等人亦落後不遠。
走了二十分鐘不到半個小時,就聽上頭傳來三聲槍響。
衆人擡頭往上看,只見漫天雪煙飛舞,根本看不到人、狗、豬。
“快走!”趙軍、黃貴異口同聲地催促,但他們這是打狗圍的習慣,狗一開聲或者同伴打槍,他們就習慣性地喊一聲“快走”。然後呢,確實是會加快腳步,但走不多遠就又恢復正常。
沒辦法,這畢竟是走山路,不由得人做主。
此時山揹簍頭下,野豬羣被槍聲驚散,大野豬王帶着五頭炮卵子向崗尖子上奔走,其餘炮卵子徘坡向東西。
獵狗們來不及做選擇,第一時間看到哪頭豬就追哪頭豬。
青龍、黑龍、黃龍、小花向上追,二黑、白龍向東,青老虎獨自往西。
其它狗還好,唯有青老虎,它剛纔就跑不動了,只是聽到槍響後,這老狗認得槍聲,以爲決戰的時候到了,咬着牙去追炮卵子。
可追出兩步,青老虎知道自己不行了,便蹲在一棵樹下休息。
當趙有財帶着趾高氣昂的黑虎上到之前野豬們趴窩的地方時,二黑、白龍自東坡上來。它倆雖都是帶趟子的硬幫狗,但它倆的趟子加一起也沒有一里地,眼看攆不上野豬,倆狗轉身就回來了。
“嗷嗷嗷……”這時,黑龍的聲音從崗尖子上傳下,三條狗瞬間離開趙有財向上衝去。
趙有財提槍緊隨其後,這時同樣聽到黑龍叫聲的青老虎從西邊回來,它看了一眼趙有財背影卻沒去追,而是到之前野豬趴窩地方休息去了。
這時候追過山尖的青龍四狗遇到了困難,它們現在下山是在北坡,也就背陰坡。這面山坡上的雪,比南坡厚。再加上那南坡昨晚被炮卵子們拱過、翻過,這邊的雪卻沒被動過。
而且雪下高山,北山坡靠近崗尖子這裡,趙有財走的話,雪過他腰深。要是張援民來了,大雪都得沒他脖。
四條狗在雪中撲騰着往前挪動,而此時不遠處傳來一聲聲野豬的嘶吼。
一頭頭炮卵子被大雪拔住了,四條豬腿插在雪中,箍得整個身體動彈不得。這情況就跟開春時,趙軍滅豬神帶的那幫豬一樣。
趙有財帶着三條狗下來時,就感覺不對。下面不是一頭野豬在叫,而且野豬叫不伴隨狗叫聲,那豬叫就不是因爲狗咬而發出的。
“這底下有簸箕崴子。”趙把頭經驗很豐富,當即就判斷了山形地勢,一邊吃力地往下走,一邊觀察前邊樹木。
這邊的樹,也都是林場營林種植的棹樹,樹齡一樣,趙有財觀察樹高低不同繞路而行。
此時山坡上,五頭野豬前倆、後倆、中間一個地紮在雪地上。
在它們右邊有塊一人多高的石砬子,如今被大雪吞沒只剩一頂。
趙有財連聲吹口哨,叫狗聚在一起。這麼大的雪,狗也難行。但狗腿比野豬腿靈活,撲騰地也到了趙有財跟前。
早在吹口哨叫狗之時,趙有財就觀察雪地上的痕跡。在五頭炮卵子中間,有一條溝直奔山下,趙有財知道那定是大野豬王衝出來的。
大野豬王身材魁梧,簸箕崴子的大雪也沒能捆住它。趙有財吹口哨叫狗前行,在繞過那五頭炮卵子以後,趙有財帶着狗向中間併攏,然後一人帶着七狗沿野豬王開出的道路前行。
五頭炮卵子在後面發出聲聲嘶吼,但趙有財看都沒看它們,只提槍向山下走。
獵狗們也都不傻,知道這大雪地非自己能闖,於是便跟着趙有財向下去追那野豬王。
此時趙軍他們到了趙有財之前打槍的地方,看到被趙有財丟下的炮卵子屍體,趙軍對陳大賴說:“陳哥,你跟我廣財哥、廣軍哥在這兒,給這炮卵子膛開了。”
“行,兄弟!”陳大賴朝上山一揮手,道:“你趕緊攆我趙叔去吧,這幫炮卵子挺惡的!”
“陳哥!”聽陳大賴的話,趙軍點了下頭,然後叮囑陳大賴說:“你們仨快點兒,給這野豬開完膛,剩下的都不用管,你仨趕緊攆我們!”
“行,兄弟!”陳大賴也明白趙軍的意思,一口應下道:“我知道啦。”
於是,陳大賴、鄭廣軍、鄭廣財三人留下給野豬開膛,趙軍、王強、解臣、黃貴、姜偉豐、陳進勇、陳進軍繼續向上趕路。
當趙軍等人快到剛纔野豬趴窩的地方時,嗅到趙軍氣味的青老虎向他跑來。
“唉呀!老虎?”看到青老虎,趙軍下意識地擡頭看向崗尖子。他在想,沒有青老虎,趙有財帶着那七個狗趟雪會不會遇到麻煩呢。
想到此處,趙軍顧不上安撫青老虎,忙繼續向上趕路。
當翻過崗尖子以後,一聲聲野豬慘叫傳入衆人耳中,青老虎縱身躍入雪中撲騰着。
可沒過五秒鐘,青老虎把頭伸出雪外,沒有其它狗跟着它走,它開不出路,會被憋死在下面。
“兄弟!”黃貴拉住趙軍,道:“不對!”
“嗯?”趙軍一怔,而這時王強摘下槍,舉槍朝天就打。
“嘭!”槍聲一響,不遠處野豬們叫的聲更大了。
此時趙有財離趙軍有二里多裡,聽到槍聲,七條狗也紛紛回頭。
趙有財忙舉槍,同樣朝天開了一槍。這一槍,既告訴趙軍他們,自己在這兒,也是爲了留住七條狗。
果然,聽到槍響的獵狗又回頭看向趙有財。
“走!快!吜!吜!”趙有財口中發聲,催促獵狗隨自己前行。他料定那九百斤大野豬是獨自逃生,他認爲這是自己的機會。
有大野豬王開出的路,趙有財和狗行走起來容易多了。
而這時候,聽到槍聲迴應的趙軍等人皺起了眉頭。任誰都能聽出來,打槍的地方離自己有一段距離,可那嚎叫的野豬離自己卻是不遠啊!
“兄弟!”黃貴指着下面,對趙軍說道:“這下面是簸箕崴子。”
趙軍曾利用這樣的地勢屠殺過野豬羣,他當然能猜到是怎麼回事。
再看旁邊趙有財經過時留下的痕跡,衆人繞到五頭野豬右側,看着那在雪地中哀嚎、掙扎的野豬們,趙軍都無語了。
不光趙軍無語,王強也無語。而黃貴、姜偉豐你看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沒說話。
這些野豬不可能就這麼扔着,就算趙軍仁慈不打它們,這些野豬自己也很難脫身。到時候這些豬白死,那就白瞎了。
要殺吧,怎麼開膛?附近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不是不能操作,只不過挺費勁。
關鍵是殺豬開膛的話,趙有財怎麼辦?他領七條狗殺出去了,他就不可能走回頭路。
不管他吧,他怎麼回家?管他吧,這些豬咋整?
如果趙有財不這麼激進,這麼多人在這兒齊心協力地給豬收拾了,然後今晚回家連吃帶喝休息好了,明天起早再來磕那落單的炮卵子多好?
不像現如今,一行人進退兩難。
“哎?”忽然,王強擡手往對面上山一指,問趙軍道:“大外甥,那是去年的皆伐吧?多少號來着?”
“啊……”趙軍瞪大眼睛看着對面山,腦袋裡慢慢回憶道:“那是小56林班,去年大皆伐。”
“對!”王強道:“我去年年根前兒攆狍子,跟狍子上去了,那前兒我看那山上就沒啥玩意了。”
“唉呀!”聽王強這麼說,黃貴笑了。
“沒樹了,雪就沒那麼厚啊。”黃貴笑道:“沒準那大炮卵子,真讓趙老二磕下來了呢。”
山上沒樹存不住雪,尤其對面是陽坡,更存不住雪了。
沒有什麼雪,狗攆上豬,趙有財就有機會了。
“那咱接着走唄,大外甥?”王強知道這話只能自己說了,誰讓自己有個不省心的姐夫呢,總不能讓外甥爲難吧?
“走啊,老舅?”趙軍看了旁邊大雪地裡嘶吼的五頭炮卵子,問王強道:“這些豬咋整啊?”
“明天再來唄。”王強看向旁邊的黃貴、姜偉豐,道:“明天咱起早穿滑雪板來,反正一宿也餓不死它們。”
黃貴他們倒沒啥意見,就是今天挨點兒累唄。
於是,衆人繼續趕路。
此時的趙有財,正躊躇滿志地望着對面山坡,七條獵狗已離開了他身旁向下出擊。
眼下趙有財離山下溝塘子不過一里地,那大野豬王是開路而行,沒落出趙有財和狗幫多遠,想必一會兒就能聽到狗開聲了。
趙有財緩步往下走,雙眼時刻瞟着對面山坡。
“狗追炮卵子上對面崗,我在這兒能撈着一次打槍。”趙有財在心裡盤算着,想道:“打不着也不要緊,對面山是皆伐,皆伐雪沒那麼大,這幫狗咋也圈它倆窩兒。只要我過去,撈着第二次槍打,我肯定能給它磕那兒。”
想到此處,趙有財嘴角微微上揚,臉上不自覺地露出笑容。
強大的實力,給予了趙有財極強的自信心,他手裡拿的又是半自動,他相信只要給自己機會,定能將那大野豬王擊斃。
望着對面漫山白茫茫,趙有財呵呵一笑,自言自語道:“我這一年可沒閒着,就等這一天呢!”
趙有財這一年炸呼的歡,但他真沒上過幾次山。不過趙有財在林場閒着時,就看林場前幾年的工作計劃。
可以說,林區的每片山場,山上是什麼形勢,趙有財比山場技術員都清楚。
從今早到昨天陳大賴三人被圍的地方,趙有財往四周一瞅,心裡就有數。他連那五頭炮卵子都不打而硬往下追,就是要將那大野豬王擊斃在對面山坡上。
就在這時,一陣狗叫聲傳入趙有財耳中。
“汪汪汪……”聲音弱、中氣不足,趙有財判斷是黑龍發出的聲音。
“嗷嗷嗷……”緊接着,黑虎的叫聲傳來。
兩條頭狗開聲,趙有財精神振奮,緊了緊掌中鋼槍,趙有財深吸一口氣,然後緩步向下。
趙有財槍法堪稱永安第一人,又有着豐富經驗,還做了充分的準備。
但他卻忘了一件事,那就是打圍中,任何意外都有可能發生。
那大炮卵子下到溝塘子底下後,它出奇地沒往對面山坡跑,而是沿着溝塘子向東而行。
這溝塘子底下可不乾淨,滿是針杆(gāi)灌木,刺老芽、老虎眼、山丁子……亂七八糟,什麼都有。
針杆子高的四五米都有,比大拇指都粗,從下到上滿是尖刺。
大野豬王到這地方、走這溝塘子,肯定不如奔對面山坡輕鬆。
但它太大了,九百多斤的炮卵子走這溝塘子就是一路平推,所過之處針杆倒下。
但大野豬王過去後,粗壯未被撅折的針杆彈起,擋住獵狗們去路。
獵狗們過這溝塘子無法做到大野豬王那麼輕鬆,但今天它們身穿護甲,從空當中踏雪而行。
這時,在山坡上等着野豬上對面崗的趙有財感覺到了不對。
狗叫聲一直往東去了,趙把頭有些懵,他不知道那野豬爲啥會改道。
但趙有財轉頭往東一瞧,便把槍一收,快步向山下跑去。
炮卵子被青龍、黑龍、黃龍、小花四狗追着翻過溝幫子上了行車道。
它們這些體型小的狗,在那針杆灌叢中穿行更有優勢。
一上運柴道,青龍加速從大野豬王身旁掠過,即便這野豬體型比它大了不知多少,青龍也毫不畏懼準備迎頭攔截。
可它不畏懼大野豬王,大野豬王更不畏懼它。看到前頭黑影一閃,大野豬王豬蹄不停,直接衝了過去。
青龍將身一擰、一躥,向旁躲閃。可這時,大野豬王掉頭衝向青龍。
青龍一帶,大野豬王奔小花、黃龍而去。隨着它三衝三撞,將四條狗殺散、殺退。
但還不等它回身,黑虎帶着白龍、二黑來了,七條狗將大野豬王圍在當中。
狗叫聲連成一串,大野豬王脊背鬃毛炸立,豬鼻、豬嘴中噴出白氣,一場大戰即將拉開帷幕。
而此時,趙把頭在溝塘子底下遇到了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