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憲皇帝令如下:
“民國肇建,變故紛乘,薄德如予,躬膺艱鉅,憂國之士,怵於禍至之無日,多主恢復帝制,以絕爭端,而策久安。癸丑以來,言不絕耳。予屢加呵斥,至爲嚴峻。自上年時異勢殊,幾不可遏,僉謂中國國體,非實行君主立憲,決不足以圖存,儻有墨、葡之爭,必爲越、緬之續,遂有多數人主張帝制,言之成理,將吏士庶,同此悃忱,文電紛陳,迫切呼籲。…………代行立法院轉陳推戴事件,予仍認爲不合事宜,着將上年十二月十一日承認帝位之案,即行撤銷,曲政事堂將各省區推戴書,一律發還參政院代行立法院,轉發銷燬。所有籌備事宜,立即停止,庶希古人罪己之誠,以洽上天好生之德,洗心滌慮,息事寧人。
……萬方有罪,在予一人!……”
看着袁世凱以本就不多的殘餘帝道規則凝聚成了五彩文字劃過這方劇情世界的天空,老八和麥玲瓏不由得一陣感慨。
這等於是自我最高規則的閹割,捨棄了這核心的一部分組成規則,袁世凱以歷史史詩身份建立的神國根基都會因此而動搖,雖不至於掉落下這個層次,也已經完全斷絕了更進一步的希望。
不愧是一世梟雄,決斷起來竟是如此果狠。
“李巖已經在南京宣佈競選大總統之位,與袁世凱推薦的繼任者黎元洪競爭。”麥玲瓏看着新傳過來的消息一臉的不可思議,隔着這麼遠的距離,趙高居然很默契的就和李巖打了一個配合,整個過程天衣無縫。
“我還是很好奇,袁世凱怎麼願意就這麼輕易地放棄。”老八的思考角度和麥玲瓏的就不同,他以高位者的身份設身處地的想了一下,還是沒有找到袁世凱放棄權力的理由。
“你錯了,袁世凱現在要的不是一個放棄的機會,而是一個放棄的機會。”趙高對老八有這個疑問並不意外,從傳統的意義上來說,放下遠比拿起要困難地多。
“就因爲這個總統退位優待條件?”麥玲瓏手上的是一份公開的協議,簽訂方除了南方的李巖,還有袁世凱麾下的北洋衆將,公信力毫無疑問。
這並不是第一次如此,早年袁世凱借南方勢力威逼遜帝溥儀退位,同樣列了一份“清室優待條件”,這纔將大清的勢力變相驅逐出了這片劇情世界,同時和清帝國結成了死仇。
所謂前車之鑑,沒想到沒過幾年,剛剛登上皇帝位的袁世凱同樣在外界壓力的威逼下,除了下了一份《取消帝制令》,還需要將中國民國的總統改成虛位,來保證家族的傳承性。
“洪憲皇帝辭位優待條件:
洪憲皇帝同意廢除帝位,但將出任民國總統之職。
總統贊成將總統制改爲內閣制,總統將不再掌握除了國家榮譽之外的任何實際權力。
民國將以總統之禮永遠相待。
總統擁有指定下一任總統之權利。
總統在位時,月薪三十萬元,由民國專款撥用。
總統在位時,另立總統府供其與家人居住,將擁有一定數量的獨立衛隊,薪水由民國支付。
總統及其家屬逝世,將葬入袁林,由民國選設衛兵妥慎保護。
總統原有之私產,由民國國特別保護。
總統對共和國之公權,私權與全民同等。
總統家族永免當兵納稅之義務。
總統廢止共和國法律牴觸的一切行爲。
停止使用年號。
總統非經議會同意,不能對人民發告示,給處分。
……”
這一份協議,幾乎完全照搬了當年的退位協議,其中條件不可謂不優厚,然而從另外一個角度看,如果能夠順利就此和平將權力過渡,那麼又不失爲各方損失最小的方案。
“這不就是光榮革命麼?”麥玲瓏撇了撇嘴,對於近代史頗爲熟悉的她很快找到了一個相近的法案,其中不過就是將國王變成總統,從而實現統而不治的憲政基礎。
“如果按照這份法案進行下去,那麼袁世凱的家族失去最高權力的同時等於擁有了超脫的地位,只需要過上幾代的延續,那麼每一代都會分享民國氣運至少成爲B級以上的歷史人物,算得上的另外一種形式的與國家同運了。”老八一邊說一邊搖了搖頭,臉上的神色並不完全認同,而是轉頭向趙高問道,“你就是藉此說服了袁克文,進而說服了袁世凱?”
“哪有那麼簡單!”趙高苦笑了一下,如果僅憑這一點就能夠做到,他又何必大費周章,而袁世凱的雄心壯志,又豈是當前的些許困境和一番言語就能夠打消的?
哪怕趙高擁有“張儀舌”這樣的史詩道具也沒有用,能夠說服他的,一定只有切切實實的利益。
趙高一邊細細地摩挲着手指,一邊接着說道:“袁世凱能夠放下,這是能夠說服他的前提。當年他以腿疾爲由,拒不上任,直到清廷不得不放棄底線以他爲內閣總理大臣,眼下這個困境,不過就是再次以退爲進罷了。”
“怎麼說?”聽見趙高這麼分析,麥玲瓏也感興趣了起來,原本以爲事情可以告一個段落,卻沒想到是另一段故事的開始。
“袁世凱能夠威孚北洋衆將,但在現代規則的賦予下民衆也漸漸地覺醒。民衆關心的其實不是誰來統治這個國家,而是自己的權力得到體現。袁世凱本身經歷的瑕疵,對他本身就是一個明顯的障礙。他在這個時候退一步,原本被壓制的北洋系和南方的李巖之間的矛盾就上升爲了主要矛盾,讓他們去內耗到兩敗俱傷的時候,國家必然會蒙受損失,甚至還不如現在的境況、此消彼長的比較之下,民衆就會把目光再次投向爲了大局隱忍放權的袁世凱,到時他纔有機會洗刷掉稱帝這一步錯棋帶來的污點從而再次掌權。否則的話,袁世凱繼續強撐下去就會成爲另外兩方共同的焦點,必然會成爲宣泄民意的第一個犧牲品。”
這一段敘述下來,麥玲瓏固然是目瞪口呆,連老八也不由得擊掌讚歎,算計人心這一塊上,趙高已經集謀士之大成。
過了片刻,老八才口舌乾燥地問道:“如果北洋系和南方李巖達成了聯盟,不內耗呢?那麼所有的謀算不就全部落空?”
趙高輕笑了一下,說道:“這可由不的他們,不管他們的內心到底怎麼想的,有集團就有利益的衝突,即使我們不出手,袁世凱也有幾百種方法讓他們內耗——甚至根本不需要,他們的內耗本身就是規則不兼容之下無法避免的。”
這個故事其實不需要再解釋就有答案,任何歷史都是當代史,成爲當前行動的一種印證。袁世凱的這個選擇可以說是一種陽謀,放的是當下,謀的是將來。
然而趙高所用的,同樣是個陽謀。規則一旦建立了,哪怕被打破也會有痕跡存在,袁世凱固然一世梟雄,也許可以順利再掌權力,可是以後呢?能夠登上內閣總理之位是必然是人中翹楚,而袁家的繼承者中只要出現了一代的廢材,所擁有的權力必然會再次回吐出來,到那一次,就會是永久性的了。
沒有能力的袁家人成爲民國一個富貴的吉祥物,這大概也是袁世凱願意看到的結果。
趙高此舉的深意還不止於此。
由總統的集權和後世的民主相過渡的過程,總統立憲可以說是最大程度兼顧了雙方的規則,從而迅速將這個世界過多融入現代規則的問題解決掉。
“你呢,辛苦的奔騰,又獲得了什麼好處?”麥玲瓏已經摺服,現在這一樁事情唯一的問題,就是參與者趙高,他幾乎是兼顧了各方的利益,自己卻是白忙一場。
“不流血的革命,此方世界欠了我一個巨大的人情,包括袁世凱,北洋諸將,李巖。”趙高的神態淡然,說道,“他們都欠了我一個承諾,僅此而已。”
PS:說到更就要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