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城外，大順軍左金王賀錦很鬱悶。
作爲明末起義十三家領袖之一，等階達到C級歷史人物的他與老回回馬守應、革裡眼賀一龍、爭世王劉希堯、亂世王藺養成形成一個相對穩固的四人聯盟，號稱“革左五營”，在這大亂世之中，依靠着搖擺不定和左右逢源，勉強有着自己的一席之地。
從地形上來看，革左五營大部分背靠“八大王”張獻忠的大西政權，其右部藺養成則傾向於大順闖王李自成，所以他們內部的聲音並不統一，相互之間也會爲了一點雞毛蒜皮的利益就陷入紛爭，只不過是在強大的外部壓力下不得已，勉強抱團取暖而已。
與其餘幾人比起來，賀錦此人乃是地痞出身，胸中素無大志，自據涼州、甘州兩地荒灘戈壁土地貧瘠，連年征戰之下人煙更是稀少，戰略和經濟上的價值都十分有限。加之他小因爲成長環境所培養出來的生存之道讓他基本上沒什麼個人節操，被張獻忠，李自成雙方冊封的同時，還私下與明軍統帥孫傳庭達成了停戰的默契，所以日子過得還算逍遙自在。
從理論上來說，他倒勉強也能算是這個時代中割據一方的典型地方小勢力之一，然而他心中十分明白，無論從哪個方面講這天下之爭根本與他沒有半毛錢的關係，也就是趁着眼下的日子，得過一日且過一日罷了。
所以，他對目前的境況倍加珍惜。
然而就是這樣，自從一個月前一支莫名其妙的軍隊從北方奔襲而來，一切的歲月靜好就此蕩然無存。
“再探！”
隨着一聲憤怒的大吼，義軍中少有的探馬被他從大營中一腳踹出，胸口的破舊皮甲上，一個黑灰的腳印赫然在目。
大戰已經打了好幾場，賀錦對敵人的瞭解，並不比一開始的時候多上半分，哪怕他將手底下所有的精銳探子都派了出去，依舊不明白對方到底想要幹些什麼。
劫掠斷乎不是，自己手下的地盤沒人比自己更清楚，清湯寡水已經沒有半點油腥可言，如果對手爲了搶劫，他大可以底褲朝天讓對方掃興而歸；佔地更加不像，敵人從一開始就沒有打過一個正經城池的主意，所有的戰鬥都看起來像是雙方猝不及防的野戰，除了亂打一通死一批人，根本沒有任何意義和價值可言；至於剿滅和招安，到目前爲止，他派出去的使者連正主兒還沒見着。
自居流寇的他已經不是講理的典範，可這回遇上了個神經病，他整個精神都因此而好多了，坐在虎皮交椅上，臉色猙獰地彷彿隨時擇人而噬。
“難道或者也許對方就只是爲了打仗？”
一個不合時宜的猜測聲從下座傳了上來，迴應他的是賀錦抄起面前案几上的一個茶杯，砰地一聲砸了過去，說話之人不敢躲開，殷紅的鮮血便從額頭上涌了出來。
“拉下去治傷！”賀錦一臉晦氣地揮了揮手，算是控制住了自己的脾氣。他的身份地位都不高，手底下的將領和謀士普遍等級堪憂。他倒想殺個把人排解一下胸中的鬱氣，只不過農民義軍人數衆多的同時人才比例極低，手底下攏共這麼十幾個渣渣，每個人手底下都有着萬兒八千的更渣需要去指揮。
誰的家當也不是大風吹來的。
這個世界中賀錦此時本部精卒不下三萬，零散附庸的雜兵有十萬之巨，其餘輔兵壯丁更是不計其數，然而消耗掉了就是消耗掉了，哪怕是不值錢的雜兵輔兵他也會感覺到心疼。
更何況打過的那幾次大戰，每一次都是一整個軍團就此消失。
“從裝束上看，倒像是闖王那邊的人馬。”
斟酌了許久，右手下第一個座位的儒裝男子手持一把鵝毛扇，輕輕搖了幾下，小心的地說道。
他的等階達到了劇情B，更是少有的智力模板，在賀錦軍中，已經是首席謀士。
“闖王？”賀錦不由得摸了摸下巴，語氣中滿是猶疑。前不久的時間裡，闖王設宴誘殺了羅汝才，吞併了鄖州和均州兩地，這個時候如果真是大順軍動手，那麼他就只剩下完整倒向明軍孫傳庭一個選擇。
自從李闖降而復叛，叛後又降，復降復叛之後，明軍對於來投的義軍管控十分嚴格，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刻，他是不會打這種主意的。
心神煩慮之下，他來回走上了數回，才下了一個讓部將們都大鬆一口氣的軍令：“且吩咐下去，嚴禁各部主動出擊，嚴守城池即可。”
令畢，怕再次觸黴頭的麾下立即動身，留下他一個人在軍帳之中，彷彿是在耐心等待最後命運的審判。
且不說賀錦左顧右盼如何思慮重重，趙高麾下的乞活軍，同樣讓老傢伙三人無語問蒼天。
原本已經預想過這些渣們到底有多渣，但是實在沒有想到的是，他們居然會渣到這種程度。
十萬大軍，數場大戰之後，現在還活着能夠繼續戰鬥的，只有區區不到六萬之數。
在三人細緻的呵護之下，每戰的折損率竟然依舊高達一成以上！
要知道，他們面對的，是整個世界中最底線的兵種，除了那些剛剛扔掉鋤頭的壯丁，賀錦麾下的雜兵們，已經是這個世界弱到了無以復加的存在。
菜雞互啄，大概能夠很真切地形容他們交戰的場面。
“高子，下面我們該怎麼做？”麥玲瓏坐在一匹瘦骨嶙峋的戰馬上，一臉的茫然。這馬是上一戰的戰利品之一，對方的主將被自己一劍斬落馬下，留下了這一匹似乎隨時都會倒斃的劣馬。
比較悲劇的是，即使沒有主將指揮，那些農民義軍也勉強能夠和乞活軍勢均力敵，甚至在單兵戰鬥力上，比乞活軍還要高上一籌。
“唔！”趙高看着大戰之後滿是殘屍的戰場，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怎麼去回答麥玲瓏。
菜雞互啄那是在實力上，從戰鬥的血腥程度上來看，雙方也都是一啄一口血，如果最後沒有老傢伙三人作弊式的參與，那麼勝負也就是五五開。
問題的核心在於，趙高三人不參與，戰鬥就很難獲得勝利，而如果他們參與了，那些活下來的乞活軍又很難有晉升的契機，兩難的局面擺在他們面前，即使是趙高，也很難有一個兩全是辦法。
而且自從上一場大戰之後，賀錦選擇了全面龜縮的戰術，不管老傢伙三人如何挑釁也不再出戰。等階只有F的乞活軍野戰已經十分勉強，如果是正經地攻城，那就和派他們去送死沒有任何分別。
這個時候，趙高無比理解紅花等人當初處境的艱難：自己準備了十年之後跨出的第一步尚且如此，面對更強的劇情勢力時，他們的狀況只會比現在更加殘酷許多。
“出來吧，我的將軍！”
在長長嘆息了一聲之後，趙高右手向着虛空一點，破裂的時空間隙中一個人影迅速成形——赫然是趙高曾經的宗兵統領，現在的波爾多新農奴職業之神，一身亮甲依舊掩飾不住猥瑣氣息，眉目之間盡顯賊特兮兮的農民奇才，天生統帥孟不獲。
在他出現的一瞬間，所有的乞活軍腳下立即踩上了一個乳白色的光環，看起來牛逼轟轟甚是喜人。
“你不是已經召喚過他了嗎？爲什麼又能夠召喚了？難道上次之後還有剩餘的時間？還是共享的契約已經失效了？”麥玲瓏十分好奇地看着孟不獲自動獲得了契合乞活軍的統帥地位，甚至在覆蓋的範圍上，直接將所有的人員包括一些傷兵也籠罩其中。
“契約怎麼可能失效？”趙高看着孟不獲，上一次的戰鬥後孟不獲從他這裡收穫了不少的規則，爲了能夠達到平衡，他所在的那個劇情世界只能進一步提高他的資源配比，然而原本孟不獲就已經是S級的劇情世界頂級力量，所以能夠拓展的，無非就是橫向的廣度而已。
比如說，他的統御能力，大致也達到了那個劇情世界能夠承受的上限。
“我只不過稍稍修改了一下契約的解讀方式，就像是樂毅那樣。既然原本約定的核心規則是十比一的時間召喚比例，那麼我先用上一百年，頂多剩下的一千年都歸它不就行了麼？”趙高撥了撥手指頭，滿臉我很講道理，很有契約精神的表情。
老八和麥玲瓏同時愕然。
這種強盜邏輯之下，且不說趙高連續用一百年中孟不獲的死活，就算一百年到期之後難保趙高會不會續用一千年，剩下的一萬年給對方，甚至續用一萬年，剩下十萬年乃至於無窮大都給對方這種方式繼續租用。按照這種不要臉的推理方式，趙高可以很理直氣壯地將孟不獲永遠據爲己有。
畢竟永遠的十分之一，也是永遠。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老八，只是他這次沒有像往常一樣感嘆趙高的無恥，而是順着趙高的嘆息，用低低地，彷彿是說給自己聽的聲音說道：“高子，到底爲了什麼？我們何至於此啊？”
他不像麥玲瓏，已經對基本規則有了深入瞭解之後，他清楚的明白趙高不可能這樣毫無代價地去修改任何一條契約，所有看起來佔到的便宜都需要付出同樣足夠的代價，甚至是原本的十倍以上。
趙高當然聽到了這個聲音，回給他的，卻只有苦笑。